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介休大家茹纶常小传
2018-06-08陈全
陈全
引言:近日从朋友处新获《茹纶常墓志铭》拓本,欣喜之余,抓紧誊抄,细细读来,再对照《介休县志》对先生的记载,发现很多历史线索,让我更深层次地了解茹先生。茹先生小传如下:
茹纶常,介休义棠镇师屯北人,字文静,号容斋,晚年自号漫叟。诰授奉直大夫、布政使司经历、加二级。生于雍正二年九月初三(1724年),卒于嘉庆五年(1800年),享年76岁。
兴县求学路途远 姻缘牵手令人羡
茹先生幼年“天资超迈,颖敏绝伦”,就读于山西兴县孙家的私塾。为什么要去偏远的兴县读书呢?因为孙家在清代早年出过两位进士,用现在的话来说,这私塾的高考升学率很高,所以吸引了很多年轻才子前来就学。孙家其中一位进士叫孙嘉淦。这位孙嘉淦可了不得,他就是在电视剧《雍正皇帝》里那位敢于直言上谏顶撞雍正皇帝的大臣。他从小家境贫寒,在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中进士踏入仕途。他经历了康熙、雍正、乾隆三朝,皆受皇上的赏识与重用。历任学政、盐务、河工等要差,官至工、刑二部尚书、协办大学士。有人评价说:“嘉淦初为直臣,其后出将入相,功业赫奕,而学问文章亦高,山西清代名臣,实以嘉淦为第一人”。孙嘉淦死后被皇帝赐谥文定,人称文定公。这位文定公在私塾里看过茹纶常的诗文,认为这孩子“决其必贵,深相器重”。
茹纶常诗词出众、帅气有为,并且被老成谋国的文定公看着有出息,这样的消息不胫而走。孙嘉淦的外甥白瀛正在为待字闺中的女儿寻找女婿,肥水怎能流入外人田,得知这消息后就抓紧托人说媒。于是一段才子佳人的姻缘就这么办成了。
茹先生的这位岳父白瀛也不是一般人,他是“监察御史、钦命巡视台湾兼提督学政、按察使司按察使、刑部左侍郎”,用现在的官职算起来就是副部级领导。乾隆十三年(1748年)九月身为巡台御史的白瀛进贡给乾隆皇帝《大清台湾府地舆全图》,在图的卷末题词里,白瀛赞言台湾是“国之一地,遍生宝物”,“虽海畔仙山犹然中土之气”,“当永志不忘”。白大人用寥寥数语,在240多年前就申明“台湾是中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这是非常了不起的!顺便说一声,此地图在2004年北京翰海春拍上,以143万元成交,创造了当时地图拍卖的最高价。
专心诗词成就卓 组织诗社品位高
在孙家私塾学习多年后,抱得美人归的茹纶常先生回到家乡介休。作为本土名门的茹家和介休南靳屯梁家是世交,梁家也是介休的名门望族,乾隆年间著名经学家梁锡玙(字鲁望,号确轩)就是梁氏家族最为著名的人物。梁锡屿在乾隆十七年(1752年),“直上书房,累迁詹事府少詹事”,他的著作《易经揆一》曾经轰动一时,被乾隆帝召见并给皇帝讲过课。这样一位大学问家对茹纶常非常看重,“目为大器”,经常带着他去游学。但是茹先生的官运似乎不太好,“累踬名场,郁郁不得志”,参加乡试多次也没有取得功名。于是“遂弃帖托业,专肆力于诗古文辞”,茹先生觉得自己没有那当官的命,就开始钻研学习诗词歌赋,学习古籍文献历史文化。茹先生学习典籍研究学问,很注重“走出去、学进来”,在“两游邺下(邺城)、三抵都门,陟太行之高、踰井陉之险,涉漳河、过易水,得江山之助,以开拓心胸”的游弋中,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见识和学问大增。待到茹先生出诗集的时候,只有三十多岁。当时介休“绵山四山人”的董柴、任大廪、王佑看后都竖起大拇指称赞。
一枝独秀不是秀,万象更新方为春。茹先生深知搞学问的人应该相互学习、抱团取暖,于是在乾隆甲申年(1764年),他组织魏书巢进士、张兰谷参军(张新政之子张圣照)、帷园(董柴)、西郊(任大廪)、田夫(王文学)成立了“乐与诗社”;又在乾隆丁酉年(1777年)“复偕西郊、兰谷、李别驾晓园(李日普)、高明经竹泉”成立了“友声诗社”。看来,这是介休早期的民间文学团体了。
