芯痛：走进窄门有未来

王育琨

美国宣布对中兴芯片断粮，选择向右走宽门的中兴立刻陷入巨大危机之中。而美国最为忌惮的华为，却选择向左走窄门，直落根本，立志为人类创造价值，安住一颗心，头拱地走在深根固抵的大道上。

芯痛，让中国人郑重起来：构成一个突破，需要几代人死磕！死磕！死磕！

在这死磕精神点燃的漫漫征途中，既需要企业在产业战略上对“技工贸”路线的倡明和坚守，更需要举国上下对企业家精神的培育和护持。

中美贸易战再升温。2018年4月17日，美国企业被禁在未来七年内向中兴通讯销售元器件。这对在芯片、元器件领域仍然较为弱势的中国中兴等企业而言无疑是封喉一剑。关键信息基础设施领域受制于人，在国际竞争和国家安全领域的重大隐患由此暴露无疑。

2018年4月18日晚，中兴通讯发布公告称，因尚需就美国商务部工业与安全局激活拒绝令对本公司的影响进行评估，将延期披露2018年第一季度财报，股票继续停牌。

中兴芯片断粮，一棒敲醒中国人：原来有些东西是有钱买不到的，原来“造不如买，买不如租”逻辑不靠谱，原来“贸工技”逻辑在今天依然走不通，原来模式至上没有技术根基都是短命的，原来躲避困难走宽门却是步步陷阱，原来迎困难而上走窄门却能从容和坦然，原来国家的产业战略应该是全行业系统化创新！

痛定思痛，让我们在这里回顾一下华为和中兴的陈年往事。

错失小灵通，华为走上了“绝路”

上世纪90年代中叶，国内一时流行小灵通，中兴等公司一拥而上，几年赚了100多亿元，其作为“国家主力军”的位置异常牢固。

同城的华为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没有上马小灵通项目。任正非想不通：小灵通在日本已经是快要被淘汰的技术，为什么还要巨额投资搞小灵通？为什么不抢占先机研发2.5G和3G技术？

任正非在许多事情上，都会放权听凭分管人员说了算。可是在技术战略这个根本的事情上，任正非不愿意违心。最后他力排众议没有上马小灵通，而是投资研发2.5G和3G技术。

任正非的决策，曾把华为拖向了深渊。因为当时国家只给小灵通发牌照，而不给2.5G发牌照，华为投巨资却没有市场。后来在华为高研班，小灵通决策被定格为“失败的决策”：过多考虑技术因素，而不从市场的现实出发。

國内没市场，华为被逼走向国际化。可是在国际市场上，华为白送给人家用，都没有人要。2000年，华为陷入深刻危机。那一年华为营销收入空前绝后下降39%。

下一步华为开不出工资怎么办？

任正非陷入了空前的焦虑中。那一年，他癌症第二次动手术，重度抑郁症第二次爆发。在痛苦的思索中，他写出了《华为的冬天》。

一般人只把任正非此文当作危机意识的一个范本，而孙亚芳却读出了其中的深意：老板，您这不是在说华为有可能发生关门的那一天——兄弟们，这是市场太残酷了，而不是我不努力。这样的文章不能在内部发表。

理想很性感，现实很骨感。

一如哲学家黑格尔所说：“人要经历一个不幸的抑郁症的或自我崩溃阶段。在本质上，这是一个昏暗的收缩点。每一个文化创造者都要经历这个转折点，他要通过这一个关卡，才能到达安全的境地，从而相信自己，确信一个更内在、更高贵的生活。”

余承东告诉我这段华为的陈年旧事。他说，他从来都认为这是一个正确的决策。

华为是世界大公司中投资研发最多的公司之一。在中国的高科技公司中，BAT等巨头加在一起乘以2都没有华为一家研发费用多。

华为的全资子公司海思半导体成立于2004年10月。前身是创建于1991年的华为集成电路设计中心。海思总部位于深圳，在北京、上海、美国硅谷和瑞典设有设计部分。海思产品覆盖无线网络、固定网络、数字媒体等领域的芯片及解决方案，DVB芯片及解决方案，IPTV芯片及解决方案。

2017年国内集成电路设计产业规模已经达到了2073.5亿元，相比2016年增长了26.1%。在国内前十大集成电路设计企业当中，华为海思半导体以361亿元销售额排名第一；清华紫光展锐以110亿元排名第二；中兴微电子以76亿元排名第三。

华为的海思麒麟系列芯片可以说是国产移动芯片的抗鼎之作，特别是近两年来的麒麟960、970已经达到了世界级水准。目前，这些芯片在华为Mate、P和荣耀V系列上的表现已经得到了消费者的肯定。按照华为正常的发布节奏，麒麟980将会在今年秋季面世。

