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美魔幻影视剧中自创语言系统浅析——以《权力的游戏》和《指环王》系列影片为例

巴瑞琦

（中国传媒大学 北京 100024）

欧美魔幻影视剧中，编剧及导演为了突出魔幻色彩，除了创造大量的华丽背景以及特效之外，创造新的物种也是一个很普遍的选择。为了使这些影片中新物种的创造更加系统化、更加符合人类认知，影视剧的创作者往往会邀请语言学家或拥有语言学背景的专家给这个新物种创造一门新的“语言”。这些自创语言往往不仅限于一个单词或一句话，而是一套较为完整的体系，可以进行这个特殊种族之间特定的交流。如《权力的游戏》中，作为自创语言的“多斯拉克语”就有超过4500个单词，有自己的语法结构以及发音规律等。

在魔幻影视剧中创造并使特定物种使用成系统的自创语言，除了有利于增强影片中魔幻世界的“真实性”，还能进一步提高观众的代入感，从而形成更好的观影体验。那么，为了契合特定魔幻影视剧作品，一套优秀的自创语言应该具备何种特点？以及如何创造呢？。

目前，关于欧美魔幻影视剧中自创语言的探讨大致可以分为两类。第一类是语言创作者自身以及魔幻影视剧爱好者。如在《权力的游戏》中创造了“多斯拉克语”的David Peterson就曾出过一本《发明语言的艺术》，此书专门探讨如何“发明”语言。又如《权力的游戏》影迷自发进行的对于“多斯拉克语”的一些总结。第二类是翻译界进行的一系列有关自创语言翻译问题的研究，如《魔幻影视及文学作品中英语新词的产生及翻译策略》等。两者相比第一类探讨多集中于某一具体作品，缺乏作品之间的比较，第二类研究集中于词汇以及其翻译。如果想要探索何为优秀的自创语言，那么对不同作品的语音、词汇、语法等方面进行对比分析是非常必要的。《权力的游戏》和《指环王》系列影片，自创语言系统语料丰富、完整且具有特点，加之二者在全球影响力巨大，因此属于欧美魔幻影视剧中的代表性作品。因此，本文将以《权力的游戏》和《指环王》系列影片为例，从语音、词汇、语法三个方面对欧美魔幻影视剧中的自创语言模型进行对比分析，并尝试总结出优秀的自创语言应该具备何种特点。

一、魔幻影视剧中不同物种语言的语音对比

语音，是语言使用者通过发音器官发出的具有一定意义的、用于社会交际的声音，是语言符号系统的载体。每种语言的语音成分及其结构方式，都有系统性和一定的特点。a引自《中外文化知识辞典》中对“语音”的定义。即：一个种族语言的语音，同时受到此种族群体发声器官、思维模式以及社会交际功用等各种因素的限制。

在现实社会中，只有人类掌握着创造、发展以及使用语言的能力。而在欧美魔幻影视剧中，为了增加影片与现实生活的距离感，经常存在着不同的种族：精灵族、矮人族、兽人族、神族、魔族等，这些种族无论是发声器官，还是思维模式，都是与人类不同的。因此，其种族语言的语音也大不相同。如果枉顾各个种族的特点进行语言创造，不但不会使观众感受到魔幻世界的魅力，反而会混淆观众对于各个种族的认知，使观众失去继续观看的兴趣。

（一）《权力的游戏》中多斯拉克语语音

在《权力的游戏》中，世界被分为七部分。其中，占领最东边大陆的就是游牧民族多斯拉克人（The Dothraki），这个种族使用多斯拉克语（Dothraki Language）。多斯拉克语分为辅音b国际音标见图1。和元音c国际音标见图2。，有23个辅音和4个元音。

