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深”作战——制胜未来的新样式

◎国防大学◎刘玮琦

在星融网这一巅峰创新的推动下，未来作战将呈现以星融网为核心架构、以数据主权为保障的新理念、新样式，在深网空间的物质支撑和交互链接基础上，实现深地、深海、深空作战力量的一体融合和分布式聚能，提高基于网络信息体系的联合作战能力和全域作战能力。需要发挥“军民一体、优势互补、协同攻关”的军民融合创新伟力，坚持核心技术自主可控的原则，持续开展作战设计工程，推动“四深”作战由作战概念向军事需求和新质作战能力转化。

纵观人类社会发展史，就是一部开拓新域、利用新域、联通异域、融合多域的拓荒史和奋斗史。每一次科技革命，都伴随着新域的发现和运用，进而生成了新的作战域，为军事革命注入了强劲动力，带来了战争的新面貌。弓箭、马镫、坦克和火车的诞生引发了陆域革命；造船及航海技术的发展，催生了海域革命；飞机及航空技术的发展，带来了空域革命；航天飞机及运载火箭技术的发展，触发了太空和临近空间革命；融合太空“高边疆”和网络“新边疆”的星融网的构建，从更高起点推动了网信革命。在这一巅峰创新的推动下，未来作战将呈现以“星融网”为核心架构、以“数据主权”为保障的新面貌，作战域从传统的陆、海、空向深地、深空、深海和深网的极化空间拓展，“四深”作 战应运而生，作为一种多域联动、互为依托、分布式打击、一体融合的非对称作战样式，必将对未来作战产生深远影响。

一、深地作战——藏于九地之下的堡垒战

深部地下空间蕴藏着巨大的环境容量和能源资源，是天然的作战堡垒。地下空间的利用，其实早已开始。中国在西汉时期就出现了5到7米深的水井；1835年，四川自贡诞生了1001.42米的人工钻凿盐井。美国的“地球透明计划”、芬兰的“赫尔辛基地下空间总体计划”等，都是深地开发的国际做法。随着深地探测技术、探测和利用深度、探测分辨率和探测程度等技术和能力的发展，深地基地、深地探测器、深地实验室等构成的深地作战体系，将成为未来作战与实验的重要依托，是有效“保存自己”的天然屏障，深地作战将开启未来陆战新模式。

改变城市作战样式，增加了作战复杂性。目前，全世界约一半的人口居住在城市。预计到2050年，全球人口将达到约90亿，城市化率达70%，城市地下空间协同开发利用已是未来城市的发展趋势。地下城市的居住、休闲、商业、工作、交通等功能日益显现，城市作战体系拓展到地下和深地空间，作战力量部署、战场配系也随之延伸，指挥控制和作战保障难度增大，城市作战方式由地上为主向地上地下协同作战转变，复杂性增强。美军于2017年初起草了关于陆军2020～2040年在大城市作战的白皮书，提出了“地下机动需求”的问题，可见美军对未来城市深地领域作战的重视。

建立深地实验室、基地体系，打造天然遁形平台。引领科技就是引领未来。深地实验室是探索宇宙未知领域的最佳平台之一。由于深地空间外来干扰较小，向来是国家和军队特殊实验室的最佳住所。如我国用于探测暗物质的四川锦屏地下实验室PandaX（熊猫计划）,探测灵敏度处于当前世界最高水平。通过部署在深地的PandaX暗物质探测器来寻找暗物质，为揭开暗物质之谜、引发新的物理学革命创造了必备条件，成为撬动第六次科技革命的支点之一。

构筑“地下长城”是保存自己、致人而不致于人的重要途径。深地空间为军事目标提供了天然屏障，厚厚的岩层有利于规避现代侦察技术手段的探测，用新复合材料制成的遮弹板可以成倍提升地下工程的防护能力，有效防止钻地武器的“硬摧毁”和高功率微波武器、电磁脉冲炸弹等的“软杀伤”。世界主要军事强国为了战时能够稳定指挥、隐藏和保存军事实力，均建造了大小不一、数量不等、设施齐全、功能完备的地下指挥所、武器洞库和人员隐蔽基地等。阿富汗战争中，塔利班利用连绵数百千米的地下通道和数不清的洞穴构成地下基地网，与美军展开了“地道战”。美军利用各种高技术侦察手段和小型战斗机器人予以应对，反映了现代战争中地下空间作战的复杂性和艰巨性。随着深地空间目标价值的提升及对深地空间打击能力的增强，可以预见，地下战场将成为未来战争的新兴战场，深地空间伪装与反伪装、机动与反机动、摧毁与反摧毁等攻防斗争将日趋激烈。

二、深空作战——动于九天之上的深空瘫痪战

开发更高更远的深空，如同500年前的航海，是人类探索未知世界、拓展生存空间的历史必然，是人类文明发展的大势所趋。随着深空探测技术、对地观测技术和深空航天技术的发展，深空探测器、星基作战平台、星际通信导航系统、深空超高速和自主航行技术以及月球、火星的基地开发等深空作战体系的构建，使得星球大战的图景不止于科幻，深空对抗、深空空地一体作战等深空作战样式呼之欲出，将开辟未来作战新领域。

