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梦用粗糙和精致混合一颗炸弹
2018-06-14邵安琦
邵安琦
“经常有人说,李梦有这样那样的特质,你觉得到底是什么特质?”
“我觉得啊——可能是有那种,炸弹的特质。”她说炸弹这个词的时候,听上去很有爆破感。
让人意想不到,可能突然就爆了。
一回生,二回没熟
《海上浮城》获奖的这一刻,演员已经回国,全然不知。
等“最佳集体表演奖”的喜讯从美国圣丹斯传到上海的时候,李梦还在赶去拍摄另一部戏的路上。突然在车里听到这个意外的消息,让她想起头一回《天注定》入围戛纳的获奖情景。在车上不停地和法国司机聊天,“我太紧张了,真的紧张,怎么办?我都想跳车。”
似乎从《天注定》跟着贾樟柯导演入门那会儿,她和电影的缘分也扯出了一点“天注定”的意思。在戛纳的红毯上,被一百来个闪光灯包围的十九岁,李梦就在那一天毕了业。
“真的,我还挺希望获奖的。”她讲这件事的时候,第二次获奖的激动已经平复得差不多了,被掩盖的一些特质蹦了出来。诚恳,开门见山,不搞那些假客套。以前听说导演要拍《英雄本色》的时候,她就直接给导演发微信,“有没有兴趣考虑一下我?如果可以的话,我来面试?”导演的回复是,给他一点时间考虑一下,能不能安排。大约过了一周,李梦收到了回音,可以去演王凯的女朋友。
她会期待获奖,并且把这种期待不经包装地展现出来。“要是演员扒心扒肺的演了—个角色,成片一出来,周围人觉得演得好烂啊,肯定会受打击。所以不管是不是我的作品,或者我有没有在里面参与,我都希望能得奖。也算是一种来自官方和观众们的认可吧?”她觉得演员也需要这种自信心,虽说算不上是阶段性的里程碑,但作为鼓励,是值得高兴一下的。当你工作了很长一段时间,突然获得了认可,就会加倍珍惜这种得来不易的肯定。
《海上浮城》里,她演的是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孩儿。这和以前演年代戏的角色不同,她没法再钻到人物身体里原有的保护壳藏起来了。年纪差不多,就好像是李梦本人和自己内心在对话,这需要勇气,她觉得还欠缺一股辅助的力量。
和内心对话的时候,她感到特别茫然,一种逃避型的人格钻了出来,想—直逃避到天荒地老。
解开
接戏的时候,她会把重点放在人物身上,有没有对命运的反抗,有没有对人生的诉求。《少年巴比伦》里,李梦演了一个从大城市来到小地方的人,身上带着那种格格不入的别扭感。
她有时也有这种感觉。打小时候起,自己就是—个有点“劲劲儿”的人。会随心所欲,在群体中活得我行我素,八面玲珑跟她搭不上边儿。别人可能需要花时间来了解她,而不理解的人是真的一点儿也不理解。总结来总结去,李梦还是觉得自己的性格不属于讨人喜欢的那挂,多愁善感,想东想西。
这部工厂青春片聚焦在了那些不那么受关注的群体上。在青岛碱厂拍摄的时候,她会盯着冒滚滚白烟的烟囱头发呆。“其实他们和我们也没什么区别。”
在她眼里,一个演员,一个厂工,或者是餐馆里打工的人,生活的本质是没有什么区别的。在流水线上生活的人们,也爱捧着手机乐呵呵地看综艺节目,每天掐着准点时间守着当晚播出的最新剧集,玩得熟的小姐妹之间会围在—起,手里抓把瓜子,小声谈论些周围的是非对错。
李梦的几个亲戚就生活在小城镇,他们有自己的快乐,消磨时间的方法,过得非常充实。没有那么多焦虑,也不关心大城市的欲望。对护肤品的诉求不高,平常按时上下班,朋友也住得不远。
“大家的梦想不同,不是所有人都会追求活出一种非凡的境界。”取而代之那些“走遍全世界”“要做很多喜欢的事”的是“一个固定的工作岗位”“稳定安逸吃喝不愁”。总会有人愿意过后者的生活,就像无法强求每个人都抱着马云的拼劲去达到一个目标那样。“怎么说呢,没有那么多梦想家。”
