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沃金的资源平等的微探

摘要：德沃金的平等权思想是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美国动荡飘摇的社会背景下产生的。德沃金以重要性平等原则和具体责任原则为依托，构建了由荒岛拍卖和虚拟的保险市场所组成的理想的平等分配模型，即资源平等。德沃金的平等权思想为当时的美国提供了一副暂时缓和社会矛盾的良剂，对于我们也具有非常重要的借鉴意义。

关键词：德沃金；资源平等；分配正义

一、资源平等理论的具体内容

对于“资源”范畴，德沃金没有具体的加以界定。我们一般将其分为人格资源和非人格资源。个人的精神能力和生理能力属于人格资源，其他一切可以私人占有和交换的东西属于非人格资源。①对于“平等”范畴，德沃金明确表示：“我们在规范意义上使用平等以准确表明作为正义问题的诸方面或在言谈者认为应当是同等或应当以同样方式对待的诸方面。”很显然，它是把“平等”概念当做“正义”概念的同义语来使用，而不仅仅只是理解为一种形式化规则。对于什么是资源平等，德沃金仅仅做出了一个概括的表述。“资源平等就是在个人私有的无论什么资源方面的平等。”同时，他也为我们提供了一个由荒岛拍卖和虚拟的保险市场所组成的理想的资源平等分配模型。

（一）资源的初次分配——荒岛拍卖

假如一条遇难船只的幸存者被海水冲到了一个荒岛上，岛上资源丰富，但没有人烟。根据“重要性平等原则”，无人对岛上的资源享有优先所有权。那么这些幸存者如何分配岛上的资源才算是平等呢？德沃金提出了一个分配平等的检验标准—妒忌检验，即“一旦分配完成，如果有任何居民宁愿选择别人分到的那份资源而不是自己那份，则资源的分配就是不平等的。”德沃金又想到用市场经济中的拍卖机制解决妒忌检验问题。先将岛上的贝壳平均分配给移民用来充当市场中的货币，这样每个人都具有相同的购买力。再将岛上资源标价拍卖，拍卖完成之时，每个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资源，岛上资源得到了平等分配，符合妒忌检验标准。在拍卖中，每个人都根据自己的理想人生规划来进行成本-收益计算，自己做出选择，自己承担后果，符合“具体责任原则”。当社会中的所有社会成员之间具有相同的机会成本，这个社会的财富分配就是平等。

（二）资源平等的再分配——虚拟的保险市场

拍卖完成后，移民便具有了平等的资源。但德沃金认为资源平等不只是拍卖后的暂时的平等，而是持续的社会财富的平等分配。如果拍卖后的生产、交易所造成的财富差别体现了个人选择原则，那么这样的差别是正当的：反之，就应当对其进行修正。这些因素主要有运气、天赋和残障。

运气。移民在拍卖后的运气可以分为两种：选择的运气和无情的运气。选择的运气体现了个体的意愿而无情的运气则是祸从天降。个人因不同的选择的运气而有不同的收入和财富，是他们为生活付出的真实的代价，它符合个人责任原则。每个人都有可能碰上无情的运气，那么可以通过市场机制来建立保险，每个人都可以根据自己的判断来决定是否投保。

天赋。因为天赋是天生的，个人无法选择，因天赋能力所导致的财富差别没有体现个人责任原则，所以对于因天赋能力所导致的财富差别应当进行调节，只有这样才是平等。但是在处理因天赋而导致的不平等的过程中遇到了一个难题。首先，人的天赋能力和后天技能没有明确的分界线。其次，即使可以对人的天赋能力和后天技能做出明确区分，但是人的天赋能力千差万别，我们不能按照一个统一的标准来进行确定。那么如何消除因天赋差异而导致的不平等呢？德沃金认为，这同样可以依靠虚拟的保险市场来解决。我们把人的能力理解为不同程度的残障，每个人都面临着缺乏某种残障的风险，这样，我们就可以建立一个保险市场，让人们自主决定是否购买缺乏某种能力的保险。但人们一般都对自己的能力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并且人们认为技能是一个后天培养和发展的产物，所以不会求助于保险市场。在这种情况下，德沃金又想到了一个办法，他認为人们的天赋和他们的收入基本上都是成正比的，这样就可以将保险机制转化为个人所得税。

残障问题。德沃金将残障分为天生残疾和后天残疾两种情况。对于后天残疾，德沃金认为可以将其归结为无情的运气，通过保险手段加以解决。对于先天残疾，德沃金认为可以把人的生理和精神能力看是一种资源，那么天生残障的人在起点上资源就少于别人。因此在进行拍卖之前应当通过转移支付的方式对他进行帮助，但补贴标准不好确定。

三、资源平等的两个原则

在德沃金的资源平等理论中，始终贯彻着两个重要的原则，即“重要性平等原则”和“具体责任原则”。这两个原则是理解资源平等理论的前提。

“重要性平等原则”是指“从客观的角度讲，人生取得成功而不被虚度是重要的，而且从主观的角度讲，这对每个人的人生同等重要。”“重要性平等原则”体现了德沃金对人的生命的尊重。“有些事情具有内在的价值，这种价值和人们喜不喜欢，想不想要，需不需要，有没有用，并没有关系。”②这也表明德沃金对资源平等的论述是以社会个体为基础的。而不是强调社会和国家的整体平等。