“友声诗社”组成人员之一的李日普,字晓园,号南园,清代介休人氏。历任会稽知府、杭州知府等。李家世代为介休望族,为官精于治河,祖父李宏、父李奉翰、兄弟李亨特皆为江南河道总督。目前在介休城内温家巷还存有“知府院”,高门大户、四方明柱还在透露着曾经的辉煌。李日普喜藏书,曾筑别墅一所(在今介休常乐村西)。并著有《问花辑集》《南丘杂吟》等著作。据《随园诗话》记载,乾隆五十七年(1792年)清代著名诗人、文学家袁枚重游天台山时,李日普曾经陪同。由此可见,二人关系非常好。茹纶常先生在诗社中位置显赫,“近今作者皆奉先生为津梁圭臬,争以诗稿相质正”,在李日普的引荐下,茹先生将自己的诗稿邮寄给袁枚先生指正。袁枚看后大加赞赏,“尝以所著诗文集寄正于随园袁子才太史,子才报书推为一朝作手”。连文学大家袁枚都推崇茹纶常先生诗作,并且“订为神交,嗣后手札往来无间”,可见茹先生的作品已是巅峰。其所著有“《容斋诗集》二十八卷、《容斋文钞》十卷、《容斋诗话》二卷、《古香诗》一卷”,著作斐然,在介休历史上堪称诗圣。
提携后进无私念 乐于助人品质高
茹先生相貌清秀,长得“扬休玉色,须眉如画,目炯炯有神光”,他在处理事情上“遇纠纷盘错事,人所不能措手者,先生纡徐料理,动中机宜”。他对待后生学者“虚怀服善,雅意怜才,见人有片长足录,辄称扬而乐道之。遇后进可造就者,诱掖奖劝,唯恐不逮”,善于欣赏别人的优点,指导提携后来者的翩翩谦逊的诗人,赢得了当时很多文人的赞许和尊敬。
清代乾隆年间,汾州府文风鼎盛,经常有大学者前来讲学。浙江嘉善的著名学者浦镗(号秋稼)也曾经来此讲学,和茹先生诗词唱和,颇为投缘。几年后,浦镗进京赶考,借住在纪晓岚(文达)家里。“乾隆壬午(1762年)入都应京兆试,假馆纪文达家。一夕,友人招饮,醉后仆地不起,视之已绝”。现在看起来浦镗是死于酒后心肌梗塞。正好茹纶常先生也在京中,得知消息后,他与嘉兴友人一起操办浦镗丧事,往返京嘉七八次之多。茹先生“性率直,与人交坦白无所阿护,人有諈诿语,其不可者拒之;已负诺责,则铭胸刻臆,殷殷田田,必践之而后快”,这样言行合一的君子,结交朋友忠信至诚由此可见一斑,深得时人称道。
应召参加千叟宴 老骥伏枥美名扬
嘉庆元年(1796年)正月初一,乾隆帝举行禅位大典,颙琰即帝位。乾隆帝亲临太和殿授传国玉玺。颙琰尊乾隆帝为太上皇。正月初四日,禅位刚3天的太上皇在宁寿宫皇极殿举办“千叟宴”。在宁寿宫的皇极殿开宴,列名参席者3056人,列名邀赏者尚5000人,“其仪率多由旧,而盛事实视前有加”(《国朝宫史续编》) 。茹纶常先生“以五品大夫阶获与斯典”,“宴后得御制诗及如意杖、锦荷包诸珍物十三种”,如此的待遇在当时的介休一定是爆炸新闻。据称当时介休张良村籍剧作家宋廷魁也参加了“千叟宴”,而宋氏之事未见史实记载。参加千叟宴后的茹先生更加声名鹤起,时任介休县令的“吕兰浦、祝午桥、蔡赓堂诸明府,俱甫下车即延访先生”,特别在“修邑乘”“建武庙”等公益事业上,茹先生更积极参与,“皆延先生为领袖董其事”。
老年的茹纶常“嗜学,至老不倦”,他的书法作品也非常棒,笔者曾在介休民间藏家见到其书写的中堂一副,笔力苍劲,行云流水,很有大家风范。这位博学的诗人生活很是节俭,他不仅能“赏鉴古名人书画,决别真赝,独具正法眼藏”,而且对于“遇有异书、古人名迹,则损重赀购之不少吝”。据称在民国年间还有很多他的藏品。
从墓志记述上看来,茹纶常先生是专心学问的一生,其“累踬名场,郁郁不得志,遂弃帖托业,专肆力于诗古文辞,而于诗尤独好,故其诗为最工”,他在诗词的造诣也得到了当时文坛领袖袁枚的认可,说明其在古诗文上很有建樹,特别在近年来,《容斋诗集》简体字版的重新刊印,引发了很多读者的兴趣。由此可见,他对介休诗词发展的贡献是不可磨灭的,墓志的作者闫中秀感慨道:“先生不朽之业,及身自定,他日传儒林者,采而列之青史中,亦足资一代文献之征。”介休文坛由盛及衰,迄今二百余载,确实在茹先生之后难有后继。
后记:我在写此文时查询了相关资料。在旧版的《介休县志》里对其描述并不多,甚至连生卒年记录也是错误的。这次将茹先生的事迹进行粗略解读的目的,是深深感到旧时代文人的一种做学问的虔诚和执着,也希望将乡贤文化的脉络厘清,把中华文化的优良品质传承下去。以上文章之探究和观点属个人管中窥豹,敬请方家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