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古还是先锋？ 从世界杯海报到构成主义

王雅静

前苏联传奇门将列夫·雅辛（Lev Yashin）飞身跃起，他穿着20世纪20年代的球衣、护具和球帽，单手扑救的足球一半是古老的样子，另一半描绘了从太空望向地球时俄罗斯领土的形状。这是2018年世界杯发布的官方海报，进一步观察，可以看到整张海报以橙色为基调，绿色的圆圈象征绿茵场和绿色能源。占据视觉中心的门将手中拿的不是一颗简单的足球，它具有多重意义——你可以看到球体正面清晰的俄罗斯版图，也可以把它想象成正在散发光辉的太阳，寓意俄罗斯在空间探索方面的成就。

对于4年一次的世界杯来说，它的海报设计不仅是球迷的焦点，还见证了设计界的潮流变化。

在海报发布当天，网络上面对这张海报的争议不断，有人说：“这让我想起来前苏联时代！”也有人觉得，“它作为海报来说是合格的，但可能不太适合这种大型的球类比赛”，还有人直接抒发了自己的不满，“这是认真的吗？我们现在又回到了1940年代？”

这幅海报是由俄罗斯艺术家伊戈尔一古罗维奇（Igor Gurovich）所设计，他选择的这位海报主角列夫·雅辛（1929-1990），曾参加过1958、1962、1966和1970年的四届世界杯，在足球生涯中共扑出过98个点球，成为唯一一位获得金球奖的守门员，由此，他也被誉为20世纪最伟大的门将。

就海报的整体风格而言，在古罗维奇谈及设计灵感时，就不得不提到构成主义运动。

此次运动大约开始于1917年受到马克思主义影响之下的俄国革命之后，是在俄国一小批先锋的知识分子当中产生的前卫艺术运动和设计运动，持续到上世纪20年代末左右。无论从它的深度还是探索的范围来说，都毫不逊色于德国包豪斯或者荷兰的风格派运动。但是，这个前卫的探索很快就被“现实主义”的创作方法消灭掉，因此，没有能够像德国的现代主义那样产生世界的影响。

在当时，对于激进的俄国艺术家而言，十月革命引进根基于工业化的新秩序，是对于旧秩序的终结。革命被视为俄国无产阶级的一大胜利，大环境促成了信奉文化革命和进步观念，为构成主义在艺术、建筑学、和設计实践方面的发展提供了机会。

构成主义者认为：所有艺术家应该“进入工厂，在那里才有真实的生命。”艺术同时也将为构筑新社会而服务。因此，传统提供愉悦经验的艺术概念必须被抛弃；取而代之的是大量生产和工业，这与新社会和新政治秩序是密不可分的。构成主义对于工业设计的重要意义为：他们的目的是将艺术家改造为“设计师（Designers）”。但是这是以我们现在可以理解的语句所言，事实上，在当时“设计（Design）”的观念仍未成形，当今所谓的设计的意义并未充分浮现，因而他们采取不同的说法——生产艺术（Production Art）。

构成主义者在风格上面认为：艺术家不需要的是所谓外在的唯美、艺术性的流行，而需要的是对风格的根本有着深—层的了解。他们对构成主义的基本风格得出如下结论：不细节雕琢、是诚实的；重视整体、是精确的；不是来自于黔驴技穷的形式或者虚构的幻想，而是简洁中的丰富性；整体或细节上，能由圆与直线所构成、是几何学的。

这个时期的前苏联设计师崇尚设计为国家机器服务，不强调平面细节，仅作结构调整，习惯使用抽象的几何语言来表达。在平面设计上，就表现为简单的文字、几何图形和色块的搭配。设计者想要传递的概念，往往隐藏在图形构造之中。

在俄罗斯享有盛誉、获奖无数的Gurovich大多数作品都被烙上构成主义的印迹。在Gurovich看来，这种视觉语言就像是俄语一样，能够在全世界范围内被认可，借由这场吸引全球目光的足球盛事，Gurovich希望能够让独具俄罗斯风格的视觉语言变得现代而有意义。

“毋庸置疑，这种风格被打上了俄罗斯的标签，因此在我的作品中，我希望用它和现代审美相结合，唤醒大家对构成主义的记忆。”Gurovich说。

其实，这种起源于十月革命的无产阶级艺术风格，不止影响了很多当代俄罗斯艺术家的创作，也蔓延到了时尚领域，比如近些年成为时尚界宠儿的潮牌Gosha Rubchinskiy——这个以设计师名字命名的品牌成立于2008年，以独特的历史背景、滑板亚文化以及90年代的设计元素为主。

该品牌的特色正是构成主义的拼接和大胆用色与街头服饰无缝衔接，加上各种几何图案的呈现，大大的logo都是有“深意”的印花，Gosha直接表达出来，还有写着「Bpar」（Enemy）的针织衫，以及那些写着「Друг」（Friend）、「Bpar」（Enemy）的围巾、臂章、背包……看得出来Gosha一定是很熟悉并热爱自己祖国的艺术文化，并用自己的设计把它带向世界各地的年轻人。

据说，著名建筑师扎哈·哈迪德在求学时期对构成主义就深感兴趣。某日她突发奇想：建筑，为什么不可以是前卫的，有漂浮感的？

可见，构成主义存在时间虽短，对世界的影响却相当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