“具体责任原则”是指“就以个人选择过什么样的生活而言，在资源和文化所允许的无论什么样的选择范围内，他本人要对做出那样的选择负起责任。”这一原则要求：第一，理想的分配应当尽最大可能保持个人选择的自由。德沃金认为，在社会现实中，千差万别的每个人都应当根据自己的意愿来规划自己的人生，即便选择之后出现了不平等也是个人所应该承受和认可的，是社会可以接受的。第二，为了保证个人的自由选择，政府必须保持中立。首先，政府不得迫使公民接受自己的价值观念。其次，政府应当提供给人们一个自由的平台，让人们自由地去追求和建立他们自己理想的人生。“自由选择要求政府给予公民更多的自由和空间，听取别人的意见，和他人进行交流、进行讨论等。宗教自由、言论自由、结社自由都是个人选择自由的核心。政府的中立性是个人自由选择的保障。”③

四、资源平等理论存在的问题

虽然德沃金克服和超越了罗尔斯差别原则的局限，在西方学术界，德沃金的资源平等论也引起了激烈争论，存在不同的评价。④

首先，在资源平等论中，机会成本是一个关键概念。机会成本是以“经济人”理性为基础而追求行动的效用最优最大化的。但在德沃金的资源平等论中，个人的自由选择活动原则所强调的个人是一种涵盖其道德生活的自由选择的个人，而不仅仅只是一个“经济人”。但德沃金又暗示，一旦当你不按某种经济理性进行自由选择时，后果自负。也就是说，在德沃金所试图阐明的全面自由选择的个人与遵循经济理性的个人之间存在着相当大的冲突。

再者，德沃金为了区分造成不平等的因素，引进责任和原则，但在实践中却很难实行，现实中任何个人的主观选择往往会受到能力、天赋、运气、志向等各种因素的综合影响，很难精确地辨识出个人选择中哪些是出于天赋等原生运气，哪些是出于纯粹的个人志向、抱负等选择运气，进而也就无从说清究竟哪些选择是需要由个人负责，哪些选择应该由政府和集体来承担。由于人们的主观选择与其所处的社会环境和自身具有的自然禀赋时刻紧密地纠缠在一起，所以要在现实中进行准确的测量和区分，面临着操作的困难。

依照德沃金，为了实现对所有人的平等关照与尊重，在“解除个人因其运气不佳的不幸特点而造成的结果的责任”后，应“对那些应被视为出自他们自身选择的结果负责。”由于厘清了集体与个人的责任，个人要对其选择负责。这就意味着在境况平等的前提下，只要是出于个人自愿的选择，无论结果如何，都要承担责任。这实质是默认了不平等的合法存在，任由贫富差距、极端贫困随意发展，又回到了“起点平等”。这样以来，德沃金在实践中一方面实现了平等，另一方面又可能导致了新的不平等，与其理论诉求之间有着难以弥合的张力与差距。

五、理论改进与意义

德沃金承认，资源平等论完全是一个理想化的分配正义状态，是一种反事实的思考。因为“在这个世界里，大多数东西都已各有其主，几乎没有任何物质资源处在最抽象的形式中，全面的拍卖几乎不可想象”。⑤为此，我们需要参照资源平等论提出一种针对现实、朝着资源平等论的理想迈进的“改进理论”。根据它来设想一种技术上可行的“可为之辩护的平等分配”。

德沃金的法学思想是在特定的社会背景下产生，具有很强的目的性和针对性，甚至只能是社会矛盾暂时的调和剂。我国正处于转型期，经济平等问题、个人权利的平等问题、政治平等问题已经成为社会的突出矛盾。我们可以通过对它的法律思想进行判断分析，吸其精华，去其糟粕，借鉴其折射出来的法治精神、现实主义光芒，推动我国的依法治国方略。

注释：

①刘宏斌：《德沃金的资源平等论探微》，《西方伦理史研究》，2005年9月，第5期.

②[美]羅纳德·德沃金：《生命的自主权》，郭贞玲、陈雅汝译，商周出版社、成帮文化事业有限公司，2002年版，第 82页.

③徐品飞、张嶂、肖明：《德沃金复旦讲学纪要》、《清华法学》，2002年.

④威尔·金里卡：《当代政治哲学》[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

⑤Ronald·Dworkin.SovereignVirtue[M].Cambridge，Massachusetts：HarvardUniversityPress，2000.

参考文献：

[1]刘宏斌：《德沃金的资源平等论探微》，《西方伦理史研究》，2005年9月，第5期.

[2]罗纳德·德沃金：《生命的自主权》，郭贞玲、陈雅汝译，商周出版社、成帮文化事业有限公司，2002年版，第 82页.

[3]徐品飞、张嶂、肖明：《德沃金复旦讲学纪要》，《清华法学》，2002年.

[4]威尔·金里卡：《当代政治哲学》[M].上.上海：上海三联书店.

[5]Ronald·Dworkin.SovereignVirtue[M].Cambridge，Massachusetts：HarvardUniversityPress，2000.

作者简介：孙瑶，天津师范大学，16级政治学理论专业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