李梦发现这个时代好像不一样了。没有那么含蓄了,更多的是强调个人的存在,以及追求自我价值。大家有什么说什么,犯错了也还可以重来。网络的言论是相对自由的,没那么多感同身受,不会被意见领袖统站高地。她觉得自己无法完整体会别人的痛苦和快乐,所以也不能随意的对别人的感受下定义。
“各种意义上,没有人能真正的评价另一个人。”
《少年巴比伦》里的人物的结局如何,谁也不知道答案。工厂里的流水线生活,也有可能会磨灭一个人最开始的梦想。厂医白蓝到底是不是李梦想成为的那个自己,还不好说。电影只有两个小时,她只能展示白蓝的某一段时间,一段生活。
犯错和责任
李梦常自己总结——没那么合群。然后被别人总结—让人感觉烫手。
她有点随心所欲,不会去刻意地讨好一段关系,或者为了融入某个群体做些尝试。不排斥,也不讨好,保持一个若即若离的距离。
念初中的时候,李梦和班里同学的关系没那么好。被人说过高冷,但自己也不知道原由。可以从很多篇采访里听到她讲,对同学的看法,還有自己不那么合群的时候。“我也愿意和人交朋友,和一个团体融在一起,并没有高冷吧?如果我喜欢这个人,那肯定得去示好啊,不能什么事儿都占上风。”
十年之后,她们之间的关系突飞猛进,感觉永远有说不完的话,分享不尽的新鲜事。“有五个人吧,就经常说一些心事旧事,秘密,不愉快。你看,现在也算是合了一次群吧?”
她是那种直线思维的女孩,没有太多拐弯抹角的心思。关于这一点,她觉得可能是有些随心所欲的关系,又比较要强,很多因素都会影响她做决定。
“经常有人说,李梦有这样那样的特质,你觉得到底是什么特质?”“我觉得啊——可能是有那种,炸弹的特质。”她说炸弹这个词的时候,听上去很有爆破感。让人意想不到,可能突然就爆了。
在李梦很小的时候,开始犯错的那一刻开始,就体会到了承担责任的滋味。打小时候第—次被老师找家长,家长当面训完,老师最后还是会惩罚自己。爸妈并不能来代替负责,所以后来自然而然变得三思后行了。但她不想把自己逼成一个永远正确的人,在任何情况下都可能会遭到非议或是受到认可。一个人唯一能掌控的,就是做自己。
当她面对没有太多成熟经验,但想拼一把的年轻导演,也同样愿意合作。“我觉得刚尝试的时候,犯错是没有问题的,你不可能永远对下去吧。在固定的创作期间里塑造一个角色,这一点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我也不怎么按常理出牌。”
静得了的心定不下的城市
北京是一个大杂烩的城市,每个人都有孤单且需要别人陪伴的时候。李梦觉得有时候一群人在一起,并不能說明他们就是一个志同道合的群体。也许是因为不安,想通过这种方法来减轻自己的焦虑,但无法从根本上解决自己内心的问题。
贾樟柯去了那么多国家,那么多城市,最后还是只有山西能给他安稳的感觉。归属感有时候会带有一种地域性。李梦在北京漂泊了那么多年,仍然没有觉得这片地方有充足的理由可以把她留下。回到深圳才发现,原来对家乡是那么的迷恋和向往。
她很同意蔡明亮教人要体会世间的方法,“要好好地,认真的,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世界,不要着急下结论,也不要不耐烦地按快进,好好地看着这里所有人,万物是多么痛苦又多么美丽。”这一点李梦很认同,凡事不用急着去表态,当下接受不了不代表—直接受不了。人是动态发展的,不是—个固定的模具。
“其实我很大条,也很敏感。听起来有点奇怪吧?”
但这一对看上去截然反义的词汇,真的同时安装在了她身上,变幻不定。不按主线叙事,故事碎片化,这是影片耐人寻味的地方,她身上也沾染着这种抛开线性叙事的特点。
“选一种花的类型吧?”
“干花,在花市看见了就买回来,大多数的时候,我都不会去问它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