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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持,足以和天赋抗衡

2018-06-12

作文中学版 2018年5期
关键词:师弟师兄操场

在这所重点中学里,田径是学校的传统优势项目。每年,很多从体校转来的体育生,在中学生运动会上为学校争光。他们大多是国家一级运动员,但我并不属于此类。我只是一名普通的高中生,且成绩中等偏下,所幸,跑得还算快,因此参加短跑训练,目标是成为国家二级运动员。

我的教练外号“林教头”。我觉得自己简直是个正在修行的侠客,一旦大功告成,就可以仗剑出山、名震江湖了。

一天,我拿到了我的第一双训练鞋。从此,一放学,我就出现在操场边,风雨无阻。

林教练兼着不同年级的体育课,有时他看到只有我一个人在等着训练,便摆摆手说:“今天算了吧。”

但是我每天都去,拒绝几次后,教练也有点不好意思,就带着我一个人练,练了几个月。100米短跑,国家二级运动员的标准是11.5秒,我一直没跑进过12秒。

那天,操场上来了个瘦男孩,风一样冲过终点线,教练手里的秒表停在11.68秒。教练大声地对他说:“好好练,一年之内就达标了。”他眯着小眼睛朝教练龇牙。他就是我的师弟。

0.18秒的差距也许要花半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来突破,这对于我来说任重道远,但对于师弟而言不算什么。

某个下午,我去体育组办公室喝水,在楼梯上听见有人说:“你们短跑组训练得很勤啊,但那俩小子比赛都是拿不了名次的。真要说考二级,也就那小瘦猴还有希望,那个小马没天赋。”

我没听下去,悄悄溜下楼,心跳得特别快。

那天,我第一次跑进了12秒。

当晚,我发现自己的腿被拉伤了。右腿内侧肌肉疼得支撑不了身体重心,第二天上学一瘸一拐的。下午训练前,我吃了止疼药,但成绩跌出13秒外。

之后的情况越来越糟,我甚至不能下楼做广播操,训练只能停了。

林教练让我去找吴医生。吴医生是推拿方面的专家,医术非凡,我每周去他那儿推拿三次。

我像一个行走的药罐子,平时腿上都敷着药膏,气味难闻,隔着裤子还是刺鼻。但是,放学后,我仍然跛着腿来到操场边,坚持训练上肢力量,单杠、双杠、哑铃、摆臂等。

一个半月过去了,吴医生告诉我以后不用再来了,我深深地给吴医生鞠了一躬。

这一天,师弟已经跑到了11.59秒。

我恢复得很快,不到两个月已回到了11.8秒。教练开始让我同时训练200米短跑,单拼速度和力量我不行,但加上耐力和弯道技术,很快,我就跑到了24秒,离200米23.6秒的国家二级运动员标准非常近了。

有一天,我第一次在塑胶跑道上跑出了100米短跑11.65秒的成绩和200米短跑23.9秒的成绩,兴奋得直接来了个后空翻。

可惜比赛机会并没有随之来临。所有认证级别的比赛,都需要师兄们去给学校争荣誉,轮不到我和师弟。就这样继续训练着,我进入了忙碌的高三,作业铺天盖地,但我还是会坚持去训练。

那天,在操场栏杆上压腿的我被告知,市里取消了两个比赛,很难有比赛机会让我和师弟参加了,让我们有个心理准备。

是的,我有心理准备:我会一直训练到毕业那天,不管有没有比赛,能不能成为短跑运动员。

高三上半学期和寒假都过去了,师弟再也没在操场上训练过,而我仍然每天坚持训练。

直到有一天,教练突然把我和师弟叫到跟前,递给我们一人一张参赛证。那是一个国家级的大型体育选拔赛,那次比赛可以认证级别。那是我们俩最好的机会。

之后,师弟开始每天出现在操场上训练。很快,他的百米成绩回到了11.6秒;而我的200米已经可以跑到23.58秒,比国家二级运动员标准还快了0.02秒。

转眼就到了比赛日期。第一天100米,第二天200米。在清晨微寒的春风里,教练带着我和师弟在场外准备区热身。站在场地中央,看着整整一圈8万个座位,我开始紧张,喉咙发干,腿脚发紧。我转过头看师弟,他在微微颤抖,嘴唇已经白了。