按发音部位分，其辅音可分为唇音（labial）、齿音（dental）、齿槽音/舌尖音（alveolar）、后齿龈音/舌叶音（postalveolar）、软腭音/舌根音（velar）、小舌音（uvular）和喉音（glottal）七种；按发音方法可分为塞音（plosive）、塞擦音（affricate）、擦音（fricative）、鼻音（nasal）、颤音（thrill）、闪音（tap）和无擦通音/半元音（approximant）七种。从图1多斯拉克语辅音的国际音标表中可以看出，多斯拉克语辅音的发音部位总体比较靠外，擦音较多，有小舌音，且不区分送气音与不送气音，其清音也可是送气音。此外，在一些辅音组合中，各辅音不会按照自身读音，而是根据规定发生改变。如：“kkh”的发音就是“/xx/”而非“/kx/”；“cch”的发音是“/tt͡ʃ/”；“zzh”的发音为“/ʒʒ/”而非“/zʒ/”。

多斯拉克语仅有四个元音：i/i/、e/e/、o/o/和a /a/，每个元音都表示一个独立的音节，没有双元音。如表示“王后”的词为“khaleesi”，其国际音标为[ˈxa.l̪e.e.si]，每一个元音都表示一个独立的音节，而非拉长读音。此外，在多斯拉克语中，也存在语音流变的现象，如：/o/在齿音后变为/ɤ/，在舌根音后变为/u/。

图1 多斯拉克语辅音国际音标表

（二）《指环王》系列影片中昆雅语语音

图2 多斯拉克语元音国际音标表

在《指环王》系列影片中，昆雅语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发展，其主要使用人群是精灵族中地位较高的族群。在创造昆雅语时，J. R. R. Tolkien除了力图保证这种精灵语言的系统性和独特性，同时还兼顾其美学价值。主要体现在昆雅语语音的抑扬顿挫等处，以匹配语言使用者——永生且完美的精灵的身份。

图3 昆雅语辅音国际音标表

图4 昆雅语元音国际音标表1

图5 昆雅语元音国际音标表2

昆雅语同样分为辅音a国际音标见图3。和元音b国际音标见图4及图5。。按发音部位，其辅音可分为唇音（主要发音部位为双唇）、齿音（主要发音部位为舌和齿后）、齿槽音/舌尖音（主要发音部位为舌和齿槽）、腭音（主要发音部位为舌和硬腭）、软腭音/舌根音（主要发音部位为舌根和软腭）和喉音（主要发音部位为声带）六种。按发音方法可分为鼻音（nasal）、塞音（stop）、擦音（fricative）、颤音（thrill）、半元音（semivowel）和边音（liquid）六种。需要注意的是在昆雅语的辅音中，复辅音较多，有双辅音（biconsonantal groups）和三辅音（triconsonantal combinations），如：qu、mp、rhw等。昆雅语的辅音中，还存在音位变体：辅音+半元音/j/易被腭音化；辅音+半元音/w/易被唇音化；辅音+/h/易被浊化。

昆雅语的元音有单元音和双元音，单元音又分为短元音/a，e，i，o，u/和长元音/á,é,í,ó,ú/。据昆雅语的发明者J.R.R.Tolkien所说，发长元音时开口更小、发音部位更加紧张。由图5昆雅语元音国际音标表2可以看出，昆雅语的双元音在发音时，除/ui/外，其余均为开口度减小、响度渐弱。

（三）多斯拉克语和昆雅语的语音对比分析

多斯拉克人和精灵族中的凡雅族是不同的种族，二者的发音器官和发音方法大不相同。

多斯拉克人属人族中的游牧民族，群体生活在草原上，主要生产生活方式是狩猎。因此，多斯拉克语中多见与风摩擦枯草一般的擦音。又因为马匹是多斯拉克人形影不离的伙伴，所以，多斯拉克语中有类似驱赶马匹喊叫时发出的颤音和小舌音。此外，多斯拉克语中辅音组合的变化，也是考虑到了人族的发音器官限制所设定的。在《权力的游戏》中，多斯拉克人属于与世隔绝、文化未经过大发展的族群，故多斯拉克语中没有较为复杂的双元音，只有四个单元音。

