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相逢

2018-06-02何赟儿

少年文艺 2018年5期
关键词:春游菠萝合影

何赟儿

(一)

高中提前批次考试落幕的第二天,学校突然通知给初三学生临时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春游。从博才出发,绕过湿地公园的绿道,再穿过海滨公园,最后返回。即便只是一次“近足”,也把我们乐坏了,活像回到了初一的时候——那时的春游虽然只是去南北湖“炒冷饭”,可我们还是像打了鸡血般,每个人都像报童一样在教室里喊:

“春游啦!春——游——啦——”

迟暮的春日总有几次意想不到的升温。我们齐声唱起了小学就学过的儿歌《郊游》,一路走一路唱,感觉拂面而过的风都是热的。

后面的女同学慢吞吞地跟着英语老师,看老师不停用手里的老式相机拍沿途的风景;走得快的男同学一路走一路调皮地捡起路上顺眼的石子往河里丢,偶然碰到路过的卖菠萝的老奶奶,便争抢着买菠萝吃。班主任试图管住那群猴子,可最后却叹了口气:

“由他们去吧。这是大家最后一次聚在一起出来玩了。”

我竟一时说不上话来,似乎所有的情绪都被风带上高空,封进了调皮飘荡的云朵里。

我想起了我们的初一,那时候英语老师还不教我们班,男生们也没这么闹,刚进初中的我们,可比现如今初三的“老油条”青涩多了。那时候的春天我们去爬山,是早春,深山老林里可吃不上菠萝。我们走得口里直冒火,然后在半山腰的谈仙岭集体买雪糕。小贩婆婆看着我们笑眯了眼,答应我们给个大大的折扣。

那时我们也唱《郊游》,不比如今在城市绿道上——幽静的山道上唱起歌来显得格外嘹亮。中午到了,我们就吃自己带去的面包,有些同学还带了小零食,瞬间成为大家争抢的对象。下午,我们在鹰窠顶的大石头边合影留恋,有男生抱着石头比谁最先爬上去。

我记得那也是一个阴雨天,山风挟着潮湿渗进泥土,蕩漾出恬静欢乐的味道。我们与茶园合影、与山花合影、与木桥合影——我们站在一起,笑出了牙床,那些青春洋溢的欢快的笑脸,我到如今都记得格外清楚。

我们一路走、一路唱,一路背诵应景的古诗文,觉得考试就像一个久远的梦,暂时还无需操心。欢声笑语中,有人说,来年的春游一定要去一个比南北湖远得多的地方。那时的我们还是无忧无虑的初一新生,自作多情地酝酿出满怀激情,仿佛明天的一切都被我们运筹帷幄地掌握在手心。我们就像在演属于自己的话剧,拖沓冗长却永不散场。

(二)

许是天气不够晴朗,海滨公园的大草坪上难得清净,往常这里有很多人放风筝,不过四处乱跑的几个四五岁的小朋友却让我们稀罕了一阵。我们四十几个人围成了一个大圈,童心未泯地用班主任的围巾丢手帕。有爱美的女生拣了嫩枝编了“花环”戴在头上,得意地宣称自己是雅典娜女神。

玩累了,老师就让我们唱歌,有才艺的同学轮番上场——等她们都亮过相了,又有人提议唱我们以前参加学校歌咏比赛的歌。

“文艺委员起个调!”

文艺委员起调。

“大家一起跟着唱呀!”

大家一起跟着唱。唱着唱着,歌声变得零零散散,许多同学接不上词,只能跟着哼,还有同学甚至停住了——练了一个月的歌如今却没几个人能完全记得了。我们只得凭着印象将旋律哼完,似乎这从来便是一首没有词的纯音乐,然后故作满意地鼓掌,似乎获得了整个世界的鲜花和认可。

还记得之前,我们挑了将近半个月才挑选出了这首歌。后来天天中午练,练到昏天黑地;音乐课练、班会课也练,甚至全班请假利用劳技课的时间继续练,练到全班都去买金嗓子喉宝,练到我们自认为将这首歌烂熟于心,练到我们的配合终于天衣无缝。我们买班服、买道具,男生女生都戴着清一色的红色小领结。比赛那天,大家的头上都喷了摩丝,俨然一个个小绅士小淑女。

那天我们发挥得特别好。当主持人宣布我们是一等奖的时候,全班沸腾了。踌躇满志的我们一边从比赛场地走回班,一边继续大声唱着这首歌,乐成了一片花海。

班主任也在队伍末尾高兴地拍着手。

成功了,成功了!

我们班。

一等奖!

只是,这首我们谁都以为不会忘记的歌,才不到一年时光,我们差点连它的曲调都要从记忆中抹去了。

英语老师出来打圆场,拍了拍身边社会老师的胳膊,“哎呀……他们前段时间背英语单词背得,歌都不会唱了。”

社会老师嘿嘿笑着打哈哈:“是呀……是,孩子们太累了。”

我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遗憾。我害怕有一天,有关我们这个班集体的记忆也如同这首歌一般,在我们的脑海中模糊不清了。模糊是最令人难受的,那是一种让人感伤的折磨。我轻轻地重新哼起它,就像重温那段大家共同为班级努力的时光。

那时候我们的班集体是完整的,每个同学都在,没有人转学,也没有人调班,我站在前排,骄傲地唱出每一个音符。

去年的金嗓子喉宝,今天应该还没有过期吧。

(三)

我踏过一座座桥,蹚过一块块凹处积水的石板,抚摸过一片片新生的嫩叶,在这满院春意中归燕一般游移。我的脚步好似包含进一轮又一轮日升月落,我的快门好似记载下一段又一段春来冬去。我在心里盘算着——这是我们昨天走过的路。

我们昨天下午两点,走过了这里。

我们昨天下午三点,走过了这里。

我们昨天下午四点,走过了这里。

我们昨天下午五点……已经放学了。

人们总说,小时候是哭着哭着就笑了,长大后是笑着笑着就哭了。没有那么夸张,我们也还半大不大。在我们的每一张笑脸之下,是我们不愿计算的毕业前的时光,是屈指可数的在一起的时间。我们害怕最后的一个拥抱和最后的一声问候。

真矫情。

不免嘲笑自己。

咔嚓——又一张。

我看着靖海门在图片里巍峨耸立,这是海盐的古城门,在我抓拍的图片里,正巧有两只雁从天空飞过。都暮春了,想必它们赶的是北归的最后一班车。大雁冬季到温暖的南方过冬,可每年春天都是要北飞的。哪怕路再远,哪怕烟雨云层让它们看不清归途的方向,它们依旧会向北飞去,那是执念和放不下的信仰。

我们惊讶地发现在城门洞内说话会有回声,于是站成一排,将手拢在嘴边,使劲喊道——

九(1)班——永远在一起——

我再一次走过了我们一同走过的路,是我们所一同经历的、一同奋斗的久久回温。我好像回到了我们的初遇,和那时的相视一笑。

我不敢说什么是永远,但起码,我们有过这么一段相逢,和永远在一起的壮志豪言。

发稿/丁爱芳

猜你喜欢

春游菠萝合影
菠萝探长
和雪人合影
菠萝
吃菠萝为什么要用盐水泡
Chinese Tragedy Performed in Greece
合影
春游
国外无厘头家庭合影等
我们来春游
清明话春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