据知情人士透露，海思麒麟980基于台积电7nm工艺制造，将于本季度量产。除了海思之外，苹果、高通都是台积电7nm工艺的客户。

但是，当世人敬仰于华为今日辉煌的研发业绩之时，可能很少有人会关注到：华为芯片1991年建立部门，2006年成立海思公司，累计投资100多亿美金，到现在也还没盈利。

这是一条一般公司忍受不了的窄路！

同一个“间谍”，两种命运

一个行业巨头要立于不败之地，不仅要在高端芯片等核心关键技术领域建立自己的硬实力，更要在企业管理制度和文化方面建立自己的软实力。透过一个间谍在华为和中兴两家公司的不同遭遇，可以观察出中兴今日困境，其实不只是源于技术积累上的被动。

一个本来如日中天的公司，却突然因为“违规”，遭遇“断粮”，并面临倒闭的危机。人们起初多归结于中美贸易战。可是从后来的内部邮件、中兴发布会、律师间谍、违规、不诚信等诸多事项一一冒出来。中兴被制裁事件，固然有一些宏观环境的因素，但是企业自己必须深刻反省。

据透露，把中兴置入断粮危机的，是中兴的一个犹太律师。

这位律师在中兴潜伏7年。晒履历，他曾经在华为美国工作了3年；晒人脉，他可以接通美国各式关系。中兴如获至宝。在公司重大危机时刻，寄托公司翻身的希望于他，让他进入核心机密。谁知道，此人竟然是间谍，中兴所有的遮掩伪证手段，都直接被呈送到了美国FBI。2018年4月16日，美国宣布禁止向中兴提供一切芯片材料及技术，许多美欧日公司跟进，中兴直接面临关门的危机。

耐人寻味的是，这名间谍还曾经在华为美国任职3年。华为从来看重一个人的专业能力，而不看重那些外在的光环和泡沫。这个人在华为没有得到重用。而且，因为借鉴IBM等美国公司改造过自己的管理流程，华为的运作许多都是透明的数据驱动，华为的任何一个会议，任正非的任何一个私密讲话，都会很快公之于众。这样的环境，间谍也很难有用武之地。于是他离开了华为跑到了中兴。

从现在流露出来的信息看，原来中兴公司为了利润规模而走捷径，丢了开发核心技术的恒心；为了一时的短期目标，而抹掉了若干中间必要的渠道，结果把自己置于巨大的危险之中；更在用人和管理，在对客户、供应商、员工方面被犹太律师掌握了一些足以被对方利用的失信行为。

诚信和郑重可谓产业巨头们在全球化经营中，适应驻在国法律和禁忌的另一条生命线。郑重即：诚心、正义、敬畏、大爱、谨慎、精进、纯粹、庄严、包容等等品质的代名词。

诚信和郑重，我们看是小事，可以认错或用钱以及市场摆平，美国人却偏偏要死磕。中兴在技术上置自己于潜在危机的同时，又在经营上被对方抓住把柄，以致于遭遇今天猝不及防的困局。

华为的自尊：

磨好豆腐给妈妈吃

同为科技产业巨头，目睹今日中兴的困难和华为的从容，一般人可能以为这是华为的运气或侥幸，其实这里面有深刻的必然。华为定位就不是一般的盈利公司，而是要为人类创造价值的公司。这是华为作为高科技公司的自尊。

如开篇所述，华为是世界大公司中投资研发最多的公司之一。在中国的高科技公司中，BAT等巨头加在一起乘以2都没有华为一家研发费用多，这些有关华为在科技硬实力方面的巨大投入不再赘述。笔者在与任正非本人的交往中，时常感受到其异乎常人的企业家精神，这种精神渗透在华为的信仰和自尊中。

记得2013年5月，任正非与我在北京贵宾楼饭店喝咖啡。

我说：“想研究中国公司，就必须研究华为。华为是中国公司国际化的典范。”

任正非说：“您错了。我们华为从一开始就定位是全球化公司。我们可不是要走国际化出去发展殖民地。”

我问：“很新鲜。什么是一个全球化公司？”

任正非说：“就是整合全球资源为人类创造价值的公司。说白了也就是——磨好豆腐给妈妈吃。互联网了，什么都在变，但是这个根本点永远不会变。”