使用昆雅语的凡雅族是精灵族中地位较高者，精灵族的发音器官十分复杂，可以吟唱出人类所不能及的“天籁之音”。《指环王》系列影片中，昆雅语较为复杂——有复辅音、双元音等。此外，因精灵族天生高贵、完美与自由，所以其发音动作和声音也要求优雅、舒畅。具体表现为双元音基本都是开口度渐小，听起来较为粗糙的浊塞音只在鼻音和边音后出现，重音不起到区别音位的作用等。

（四）欧美魔幻影视剧中常见种族的语音系统探索

欧美魔幻影视剧中常见的种族有人族、精灵族、矮人族、兽人族、神族、魔族等，各种族的语言都应体现出其种群特色。在语言的诸要素中，语音是给观众带来第一印象的工具，其重要性不可小觑。以下将列出具有辨识度和代表性的精灵族、兽人族和魔族，对其种族的语音系统进行探讨。

1.精灵族。精灵族是与大自然、天地共生的高贵族群，崇尚自然与自由，以完美著称。因此，在创造精灵族的语言时，除了要考虑到演员是否可以进行发音还要尽量使其语音系统复杂、多变、优雅、空灵。具体操作可以是令其发音部位尽量靠前，多唇音和舌尖音，多复辅音和双元音；发音方法多圆润，开口度渐小，清音多于浊音，等等。

2.兽人族。兽人族是介于兽族与人族之间的种群，多生活在森林、草原等处，以武力强悍与粗犷著称。兽人族的发音器官介于人族和兽族之间，可以进行一部分复杂的发音行为，但总体而言语音系统较为简单。在创造兽人族语言时，需考虑到其兽族的天性。具体表现是在其语音系统中多加入类似兽族吼叫的喉塞音，使其发音尽量靠后，听起来更加粗犷、浑厚；尽量减少复杂的舌音，多齿音和唇音；减少语音流变；使开口度大的元音数量多于开口度小的原因数量；音节搭配时，开口度可以渐大；多浊音，等等。

3.魔族。魔族是神族中堕落的一个分支，因此魔族的语音系统具有双面性——既要有神族的复杂与优雅，又要有堕落的颓废感。具体体现是，在神族、精灵族语言创造复杂性的基础上，增加浊音与擦音，使发音部位稍靠上（增加鼻音）；开口度尽量小，以通过其发音的缥缈不定与无力来突出其性格特点中的邪恶与堕落。

二、魔幻影视剧中不同物种语言的语法及词汇对比

如果把词汇比作一种语言的“肉”，那么描述语言内部诸要素关系的语法就是语言的“骨架”，具有抽象性和民族性。

一种语言的词汇是该语言的使用群体在生产生活中日积月累而构建起来的，因此一种语言的词汇中不会出现该语言使用群体（包括直接经验和间接经验）所未曾接触过的事物（起语法作用的虚词不属于事物的范围）。例如，在中国的秦代，不可能出现“电子计算机”等现代才传入的事物。而一种语言的语法，也体现着这个语言使用群体的思维特征。例如，汉语作为孤立语，缺少形态变化、注重上下文语义上的综合关系，就是受到中国“意境”这一传统文化的影响。

在欧美魔幻影视剧中，丰富多样的种族生活区域不同、生产方式不同、思维模式不同，因此，其语言的词汇和语法也不尽相同。在进行这些种族的语言创造时，需要注意到各种族的特点，以进行更加贴合其特性的创造。

（一）《权力的游戏》中多斯拉克语语法及词汇

多斯拉克语与印欧语系的大多数语言一样，属于屈折语，有前、中、后缀，动词、名词都具有丰富的形态变化。其动词有原形、过去式（在词尾添加oon）、进行式和将来式（在词尾添加aan）；根据人称、数量和极，还会有不同的变化。其名词按照有无生命力分为两类，其中表现有生命力事物的词可以分为可数名词和不可数名词。根据名词的使用，还有主格、宾格、所有格、离格和向格的变化。

在句子的构建序列层面，多斯拉克语属于S（subject）V（verb）O（object）这一顺序。例如：“Khal ahhas arakh.”这句话，逐词翻译应为：“The khal（subject）sharpened（verb）the arakh（object）.”