上场前,教练嘱咐我们俩:“今天多是特级和健将级运动员,如果被甩很远不要在意,尽力就好。同时,逆风跑虽会对成绩有影响,但计时会扣除这个因素的影响,所以不要紧张,正常发挥。”

看着身边肌肉快要撑爆运动服、光着头一脸无畏的专业运动员,我感觉自己好像是放在迫击炮之间的一把小手枪。发令枪响的时候,我起跑慢了,瞬间就被旁边的选手甩出去好几米。风迎面扑来,在我前面竖起一道墙,不结实,却坚固,撞不烂也冲不破,兜着我一点点往后扯。眼前是黑的,我只听见自己喉咙里的嘶吼,哑的。

冲过终点时,其他选手已经在穿衣服了。

11.72秒。在修正了风速之后,减去0.2秒。

这一天,我好不容易等到的机会,被一阵风吹得七零八落。

在回去的车上,我和师弟都低着头。师弟只比我快了0.01秒,也被拦在11.5秒的大关外。教练沉默了一路。

下车前,教练对我们说:“明天还有风,比赛的压力可能更大。”师弟抬起头,看看教练。我咬着牙,没有表态。

当晚,教练、班主任都来了家里。“三年,够了。你当初跑步只是为了能成为国家二级运动员。如果明天没跑下来,你就白练了。”教练说。

爸爸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

教练离开前,最后一次对我说:“明天加油!”

躺在床上,听见客厅里妈妈在数落爸爸:“孩子脾气这么倔,还不是像你。”那个晚上,我躲在被窝里,哭了。

第二天一早,我在校门口等教练。当他看见没背书包、手上拿着旧钉鞋的我,长叹了一口气。师弟没出现,但我的两个师兄来了。

第二天,如教练预测的那样,风没有变小。我从教练手里拿过参赛证,转身朝场地走。师兄追过来,说了一句:“你小子……”

站在起跑线上的那一刻,我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念头都没了,没有害怕,没有喜悦,也没有后悔。

发令枪响起,身边好像奔腾着千军万马,跑道被震得晃动。不断有其他选手从我身边超过,最外道的起跑优势距离差在前15米已被追平。跑步的时候,我谁也没看,只有风声里裹挟着号角的鸣音,在耳边响个不停。

跑出弯道的那一刻,号角突然不响了,风停了。

教练和师兄在看台上兴奋地大吼,朝我挥拳头。

那个200米,可能是那天唯一风停下来的几十秒,真的被我赶上了,好像是上天送给我的一件礼物。我的最终成绩为23.58秒。只要站在起跑线上,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已经没有遗憾了。

为了成为国家二级运动员?也许最初是,但后来已经不是了,从知道自己并没有短跑方面的天赋,甚至被其他组的教练否定开始,这已经不再是目标了。坚持下去的动力,是我觉得自己在做正确的事。因此,我坚持跑下去。

其实生活早已告诉我了,我并不是个有短跑天赋的人。不像师弟,他出身田径世家,爷爷是教练的同学,爸爸是教练的弟子,一旦跑起来,两条腿像失控的风车。

看到他跑100米,我才知道,原来漫画人物那种腿快得看起来转成了一圈轮子的跑法,并不是艺术夸张,哪怕是在黑黢黢没有弹性的煤渣跑道上,师弟的腿也真的可以跑成那样。

我所拥有的,是另外一种东西,叫作坚持。坚持,足以和天赋抗衡。

(摘自《高中生》2017年第1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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