要磨好豆腐给妈妈吃，把全球用户都当成妈妈？

我感觉这就是华为的信仰。这个信仰与“为人民服务”和“以人民为中心”同样强大。

公司定位有了，一切就自然而然，顺理成章了。

如何实现为人类创造价值的信仰？如何取信于“全球妈妈”？任正非知道，最重要的是华为的每个人都必须以深深的敬畏、大爱和郑重去工作，必须有不可置疑的诚信。

而这一切，不是靠说，不是靠喊口号，必须有扎扎实实的行动。

任正非为了建立全过程透明可追溯的流程体制，不惜花100多亿元美金，请来美国的IBM等巨型公司，实现彻底的流程重塑。还发出了“削足适履”的恒心。没想到，为终端用户和供应商建立的透明化可追溯管理流程，在中美贸易摩擦中，竟然可以使自身规避潜在的风险，而保持淡定和自尊。

同理心最重要

其他都是载体

任正非有足够的耐心。

华为在俄罗斯花高薪聘请一个年轻的顶尖数学家。这个数学家来华为后，享受着高级待遇，十几年不出活。

任正非却相信数学家的自尊。结果十多年后，这个数学家发明了一种高级算法，可以在一台发射机上挂上十几个天线。这样一台发射机就可以抵十几台发射机，一下子把华为的成本给降下来了，降下来的都是纯利。设身处地地想一想：不是目标远大的公司，可以忍受一个高薪数学家十年不出活吗？

还有一次晤谈。任正非说华为准备去乌克兰建立数学研究所，那里有顶级数学家，他们的智慧要有一个出口。

我插话说：“乌克兰正在打仗，很危险呀。”

任正非肃然了。他郑重地说：“那片土地上的人民需要稳定就业，那些年轻的科学家需要载体把他们的智慧释放出来。时间不等人呀！”

任正非起心动念感受到的是那片土地上人民的痛，这是何等强大的同理心！以百姓心为心的同理心最重要——其他都是载体。

这让我想到了另外一幅画面：日本福岛核泄露之后，所有国家的人都纷纷逃离灾区，而华为人却背起背包向灾区进发。

一個听我讲课的企业家很不以为然。说她爱她的员工，再多钱也不会让员工去冒感染癌症的危险。

我当时告诉这位企业家说：“那是您的价值观。在华为人看来，灾区有成千上万的生命等待救援，等待信号畅通。华为人为了万千生命，哪怕牺牲自己的健康，也在所不惜。把生命交给工作！死磕！死磕！死磕！这就是华为人。”

不仅是老板和高管，当一线员工有了这样的自觉性，这就不是一个小事。这表明，华为的价值罗盘是落地的。有了行为A，就必然有B跟着，不会有另外的人性因素插手其间。也正是华为奋斗者身上的品质和精神，深深打动了客户，打动了日本人。

日本人一般不看好中国公司，可是通讯的大单都给了华为。日本是全球新材料研发领先的国家，半导体芯片更是独树一帜。华为在日本的应用研究所，最为庞大，集结了无数日本精英。

中国企业应该反思

中国天天折腾模式创新，一门心思扩大GDP，这些都是过眼烟云。一个共享单车烧进去几百亿，巨头们天天围绕外卖、送餐、拼团等等领域拉帮结派斗得你死我活，却罕有机构大手笔投资尖端科技。长期忽视基础研究，忽视技术创新的恶果，终于在中兴通讯事件上得到了痛苦的验证。而在芯片危急存亡之秋，中国股市却还在炒作海南要不要放开博彩赌马之类的题材！

中国要实现伟大的复兴，就必须在有根的事上下功夫，要拿出深根固柢的绝活，为此必须有一点“死磕的地头力精神”。死磕自己的目标，死磕自己的梦想，要付出不亚于任何人的努力，这是最高明的智慧，也是最高明的经营哲学。

任正非在2012实验室与员工的对话很精彩。他好像已经有了今天中兴断粮的画面，而且有深入的思考，并且采取了果断而有远见的布局。

任正非指出，华为一方面要在芯片领域投入“四亿美元和两万人”进行“强攻”，对于华为来说，海思的定位是“一个重要系统”，是公司长远战略投资。他表示，“海思一定要站立起来，适当减少对美国的依赖。”

当然，在今天这个全球化的时代，华为也很难摆脱对美国的依赖，也难于摆脱对整个国际产业链分工体系的依赖。今天的世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时代。

正如美国任何一家企业也不能什么都做，全球产业链本质上是互相依赖，谁也离不开谁，但中国绝大多数企业不重视基础研究，在产业链中没什么主导力，却会为自己埋下致命的危机。

