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我青春旭日暖阳里的你
2018-06-13赵双瑜
赵双瑜
那年我十一岁,是青春里最叛逆的年纪,偏在最恣肆张狂的一年里,与最憎恶的人朝夕相处。
他是我的爷爷。
若不是新家还未装修完,旧房又已经出售,而爷爷的老屋恰离我的学校很近,我是绝不会同意住进这阴暗潮湿的房子里,与这个有些迂腐守旧的老人共处。
爷爷不抽烟,但嗜酒,每顿饭前都要喝几杯。喝到尽兴处,爷爷总会搬出那桩说了无数遍的旧事:“都怪我当年装修房子时,让老李在墙上雕了两只凤,现在倒好,生了两个女娃,真是……”那语气里的遗憾,深深刺伤了我敏感的神经。对爷爷的怨恨,在内心最幽暗的地方恣意生长。
难熬的一年总算过去。我搬进了新家,是高层的房子,一年四季都会有灿烂的阳光。我借口学业繁忙,从来不去老屋看望爷爷。父亲总会絮絮叨叨地说起:“阿爷问你在新家呆得惯吗?”“嗯。”“他还问起你有没有认真学习?”“嗯。”我简短的回答里透着些许冷漠,仿佛拒绝了爷爷问候里的所有热情,父亲叹口气,眼里有我读不懂的落寞。
那年舅公去世。爷爷一向与舅公要好,他的逝世对爷爷是个沉重的打击。父亲劝我去看看爷爷。
三年后,第一次回到这里。
“阿囡,你来了……”我的临时到访让爷爷显得有些局促,他笨拙地從厨房里拿出几个有些发皱的苹果。这个我以为不可一世的爷爷,这个从小便在家中有绝对话语权的男人,语气里竟有一丝窘迫和讨好。
“阿囡……以前的话都是酒后我胡说的,你别往心里去。”爷爷在灯下半明半暗的侧影,不知何时伛偻了。
我的阿爷,常把重男轻女挂在口中的阿爷啊。我只记得他喝酒之后的埋怨,总把他偶尔的一句斥责当成对我是个女孩的不满,却不记得小时候我摔伤了腿,他用那把老骨头硬撑着背我上六楼,不记得他无数次自豪地在邻居面前夸耀我的成绩……爷爷从未真正埋怨过我女孩的身份,我只是庸人自扰罢了,是我这颗层层包裹着敏感的心,一直没从自我束缚中解脱出来。
恍惚间,我仿佛看见那个有些伛偻的身影,无论风雨始终站在我的身后;我青春的旭日暖阳里,有一双浑浊的眼,温柔地凝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