深空是未来作战的深远依托。深空是未来战争的主导空间，也是未来战场建设的重心所在。当前，世界各军事强国都在加强深空的战场建设，以期在未来的深空博弈中占得先机和优势。比如，美军新一代“太空篱笆”将于2018年下半年部署，并与天基空间监视卫星、地基快速识别探测和报告系统、电磁干扰检测系统、地基空间监视望远镜等一起，共同构成从近地轨道到深空轨道的立体空间目标监视系统，从而大幅提升美军太空态势感知能力。2018年1月，在第12期钱学森论坛深度研讨会上，我国科学家提出建立融合太空“高边疆”和网络“新边疆”的“星融网”概念，即建立跨星系的星间、星地、星船通信网络，为“星际社会”提供全方位的通信保障，实现从“地球中心”向“星际通讯”的转变，实现从“数字地球”到“数字宇宙”的跨越，体现了我国对夺取深空战略主动权的重视。可见，世界强国都在打造“深空之眼”和“深空之基”，为侦察预警、导航定位、星地通信、网络互联和宇宙探索提供深远依托。

深空作战是未来作战的高端形式。2017年10月，美国重启登月计划，美国副总统迈克·彭斯表示，美国宇航员重返月球，不仅仅是为了在月球上插上旗子和留下脚印，也是为美国宇航员前往火星和深空奠定基础。果不其然，2018年2月7日，美国私人宇航公司SpaceX成功发射超级重型运载火箭——“猎鹰重型”，令人类“登陆和殖民火星”的梦想照进现实。美、日、印等国不但多次进行火星表面探测，获得了大量的数据，而且从其深空探索计划和战略来看，对深空探索的步伐远未停止，还将目光投向了更远的外太阳系。随着火箭技术、卫星技术和人工智能技术的融合发展，月球基地和火星基地将成为进出深空的“桥头堡”和深空作战的制高点，星基激光武器、定向能武器将成为深空作战的重要武器，对星际空间和外星体控制权的争夺可能成为深空作战的主要目的，深空作战将作为高端作战形式在瘫痪敌作战体系中起决定性作用，甚至改变未来战争走向。

2018年2月7日，美国私人宇航公司SpaceX成功发射超级重型运载火箭——“猎鹰重型”，令人类“登陆和殖民火星”的梦想照进现实。

三、深海作战——匿于潜渊之中的深海闪击战

随着深海潜航技术、探测技术和通信技术的发展，深海潜水器、AIP潜艇、深海探测网、深海通信网、海底基地等构成的深海作战体系在未来作战中将异军突起，融态势感知、隐蔽机动、快速突防和精确打击于一身，深海制海、制陆、制空以及深海水面一体作战将从概念走向现实，深海闪击战将成为改变未来海战模式、夺取制海权的重要样式。

深海感知链和通信网的布设，为深海闪击战提供信息支撑。态势感知和高效通信是制约深海作战的瓶颈。在深海技术和军事需求的推动下，世界强国军队的深海战场建设活动日趋频繁。美军已在大西洋海底展开了深海基地的建设，俄军在北冰洋海底亦动作频频，日本常年在冲绳海槽附近开展深海勘测，以深海基地为依托的海底探测网的布设，为深海态势感知创造了条件。因水声通信、电磁波水下通信、蓝绿激光水下通信等技术的突破性进展，以及水下量子通信、磁感应通信等新型水下通信技术的开发，综合运用通信技术实现宽带、高速、远距离、安全的水下通信成为可能，深海作战力量与陆地、海上、空中和深空作战力量融为一体，实现了深海作战的OODA高效闭环，通过信息实时获取——可靠传输——人机协同决策——隐蔽、精确、快速释放能量流，达成深海闪击的目的。

水下无人与智能化装备的发展，为深海闪击战提供强大的机动力和打击力。无人、隐形、瞬时和高能是深海闪击战的支撑要素，是形成非对称优势的必要条件。随着水下无人与智能化装备、隐形技术以及新概念武器的发展，未来在深海部署水下隐形航母、潜艇、隐形机器人部队、海基激光炮、等离子束武器、隐形无人机、核潜艇、潜射巡航导弹和反卫星导弹等新一代高技术隐形无人兵器，将会极大地改变传统作战方式。从深海突然摧毁地面关键作战目标，局部遮断敌战斗机编队，准确击落外层空间轨道上的卫星，瘫痪信息传输网络等作战行动，使作战能量在短期内快速释放，突破力、冲击力、震撼力惊人，成为未来更迅速地取得作战胜利的重要手段。

四、深网作战——融合全域的分布式深网战

2017年8月18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宣布，将美军网络司令部升级为美军第十个联合作战司令部，地位与美国中央司令部等主要作战司令部持平。这意味着，网络空间正式与海洋、陆地、天空和太空并列成为美军的第五战场，网络战进一步从概念走向现实。在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等技术的驱动下，网络空间态势感知、攻防技术蓬勃发展，军事大国纷纷加快在网络空间的军事部署，积极推进网络空间作战装备技术发展，网络空间将多域作战力量承载其上、融入其中、控制其内，生发信息网络的融合效应、使能效应和智能效应，“无网而不胜”的时代已经来临，并向体系化、智能化的纵深快速发展。深网作战谋势造势于无形，料敌于无界，战敌于无边，胜敌于无声，但又无所不在、威力巨大，“分散配置、集中打击”的分布式深网战成为达成非对称优势的典型作战样式。

