赳赳说字之一（2017）

天：“天”中蕴含着

天人合一的思想

“天”这个字看起来很简单，很多人就觉得这么简单的一个字有什么好讲的。

我们先来看它的字形，二人为天，看起来它是两个人是一个天，但实际上不是这样子的，实际上是一人为天。它上面一横下面一个大字，但是对于这个字形而言，它不是一个“一”和一个“大”构成的，而是一个“一”和一个“人”构成的。为什么说是“一”和“人”的构成？是因为最早的时候，从甲骨文的“天”的这个形态可以看出来，这个“天”它就是一个人伸出来手臂，所以它呈现出一个“大”字的样态，“大”本身是什么意思？大本身就是大人的意思，是一个人张开的样子。然后这个人上面有一个横，这一横代表什么意思？这一横就代表是人的头顶，所以“天”字是什么意思？天就是人的头顶以上的东西。所以在甲骨文里头还有一种写法，就是把那个“天”字上面这一横，它用一个空间型的一个四边形来代替，所以是表示是人以上的空间。

《新华字典》怎么解释的，比地高的地方叫天。当然了我们不能说《新华字典》解释不对，但是我们可以看出《新华字典》的这个解释跟我们传统几千年来讲这个“天”的解释还是不一样的。目前来讲对于这个“天”最好的解释还是《说文解字》里头的解释，“天者颠（巅）也”。这个巅就是头顶的意思，后来引申为比如说山巅，那就是山峰的意思。

“天者颠（巅）也”，这在训诂当中叫音训，就是说古人认为如果两个字之间音和音比较相近，那么它们之间是可以互相去解释的，所以中国的文字好玩也在这里。

对于这个解释我们可以讲一个小故事，《山海经》里头有一个刑天的故事，鲁迅他早年在三味书屋的时候特别喜欢画《山海经》，他曾经就画过怪兽一样的一个战士，这个战士叫刑天。刑天去跟黄帝打仗的时候，他的头被砍下来了，所以叫刑天，就是头没了。

那么他要怎么打仗？他就用自己的肚脐眼当作嘴巴，用他的两个乳头当作眼睛，它相当于又有一个头，所以刑天就用自己的身子当头继续去战斗。所以刑天也有战神这个含义在里头。

《说文解字》里解释，“至高无上曰天”。大家可以理解，比如说什么叫至高无上，无限高，最上面，这叫至高无上。它说至高无上的这个天，实际上就已经包含了天的神秘色彩，它的道德色彩，还有它的神圣性。这就是天，天威不可测，这个天它有一种神圣性在里面，代表着我们对宇宙，对世界，对未知的一种想象力。

当我们知道这个天的时候，我们就会理解为什么会有天道，天道是什么意思呢？如果我们用通俗的说法来讲，它就是自然规律，宇宙间万事万物的自然规律。但是这个自然规律其实也不神秘，你比如说我们白天要工作，晚上要睡觉，这其实也都是自然规律，这是天道，要顺应这个天时来。比如说我们的农业生产，要遵从节气，这就是一种天时。

如果用两分法的话，这个天我们包括物理意义上的天和心理意义上的天。物理意义上的天是指什么？就是我们看到的天空、天气，我们能分辨出来阴天、雨天、晴天等等。心理意义上的描述有什么，比如说至高无上。我们经常说民以食为天，这个民以食为天就说明了吃饭的重要性。还有一种就是说道德和意志上的天，比如说古人说“获罪于天，无所祷也”，就是说当你连天都得罪了，你怎么祈祷？你连祈祷都没有用了。古人要求我们要敬天爱人，不要弄得天怒人怨。

还有一个就是天然、自然，像巧夺天工，天性。古人很重视天性，因为人经过后天的学习熏染会有很多改变，能力变强了，但可能天性丧失了。在中国艺术里质拙天然就是个很高的境界，往往一个人要经历很多年才能做到。每个人找到自己那份天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易经》里头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卦象就是乾卦，这个乾卦说白了也是天的意思。这个乾卦怎么说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就是说我们人要仿照天的这种状态，而天的状态是一直在运动，所以作为人我们也要自强不息。

地：我们为什么把土地

比作母亲？

“地”这个字也很有意思，很有趣，左边是个“土”，右边是一个“也”，我把这个土和也给大家解释一下，大家就能理解。

土是一个什么狀态呢？植物的苗破土而出的那个状态就叫土，你看土字很像从一个地平线上，上面有一个苗伸出来，发了一个小小的芽。

右边是一个“也”，这个“也”也非常值得讲一讲。值得讲的有两点，第一点，古时候不读这个音，古时候这个“也”也是第三声，但是它读作yi，后来在流变的过程当中这个音慢慢会发生变化，就从yi变成了“也”，所以古音yi它放在“地”这儿，它实际上是一个形声字，就是左边的土取的是形，右边的“yi”取的是声，所以“地”左右结构也是形声字。

