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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柯祭

2018-06-11李子白

延河 2018年5期
关键词:陕西作家小说

同庚的红柯兄走了!走得突兀,走得匆忙,走得令人猝不及防。再次让我们在慨叹天夭英才,人生无常之际,唏嘘生命的脆弱和珍贵,值得每一个人去珍惜!

红柯兄与我同庚,长我三月,但在文学成就与声名方面远远在我之上。如同同龄的人已任高职,我尚小干事一个,而更多的是普通人一样。这让我想起那句“人家坐轿我骑驴,比上不足下有余”的俚語。人生本没有可比性的,每一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如何活得自在做最好的自己,同样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话题。

印象最深的当算在陈忠实先生的追思会现场,在熙熙攘攘的人山人海中,红柯高举着1992年第六期刊载有《白鹿原》上半部的《当代》杂志,行止异数。那是怎样一种悲欣交集的心情、长歌当哭的缅怀之举?画面至今镌刻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隔天他告诉我,邻省的电视台曾作统计,在我们原本估计数千人的追思会现场,场里场外,送别的民众有七万人之多。关于这点无法去核实了,但好的文学作品在读者中民众中形成的巨大影响,我算是经见了!

我到作协工作后的近十年间,参加历次的主席团和理事会自不必说,也有几次参加作协之外的会议和活动,也曾有数次省上的培训,刚好我俩同期或同班。我们总有聊天寒暄的机会,彼此的问询与人生的探究。他给我讲故土岐山的风土,岐山的人文;讲自己在新疆十年、在宝鸡、在西安的感受,讲人际里的迂回和憋屈……令我挺感动的。往往是午餐后,在学习班的驻地,在行政学院外友谊路上的散步,行走中停下来的交流……回想起来历历在目。正因为聊得来,我宴邀南来北往的朋友,数度邀他作陪。他只要有闲都会来。有时他会带了自己的新著,赠送我的朋客。

他为人儒雅谦和,个头不高,总是笑眯眯的,一口纯正的岐山话,交谈时语速飞快,还辅以肢体语言的表达。开初,我并不适应他的方言,百分之八九十都听不懂,待后,渐渐可以无障碍地交流啦。

大概是2016年年中,某行业准备成立作协,拟聘请两位省内有影响的作家为顾问,条件是一小说一散文。小说我推荐了红柯。对方深表满意。然后我与红柯和另一主创散文者沟通,二人竟爽快地慨然应允。此事后因诸多原因该作协未能组建,但红柯和另一位作家的欣然允诺却让我记忆犹新。后来,他为个人的事曾数度向我咨询帮忙,我也是只要能,均会竭力玉成。

最后一次见面,是今年元月14日的省作协六届主席团和理事会上。那天的会中我送了他自己的新著《李子白的艺术空间》,他似乎说了恭贺与学习学习的话。会后,我们在电梯口有短暂的聊天,他跟我说:“你们陕北应该有人出来给原延安大学书记申沛昌立传的。这个人不光有在延大多年的好口碑,最主要的是他一路支持扶掖了路遥,那是不该被忽略的。你们应该有个人做这事儿。”我认真听了。没想到这竟然成为我和他的最后一次交流。

文坛是个名利场、是非地,总有不断的绯闻流布。往往是作俑者获益,无防范者躺枪。但大家心知肚明的,就是不管你眼下如何炒作如何火热,最终还是得靠作品立足。天下的物事是应该有些成规的。比如读书,读过了方才有了评说的资格。问题在没读过某位作者作品的人,竟也在一些场合敢于评说,指责该作者作品的短长。拾人牙慧,鹦鹉学舌类的词语跃入脑际,该评说者的浅薄自然不用去理他了。尽管如此,总还是能听到一些人对一些作者的微词。而红柯是我到作协工作后所知没有流言蜚语的作家之一。曾为其申办“四个一批人才”相关手续,阅读其简历,才得悉他曾先后在宝鸡、新疆工作,现为陕西师范大学教授,本名杨宏科,笔名是本名的谐音了。前段省作协征集作家近期的创作计划,他竟一下子报了四五部设想,雄心满满。他的高产,让我们感知到了他的强悍和释放出的巨大创造力,那充盈着饱满激情的对这个社会悲悯怜惜浓浓的爱啊——是如此的绵长如此的炽热!

说实话,对于红柯,我是先读其著,后识其人的。应该是二十几年前,我在陕北工作的时候,感觉读他的中短篇小说真是一种享受。《美丽奴羊》《过年》《吹牛》,和那部多少令我有点痴迷的《西去的骑手》,我曾慨叹什么时候自己的小说写到这份呢?特别是“皮芽子”这词,是新疆对我们日常食用的洋葱的叫法,是阅读红柯的小说中初识。所以当时我误以为红柯是一位新疆作家。后来因为对他作品的追索,才知他是我们陕西的优秀作家之一。

时至今日,圈里人熟知,他是陕西继路遥、陈忠实、贾平凹之后,最有希望为陕西摘取第四个茅盾文学奖的作家。这不取决于其中国作协全委委员、陕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的身份,而是已获首届冯牧文学奖、第二届鲁迅文学奖、第九届庄重文文学奖、首届中国小说学会长篇小说奖等多项大奖,四次入围茅盾文学奖终评,是目前全国最受欢迎的小说家之一的实力。岂知就在他笔锋正健,佳作频现之际,天妒英才,戛然逝去,无疑是陕西文坛的重大损失。

人这一生,身不由己,死难人定。有人喻文学创作为愚人的事业,足见文学原创性所耗费去的作家身心透支……让我说,作家实在不是一份好职业!生活里,多数人看到的是成功者的荣光,而忽略了他们成功前和正在努力成功者的付出和艰辛。文学作为人类精神的重要组成部分,无论褒扬还是贬抑,无论走高还是向低,它愉悦身心,激人奋进的潜移默化功效无人能抹杀与诋毁!

如今,那把红色的斧柄殁了,但他给我们留下了丰富的精神文化遗产,有待我们和后人解读。天堂是定格,无须写作。红柯兄,你太累了,该歇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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