华为其实很孤单的，不像美国企业，基本可以做到本土或欧美之间的互相依赖。

相形之下，我们都不看好的日本，他们却是非常讲究抱团。

比如，我们认为日本在家用电器、智能手机上已经完全被中国企业超越了。可是，在日本企业看来，这些已经是昨日黄花。他们已经集体投资到智能机器人、医疗器械等新的领域。

庆应义塾大学的花田教授就给我们说，精密医疗器械行业，是一个每年520万亿日元的市场，松下、索尼、夏普等众多大企业，早都把重点转向了这个新市场。他们的转型，是集体转型。因为他们知道，企业创新，必须是集群式创新。

中国企业，需要一场深刻的集体觉悟，让华为孤独地前行在创新的大道上。那是不可持续的！

源于中国玄学的道与术

“中国的玄学是模糊科学，对创造发明有好处，但对做可靠的产品不一定有好处。我们要花精力理解你做这个创造发明对我有什么用。从这个角度出发，我们和世界达成互补性的经济关系，多交一些朋友，才能有助于达成主要的战略目标”。

任正非曾在一次讲话中提到了玄学。

2013年5月，他在北京与我喝茶时，也提到了玄学。当时我说，稻盛和夫一个人到了日航，就是因为他懂得一个公司最重要的是一线关键岗位的大头兵，他懂得只要带着爱和敬畏走近大头兵，他们身上的无穷智慧就一定会绽放出来，形成一个强大的能量场。他没有神奇的办法，就是因为敬畏员工身上无穷的潜能，想办法让他们释放。他3个月内跟三位日航员工握手问计，果真能量场很快不一样了。

这时，任正非赞成能量场的说法。他若有所思，说出了一段很震撼的话：“未来是虚拟社会时代，虚拟时代中国的玄学是有极大价值的。西方大公司要把研发机构的总部搬到中国来，才能在未来占领制高点。因为中国有玄学的土壤，西方的思维方式比较机械。未来的虚拟世界，中国的玄学应该是有作用的。中国不一定是无为的，也是有为的。有为怎么走我们不知道，整个来说是会出现更多的叛逆，人们对优秀分子的怪异会有更多的宽容”。

任正非跟我说了一半话：玄学和道学是关于混沌灰度的理论，其中有巨大的无穷性。当你保持开放，保持空杯，就可以洞见这种无穷性。

在2012年的座谈讲话中，他说出了另一半的真实：要借助末梢最先进的科技发展，在技术上和工艺上，死磕、死磕、死磕，就还会拿出与众不同的绝活。

死磕，死磕，死磕。

什么样的生命可以舍命去工作、去死磕？那必是觉悟了的生命，以自己的自觉力去生活。前提是，必须有一系列心智模式的突破。

任正非不愧为道术一体心物一体的经营大师。

他在讲话中还提出“以哲学救中国”。他认识到，一些中国人的浮夸、贪婪、走捷径，只有从心灵深处爆发自省才会有出路。借来的火，点不亮自己的心灯。

点亮心灯，并不是玄妙的理论，是把自己投身到微末的事物中，去拿出与众不同的绝活。没有绝活，就没有任何精神和境界。

任正非的这个见解很深刻。他可能自己不知道，这正是老子说的最深刻的道理。老子说：天下人都说我的道大，大而与众不同。正因为我有与众不同的绝活，所以道才大，如果我跟别人一样了，早就是尘埃散落一地拾掇不起的一个整体了。而我所以有与众不同的绝活，因为我有三宝。从根上说，“慈故能勇”。“夫慈，以战则胜，以守则固”。

老子的原话是：“天下皆谓我大，大而不肖。夫唯不肖，故能大。若肖，久矣其细也夫。我恒有三宝，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慈，故能勇；俭，故能广；不敢为天下先，故能为成器长。今舍其慈，且勇；舍其俭，且广；舍其后，且先；则必死矣。夫慈，以战则胜，以守则固。天将建之，如以慈卫之。”

头拱地死磕拿出绝活

日前偶然机会见到郭台铭，老人就说：“时也，命也，运也！每一个人有点成就，都要有数不清的癌症等病痛的磨砺。每个公司的进境，都是在强压之下才会迸发创造力。每一个国家的进步，都是在恶劣环境的逼迫下，才有一种内聚力爆发。”

确实，每个人都有巨大的无穷性，每件事都有巨大的无穷性，每一物都有巨大的无穷性，每个当下都有巨大的无穷性。

关键是，我们是否足够的开放，可以看到这样的无穷性，而且我们是否有办法去开发这种巨大的无穷性，为人类创造价值。

高科技公司是有自尊的，华为就是这样有自尊的公司。他们几十年如一日，默默无闻地行进在为人类创造价值的崎岖道路上。

死磕！死磕！死磕！这是人类最高的智慧，也是顶级的经营哲学。

这种死磕精神，是老娘给了我启示，让我用在了华为公司，用在了任正非身上。

我老娘给我传承了无数口头禅：“头拱地沒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回到地头，头拱地拿出绝活”；“车到山前必有路，出水才看两腿泥”；“是人不要管，用管不是人”。每一个口头禅，都是可以发展出接地气的哲学。这是中国这片土地上生生不息的密码。