“也”另外有一个知识点，就是“也”实际上是一个女性生殖器的象征，尤其是在篆书里头可能会看得更清楚，这就说明这个土地的“地”，大地的“地”有生殖、生生不息一种含义在里头，所以我们经常把大地，把土地称之为母亲，也是来源于此。

在《易经》里头专门有一个坤卦，坤卦里头的解释怎么说？叫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这一个状态其实就是对于地最好的解释，就是说你要达到大地这个状态，是一个什么状态呢？在乾坤里头，它是处在下面的位置，它是处在一个把自己姿态放到特别低的位置，同时它又厚德载物，厚德载物就是什么意思呢？厚德载物就是说你种什么它就长什么，然后你要是对它不好，比如说环境污染、滥砍滥伐，它厚德载物它也很沉默，它也不去说你，所以说这是中国的一个传统智慧。中国传统智慧经常会把我们的母亲称之为有坤德，就是有大地的这种品德。

中国有一个特别孝顺的文化，这个孝顺就是要尊重、赡养、顺应我们的父母，尤其是我们每个人的母亲。

“地”还有一些其他的意思，我们就能够知道它的一些引申义。比如说我们表示方位的时候，我们会说地方，地方后来引申的时候也会有很多引申意义，比如说地方相对于中央而言叫地方。还有你不太好解释的一些组词办法，比如说见地，是说一个人在某一个领域里头很有见识。心地是说一个人心地很好，心地很善良，这也是它的一些造词组词方面的用法。

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我们看古人写的书往往觉得很玄，弄不懂，“玄”字里有什么玄机呢？“玄”是个象形字。我们看看“玄”的写法，有一种说法，玄字指的是搓草绳，一根根着草变成绳子，编完一根再續上一个，最上面的是新续上的，还没编进去，下面是编好的，所以“玄”可以指有规律的变化，这些规律也就和抽象概念形而上学发生关系了。还有说法是说这个字是会意字，下面是个“幺”，是小的意思，上面一点一横是把这个小的东西盖起来，所以看不见、弄不清楚。在“天地玄黄”这一句里，“玄”意思是指黑色或者略带赤色的黑色，所谓玄黄就是黑和黄。当然，在这里“玄”还有深远悠远的意味。

“玄”为什么又指黑色？我们这就要看“玄”字字形的另一个解释，玄是丝线扎起来的样子，上面那一点就是末梢上没扎住的部分，把丝线扎起来干什么？染色，染成黑色。当然这些说法都比较有趣，但也有可能是后人的附会，不可全信。

《诗经》里头有一个句子叫“陟彼高岗，我马玄黄”，那个意思就是说这个马爬山坡爬得太累了，头晕目眩，就看不清东西。当然这是一种文学性的说法，可能是指骑马的人辨不清楚了，所以说“我马玄黄”。

《易经》里头也有一个句子叫“龙战于野，其血玄黄”，这个意思就是说是战斗打得很激烈，让人眼花缭乱。像这个天地玄黄这样的一个句子，就是天地未分支出，玄黄交杂无法分辨的样子。“玄”第一个意思是黑色，它实际上是黑色里头还夹杂着一些赤色，也就是一些红色，所以就是黑色里头隐隐约约地透露一点红色。

“玄”还有第二层意思就是变化，这就是说玄机，有一句话叫“机里藏机，变外生变”，这个是《菜根谭》的一句话，这个机就是指的玄机，那这个玄的意思就是变化的意思。

“玄”的这层意思在《老子》里头体现得特别彻底，《老子》里头就是说“玄之又玄，众妙之门”。《道德经》里头有一个很重要的一个字叫道，这个玄就形容这个道，有的时候也可以用来形容这个名，就是“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很玄妙。

在魏晋时期就有这么一门学问，就叫玄学，尤其是玄学家喜欢研究《周易》《老子》《庄子》，所以这三部书又被称之为“三玄”，因为是道家谈玄最多，有的时候说一个人皈依了道教，就是说入了玄门。

那么最后大家还要注意的一点，就是玄还有方位的意思，指北方。

我们也会碰到一种用法，就是“玄孙”，有的时候别人要考你说玄孙是哪一个辈分的？那你这个时候就要知道玄孙是指孙子的孙子。

“玄”的用法很多也很灵活，不像今天词的意思比较明确。今天语言的这种明确，可以说它是比较僵死。当然它有好处有坏处，汉字组合能力是很强的，两个字一组合意思就发生一点小小的变化，但仍然能够理解。比如说像玄冰，大家就很容易就能想到这是很厚的冰，因为玄有一种不可测的意思，所以就深，深水变成冰就是很厚的冰，玄冰就是指的很厚的冰。还有像玄远，它既有很深奥的意思，又有意味深长的意思。还有玄夜那一定就是很黑的夜，但又不止如此，还有一种情绪上的寂寥深沉，有很强的情感色彩。可惜的是汉字的这种魅力在白话文里体现得已经比较少了。