就词汇而言，多斯拉克语有超过4500个单词，其中多数与“马”这个意象有关。此外，与游牧民族密切相关的草原、祭祀以及天象变化对多斯拉克语词汇的影响也十分大，具体表现为多斯拉克语中的“khalasar（部落）”“hrakkar（草原上的大白狮）”“Asqoyi（誓言）”“azzafrolat（把……当奴隶）”等词的出现。

（二）《指环王》系列影片中昆雅语语法及词汇

昆雅语的语法受芬兰语影响较大，因此，昆雅语大体属于黏着语，其词形也有较为丰富的变化，但大多都是通过在词尾添加变词语素来实现其形态的变化。例如，昆雅语人称代词的所有格变化就是通过添加后缀实现的。昆雅语的动词有时和态的变化，名词有格（主格、宾格、属格、工具格、向格、离格、方位格和所有格）和数（单数、复数和双数）的变化。

就词汇而言，已出版的昆雅语就有超过25000个词汇，已形成一套系统的名词、动词、介词、副词、数词体系。其词汇含义也与精灵的生活方式息息相关。

（三）多斯拉克语和昆雅语的语法及词汇对比分析

多斯拉克人和精灵族中的凡雅族是不同的种族，二者在生产生活中所接触到的事物不同，虽然有含义相同或相近的词汇，但是大多数词汇含义是截然不同的。并且多斯拉克人作为人族和精灵族的思维模式存在较大差异，因此，多斯拉克语的语法和昆雅语的语法也有很大的区别。

1.词汇。首先，除去语言创造者自身能力不同的因素，多斯拉克语的词汇量（拥有超过4500个单词）也是远远小于昆雅语（拥有超过25000个单词）的。这一点与两个种族的生活习性不无相关。多斯拉克人属于游牧民族，日常生产生活内容为狩猎、祭祀、繁衍后代等，而这些活动并不需要丰富的词汇量以及过多的交流。精灵族则不同，它们不从事生产，日常生活多吟唱赞美大自然的歌曲、发明魔法咒语以及种族内部的语言交流，而这些活动需要大量丰富的词汇来进行支撑。其次，就词汇的内容而言，多斯拉克语和昆雅语也有很大区别。多斯拉克人较为直接，缺少敬语以及问候用语，而昆雅语中就有“Elen síla lúmenn' omentielvo！”“Namári딓Áva márië！”等表示欢迎、送别的问候语。

图6 昆雅语数词中的1—20

2.语法。就语法层面而言，多斯拉克语和昆雅语的复杂程度是不同的。多斯拉克语属于屈折语，其词形有丰富的变化，但整体句子的构造并不复杂。例如，多斯拉克语中没有表达“是”这样意思的语法单位，当表达“xx是xx”时，多斯拉克语是将两个名词直接堆砌在一起。

昆雅语的发明者J. R. R. Tolkien为使昆雅语更加古典，符合其古精灵语的定位，在单数、复数的基础上，增加使用了古印欧语中的“双数”这一概念。此外，由于精灵的完美与自由，昆雅语中并不区分阴、阳、中性，人称代词也不区分男女。

结语

通过对多斯拉克语和昆雅语在语音、语法、词汇层面的对比分析，不难看出，欧美魔幻影视剧中，自创语言能为影视剧进一步增光添彩。

在自创语言的创造中，需首先研究该语言使用群体的特性——包括个体特征、生产生活方式、社会构成等诸多方面。其次，要从语音、语法和词汇，甚至是语言借鉴（如影视剧为了增加影片与观众的距离感，经常借鉴拉丁语、古挪威语、哥特语这样较为古典的语言）、语言体系（昆雅语就有书面语、口头语两个体系）等方面综合考量种族特色及语言使用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