我最喜欢的老娘口头禅是这一句：“哪有那么多顺心的事？哪有那么多说道？自己把它拨拉过来，头拱地做好就是了！”

我从老娘的这句大白话中，我提炼出6个字，组成一个地头力公式：

地头力=喜爱（目标）× 专注（死磕）× 做好（绝活）

地头力是深根固柢之道。对一个人、一个企业和一个国家都适用。当下，中国企业被逼上了一条路，我们要把压力转换成动力，要喜爱造芯的目标，还要死磕这个目标，更要拿出与众不同的绝活。这是一个闭环，不是口号，而是默默无闻的扎实努力。

死磕！死磕！死磕！把生命交给目标，在行动中创造机会，在机会中创造价值。这是一个人和一个公司建立自尊的最好路径。

华为信仰：

为全人类创造价值

任正非在2012实验室的讲话很经典。在中国芯痛时刻，重读这篇经典有着莫大的好处。任正非系统阐述了华为的定位：为全人类创造价值。

为落地这个信仰，华为在高科技领域全方位的战略战术一览无遗。也让我们会切实感觉到，为什么华为可以规避潜在的风险。

这是一篇对话的纪要，没有提前准备的材料。一个70岁的老人，思维如此敏捷深刻，让人震惊。现摘录如下：

“重要的是怎么能創造对人类的价值。中国创造不了价值是因为缺少土壤，这个土壤就是产权保护制度。在硅谷，大家拼命的加班，说不定一夜暴富了。”

“在美国有严格的知识产权保护制度，你是不能抄的，你抄了就罚你几十亿美金。这么严格的保护制度，谁都知道不能随便侵犯他人。实际上保护知识产权是我们自己的需要，而不是别人用来打压我们的手段。如果认识到这一点，几十年、上百年后我们国家的科技就有希望了。但是科技不是一个急功近利的问题，一个理论的突破，构成社会价值贡献需要二三十年。”

“比如日本正在从整机收缩到部件，从部件收缩到材料，这对我们公司是一个天大的好时机，日本拼命做材料科学研究的时候，我们研究的是怎么用这些东西，使产品比美国做得好，我们就用了巧力。”

“王国维说：‘振兴中华要靠哲学。但是，他还是被抛进历史的垃圾堆，作为清华大学教授，最后投湖自尽，自杀了。王国维是中国最痛苦的灵魂。王国维讲哲学才能改变中国，今天来看确实是这样的。”

“华为能从当年30门40门模拟交换机的代理商走到今天，没有将军的长远眼光我们就不能走到今天。为什么我们后继就产生不了将军呢？是文化机制问题，考核机制问题。”

“微软的总裁、思科的CEO和我聊天的时候，他们都说害怕华为站起来，举起世界的旗帜反垄断。我给他们说我才不反垄断，我左手打着微软的伞，右手打着CISCO的伞，你们卖高价，我只要卖低一点，也能赚大把的钱。”

“我们若要完全背负起人类的包袱，背负起社会的包袱，背负起中国民族振兴的包袱，就背得太重了……所以我认为我们的目的要简单一点，我们也担负不起重任来，我们能往前走一点就是胜利，不要以为一定要走多远。”

“我和爱立信高层领导会谈的时候，他很高兴地说：我们终于不做终端了，你们去做终端了。人家笑我们不见得不对，就看我们能不能有所突破，终端这两年有了很大进步，但未必能进步到最后。”

“我们公司要宽容‘歪瓜裂枣的奇思异想，以前一说歪瓜裂枣，他们把 ‘裂写成劣等的‘劣。我说你们搞错了，枣是裂的最甜，瓜是歪的最甜，他们虽然不被大家看好，但我们从战略眼光上看好这些人。今天我们重新看王国维、李鸿章，实际上他们就是历史的歪瓜裂枣。”

“今天和专家座谈，你们的问题我答不出来，不是我的羞耻，而是我的伟大。为什么呢？我容忍你比我厉害，就是我伟大。”

任正非这次有关强攻芯片防断粮的讲话涉及内容很广泛，这个座谈会纪要也在网上广为流传。

当我们今日有感于他“一语成谶”的远见和未雨绸缪之果断时，更能深深地感受到，这源自于华为信仰的爆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