黄：“黄发老人”与

“黄口小儿”

玄是天的颜色，黄就是地的颜色。我们来看一下这个黄的本义是什么。它的本义是指的箭靶的靶心。古时候，在远古时代，为了醒目大家把箭靶的靶心都是涂成黄色，所以黄后来引申为黄色的意思。这个打靶场称之为什么呢，就称之为广场，繁体字的“廣”是一个广里头有一个黄。后来引申到教练武艺，学习枪棒，学习射箭，学习骑马等等这些地方都叫广。后来我们就把它用作广场。

有一个有趣的小故事，就是说皇帝为什么要叫黄帝？据说黄帝作为一个部落的首领，他是最会射箭的，而且传说他是第一个大规模组织教习武艺和射箭的人，所以叫黄帝。这就有点像对炎帝的说法，第一个教会部落钻木取火的人。

后来也有一种说法，说这个黄帝是因为有土德，所以称黄帝，因为这个土对应的是黄色。其实这二者并不矛盾，因为这个土在五方之内就是指中心，就是金木水火土，西边属金，东边属木，北边属水，南边属火，中间的这个方位对应的就是土，同时这个方位对应的颜色就是黄色，黄帝也就成了中央的政权首领，天下共主。

我们经常会说你这个人信口雌黄，什么是雌黄？雌黄是指的一种矿物颜料，这个矿物原料是黄色的，而古人写字用的纸也是黄色的，写错了就用雌黄涂改再写，所以说信口雌黄就是胡涂乱改，胡说八道的意思。

我们有的时候也会碰到一个词叫黄口小儿，黄口为什么是小儿呢？其实它最初说的是雏鸟，因为雏鸟的嘴是黄色的，跟年龄相关。《淮南子》里头说古之伐国不杀黄口，意思就是说你攻打别人，不能把人家的小孩子、幼儿也杀掉，否则就太穷凶极恶了。陶渊明的《桃花源记》里头也有说“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这里的黄发又指的是老人，老人一般是白发，但是有一些会由白变黄，有年纪很大的意思。“垂髫”是指的小孩子头发没有扎起来。

还有一个说法就是黄了，是指的事情没办成，事情向不好的方向发展，这个“黄”实际上是取得这个颜色的意思。比如说树木枯黄，也是向不好的方向发展。我们知道现在，黄色成了皇家的专属颜色，贵气，什么贵重的东西都用这个黄色布包着，但不要以为一直就是这样，这种习惯是后来养成的。比如说秦朝就尚黑，所以这个所谓的皇家贵族的颜色是黄色，也只是文化上的一种积淀，文化上的一种流变。

黄色为什么又变成色情的代名词呢？这个跟东方的传统就没有关系了。到近现代以后，因为西方有黄色新闻、黄色小报，而且他们经常刊登一些凶杀、色情、暴力等等小道消息绯闻，用的新闻纸就是黄颜色的，所以慢慢慢慢在民国的时候，传到中国来的时候就有了用黄色代替淫秽色情的意思。黄色是色情的这种说法，实际上是近现代以后受西方的影响。

宇：宇内事即吾家事

宇字现在看是个上下结构，上面一个宝盖头，下面一个于是的“于”。但它出现的时候，起码在它篆书及以前的写法中，它的结构可以看成一种内外的结构。宝盖的写法像个小房子，只有地面没画出来，从上、左、右三个方向包住了“于”字。

所以我们很容易就能联想到，“宇”字和房屋有关。我们可以联想一下，“家”“室”“宫”都是这样的，和房子有关。“宇”指的是房子的什么部位呢？是屋檐。我国古代的房屋都是坡屋顶，屋檐就是房顶最外、最低的部分，一下雨，水就从屋檐流下来。

从前有说法叫“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就是有种寄人篱下，很多事自己做不了主，要受人控制，看人眼色的感觉。现在我们的房子大都属于现代建筑，很多是平顶，做上下水道，渐渐就没什么屋檐的概念了。后来，宇就不仅指屋檐，而是指代整个房子，有个词叫“屋宇”，就是房屋的意思;“庙宇”，就是寺庙建筑。而“在人屋檐下”，这里的屋檐，也不是仅仅指屋檐，也可以说成在别人家里，在人家地盘上。