北约“锁定盾牌2017”网络作战演习昭示着网络空间攻击由以往的具体行动向体系破击方向发展

网络空间攻击由具体行动向体系破击方向发展。北约“锁定盾牌2017”网络作战演习中，一个虚拟国家空军基地遭受了2500多次网络攻击，其军事指挥控制系统、关键信息基础设施和电网等设施遭遇毁灭性打击，这正是未来网络空间体系作战的预演，昭示着网络空间攻击由以往的具体行动向体系破击方向发展。2016年4月，时任美国国防部长卡特向网络战司令部下达了第一个军事任务：打击“伊斯兰国”， 通过扔“网络炸弹”破坏了敌方的指挥控制与通信系统。2016年7月，美国海军官员表示，潜艇也是美国网络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或将把潜艇用作水下无人潜航器母舰，利用后者机动抵近近岸处执行干扰和网络空间攻击行动。2016年10月，美国海军空中系统司令部（NAVAIR）网络战特遣部队授予麦考利·布朗公司合同，为美国海军飞机、武器和相关航空系统及子系统提供网络战能力，其中就包括网络渗透工具开发、全频谱的作战级网络战支持等。多种迹象表明美军在网络空间作战能力上已先行一步，初步具备破坏敌方通信、指挥控制系统的网络空间攻击能力，正在发展空中、水面、水下的网络空间攻击技术，以实现体系化的战场打击。

网络空间呈现“军民一体”“网电一体”“攻防一体”的作战新形态。网络空间时空界限模糊、作战对手难区分、作战手段难预测的特点决定了其“军民一体”“网电一体”“攻防一体”的作战新形态。

一是网络空间人民战争已打响。2008年8月，在俄格武装冲突中，对民间力量进行科学的组织和动员是俄罗斯取得网络战全面胜利的重要因素。俄罗斯网民从网站上下载“黑客”软件，安装之后通过点击“开始攻击”按钮自动加入“蜂群”进行分布式拒绝服务攻击，展开了一场名副其实的“网络人民战争”，为我们建设创新型人民军队、打赢新型人民战争提供了有益借鉴。

二是“网电一体战”初现端倪。随着赛博空间逐步向无线领域拓展，以及电磁频谱逐步向网络化方向发展，赛博空间与电磁频谱、赛博作战与电子战的融合已水到渠成，并产生了两种新战法，“基于无线注入的赛博作战”或“催生赛博作战效能的电子攻击”。如美军“反无人机手枪”和“赛博能力步枪”的研发，就是通过电子攻击、赛博攻击等手段在一定距离上以电子干扰方式“击落”无人机的网电一体作战样式。

三是网络空间上演智能攻防战。人工智能技术的进一步成熟将给未来网络空间攻防两端赋予突破性能力，带来网络空间攻防模式的革命性变化。一方面，通过自主加密防窃取。谷歌公司的“谷歌大脑”团队2016年10月成功通过三个神经网络的相互攻击，让系统创建属于自己的算法。两个神经网络系统自行开发出共享的安全密钥并彼此收发消息，第三个神经网络系统试图窃取并解码消息未果，证明了机器学习与神经网络实现自主加密的可行性。另一方面，开展自动漏洞利用及攻击。在DARPA于2016年举行的“网络空间大挑战”中，“机器人黑客”展现出了利用漏洞进行攻击的能力，这种基于人工智能技术的网络空间攻击或将大大提升攻击效率和多手段综合攻击能力。

五、通过军民融合开展作战设计，推动“四深”作战由作战概念向军事需求和新质作战能力转化

一流军队设计战争。作战设计是战争设计的内核，是探求未来战争什么样、未来作战怎么打、打赢战争需要什么能力的宏观构想和前瞻谋划，并对当前军队怎么建指明方向，提出需求，牵引组织形态现代化。军事需求是牵引新技术的发展引擎，是使颠覆性技术转化为有效抵消敌方优势、改变对抗局面的动力源，是生成新质作战能力的标尺，也是牵引国防和军队建设的重要抓手。“四深”作战作为未来新兴作战样式，是在深网空间的物质支撑和交互链接基础上，实现深地、深海、深空作战力量的一体融合和分布式聚能，是提高基于网络信息体系的联合作战能力、全域作战能力的新理念、新样式。需要我们发挥“军民一体、优势互补、协同攻关”的军民融合创新伟力，坚持核心技术自主可控的原则，持续开展作战设计工程，对“四深”作战概念的核心技术研发与应用、作战体系构建、作战指导确定、作战方式创新进行集智攻关和广泛实验，通过理论与实践的循环迭代生成军事需求，进而牵引军事力量的发展和新质作战能力的生成，提高建设创新型人民军队的贡献率，夺取制胜未来的主动权，为实现新时代全面建成世界一流军队的宏伟目标贡献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