“宇”也可以指国境。说一个人名气很大，就可以说“声震宇内”，全国都知道他。这也是从屋檐引申出来的。杜预（杜甫的先祖，三国末期名将，有灭吴的大功）说：“于国则四垂为宇。”很形象，屋檐就像是屋顶垂下来的部分。用“垂”字就有了庇护和威慑的双重意思，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罩得住”。

“宇”字还引申出了另一层意思。屋檐在房子的最外围，如果我们看平面图，把外围的屋檐的范围划定了，基本就知道了这座房子的占地面积。所以“宇”逐渐引申为一种空间概念，古人说“上下四方曰宇”，就是说，它可以指所有的空间。“四方”是个泛指，指所有方向。

说一个人“眉宇之间”怎样怎样，比如眉宇间有一股英气，形容人精干不凡。说的是人的容貌、神情。中国有看面相的传统，看人面相时候，眉毛和眉毛之间是很关键的部位。眉宇大致就指眉毛、眼睛这个范围。我们琢磨一下，眉毛这个位置，是不是和房子的屋檐有位置上的相似处？从生理构造上讲，眉毛的功能也是阻挡雨水流到眼睛里去。所以，意思的演变、扩充，都是有逻辑的，只是后来我们不追究了。我们说一个人“器宇轩昂”，这个“宇”的意思又改变一点，指人的气度、气象了。

“宇”字从一个小小的屋檐开始，往小里说，到人的眉宇、神情，往大里说到整个宇宙。

宋代有个哲学家叫陆九渊，说“宇宙內事乃己分内事，己分内事乃宇宙内事”，就是说，人和天具有同构的关系，有共同的结构秩序。所以，宇宙再大，我们也不用怕。因为宇宙并不完全外在于我们，我们自己就是个宇宙。

宙：以人的一生面对

无穷的宇宙

关于“宙”字，也有几种解释。“往古来今”曰“宙”，“宇”指所有空间，“宙”就指所有时间。两个字正好组成无所不包的“宇宙”。

还有一种说法，“宙者，栋梁也。”这里是对应了“宇”字的屋檐的意思。在这里，“宙”字就指房屋的结构，也可以指房屋。

在《说文解字》中，是这么说的：“舟舆之极覆也。”直接一点地解释，就是“船和车所能到达的最远的地方”，也是个空间概念，那一定是非常远，远得没办法到达。对这句话还有个解释，就是把“覆”字当作“复”字的通假字，指重复，复位，回到原来的地方。这样理解的话，那就是说，中国古人已经意识到地球是圆的，甚至宇宙是圆的，不停地走，就会回到原来的地方。

我们从字形上看一下这个字，“宙”，上面也是个宝盖，这个我们讲了，它跟房子有关，至少，要有个顶。下面是个“由”，这个“由”字，有人认为，最初指的是葫芦被掏空的样子，把瓤给去掉了，所以是中空的。所以有人认为，“宙”字上面的宝盖就是顶盖，“由”字是船最外侧的挡板。

无论指时间，还是空间，“宙”所指的范围都非常大，大到什么程度呢？就是无法计算，所以说“有长而无本剽者宙”，这句话里的“长”，更多是一种方向的意味。古往今来，从古到今，是有方向的。“无本剽”，意思就是无始无终，“本”就是开端的意思。所以，指古老到没法再远古的时代，就有一个词，叫“宙始”。最初的最初，连人都还没有，推测都难以推测。

但现在有一个用法，“宙”成了一个时间单位，可以说，它是最大的时间单位了，确切地说，它是最大的地质时间单位。我们能想到的时间单位里，秒、分钟、小时、天、月、季、年，再长点的世纪，都太短了。这都是以人类的存在和发展为标准的时间划分，如果我们以地球的存在和变化为标准，则会用另一套时间系统来表示，也就是地质时间，它是超人类的。

我们说了，宙是最大的地质时间单位，而最小的地质时间单位“期”，“期”上面还有“世”，后面还有“纪”（比如白垩纪、侏罗纪）、“纪”上面还有代（古生代、中生代），“代”上面才是“宙”？我们处在哪一宙呢？“显生宙”。

我们这个“显生宙”出现多久了呢？5亿多年，所以，人类即使把自己的历史再往前推个一百万年，也根本不值一提。

人类在宇宙中的历史，非常的短，一转眼的工夫。这还是在以地球的存在时间范围内看，要是放在整个宇宙里，那就更不值一提了。但我们也不用为此感到人生虚无，上面也讲了，“宇宙内事乃己分内事”“宇宙即吾心”。现在的物理学、天文学、地质学的解释，只是一个知识系统的解释，人怎样确立自己的意义，树立自己的价值，还要看我们自己。面对无始无终的宇宙，做一个有限的人，可以为之欣喜，也可以为之痛哭，所以，活上一辈子，已经可歌可泣，夫复何求？

资料写作者：胡赳赳，作家，现居北京。以上资料由作者本人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