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学者对中国五四运动的研究
2018-05-31黄杰
黄杰
[摘 要]发生在1919年的五四运动是百年中国现代化运动的一个震古烁今的历史转折点,在海外中国近现代史研究的内容中,西方学者十分注重对于该运动的研究。海外学者对五四运动的研究,其内容能够启发我国学者以新的思考,为我国相关研究提供新的视角;其研究方法及不足之处能够给予我国研究以新的启示。
[关键词]海外学者;五四运动;研究
[中图分类号] K261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9-928X(2018)05-0057-03
发生于1919年的五四运动对于中国来说是一个影响深远的事件,是百年中国现代化运动的一个意义深远的历史转折点。海外学者对中国的五四运动有着浓厚的研究兴趣,尤其是以美国、日韩和港台地区的研究最为显著。本文主要以海外学者研究五四运动的主要专著和博士论文作为研究对象,分析海外国家和其他地区对五四运动研究的主要问题与趋势,以对国内学者的研究提供视角与启示。
一、海外学者五四运动研究概况
(一)海外学者对五四运动研究的主要成果。海外学者对五四运动的研究已有不少专著成果。在美国方面,最具代表性的研究五四运动的专著是周策纵的《五四运动史》,除此之外还有美国华裔学者陈曾焘的《五四运动在上海》、林毓生的《中国意识危机:五四时代的激烈反传统主义》、迈斯纳的《李大钊和中国马克思主义的起源》以及施瓦茨的《中国的启蒙运动:知识分子与五四运动的遗产》等等。在日本方面,有后藤基已的《五四学生运动论》、神山茂夫的《中国革命运动的分歧点——有关五四运动的评价》、竹内好的《五四运动》等专门性研究著作。在港台方面,有陈少廷主编的《五四运动的回忆》、刘青峰主编的《历史的反响》等回忆性文章,也有像胡适《纪念“五四”》这类反思性文章和汪祖荣主编的《五四研究论文集》等研究性专著。有关海外学者研究五四运动的专门性著作,具有代表性的有以下三本:
第一,周策纵所著的《五四运动史》。这本书的内容主要是对五四运动的发展过程进行了详细叙述,也对五四运动所牵涉的文学、思想文化等方面的内容进行了评述。在这本著作中,最突出的论点是作者对于五四运动的评价。不同于胡适、蒋梦麟推崇五四运动的看法,也不同于一些保守或反动派唱衰五四运动的意见,周策纵提出:“五四运动的真正性质是知识和社会政治运动相结合,以达到国家独立、个人解放,和建立一个公正社会的现代化中国的目的。”[1]在周策纵看来,五四运动促使中国在思想文化上发生了转变,进而才由新文学形式又引申到绘画、雕刻和音乐等方面。
第二,陈约瑟所著的《五四运动在上海》。师从列文森的陈约瑟在研究五四运动时,首先对五四运动的性质提出了自己的见解:“五四运动既不是新文化运动,也不是受俄国革命的影响并由共产党知识分子所领导的运动,而主要是中国人民的一个爱国反抗运动的政治行动,并与新文化新思想运动相互结合。”[2]这种评价强调五四运动事件的独立性。除此之外,作者还提出了上海的五四运动与北京的五四运动有着根本性的不同这样一个主要论点。
第三,由史华兹主编的《五四运动论文集》。在这部论文集中主要收录了六篇文章,分别从不同角度和不同问题出发,对五四运动进行研究。
除了专门性的研究著作,海外中国学家中涌现了许多以研究中国五四运动为主题的博士论文。以美国中国学家所做的博士论文为例:陈真道的《上海的五四运动》关注五四运动的历史事实;周昌龙的《周作人:新文化运动中一个平静的激进分子》以五四精英知识分子意识形态的发展为主题;傅朗的《恽代英与近代中国政治知识分子的出现:五四运动时期武汉的激进社团》转向对五四运动时期的社团组织的研究。美国关于五四运动研究的博士论文,研究的主题大致经历了三次转变:从梳理五四运动的历史事实,到聚焦五四运动时期知识分子的意识形态发展,再到关注社团组织的变迁过程。[3]
(二)海外学者对五四运动研究的主要内容。通过分析归纳,笔者认为海外学者对五四运动研究的内容可以分为以下五个方面。
第一,研究五四运动的历史事实,包括对五四运动的内涵、性质、起因、领导权等问题的研究。台湾学者汪荣祖认为五四运动是一场思想运动,也是一场自由主义运动,但不是马克思主义运动。[4]美国学者周策纵认为:“五四运动是一个复杂现象,它包括新思潮、文学革命、学生运动、工商界的罢市罢工,抵制日货运动,以及新知识分子所提倡的各种政治和社会改革。”[5]对于五四运动的性质,海外学者争论的焦点主要有三个问题:五四运动是否具有反帝反封建的性质;五四运动仅是“排日运动”,还是整体性的反帝国主义;如何理解五四运动与反封建传统。关于五四运动的起因,周策纵认为五四运动之所以爆发不是因为十月革命带来的影响,而是因为中国自身——一方面是由于中国民众爱国热情的爆发,另一方面是由于中国学习西方文明的需要所激发的。对于五四运动的领导权问题,大多数港台学者否定了具有初步共产主义思想的知识分子在五四运动中的骨干作用,但是大部分海外學者认为五四运动的领导阶层是知识分子,这是毫无疑问的。
第二,研究五四运动时期社会思潮的论战。在五四时期,社会思潮非常活跃,形成了百家争鸣的局面,是近代中国社会的一大景观。[6]有关于“问题与主义”之争,周策纵认为这一论战可以作为“增剧分裂开始的讯号”。李璜认为:五四运动之后的思想论战的结果是国家主义派与共产主义派被称为中国革命政治的两大主流。
第三,关于五四运动与马克思主义的传播关系的研究。海外学家承认五四运动后马克思主义已经在中国传播开来,关于马克思主义在中国传播的渠道和内容,一些海外学家对此展开了研究。对于五四运动时期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香港的司马璐认为马克思主义的许多知识是经日本社会主义者介绍到中国来的。台湾的陈国祥认为在五四运动之后,中共早期的党员对于马克思主义学说的内容不具备独立解释的能力,所以五四运动时期中国所接受的只是列宁式的马克思主义。
第四,五四運动与中国共产党成立的关系。国内学者普遍认为,五四运动为中国共产党的成立提供了思想条件和阶级条件。而海外学者对于五四运动是否在思想和阶级上为中共成立提供条件这一问题的看法有不同意见。司马璐认为中共的成立完全是由共产国际一力促成的,与五四运动关系不大。台湾的周玉山和联邦德国籍华人郭恒钰认为中共在成立时缺乏阶级基础和思想觉悟,客观条件还未成熟,所以不存在五四运动为中国共产党的成立提供了思想条件和阶级条件之说。
第五,海外学者对五四运动的评价。五四运动是不是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开端?如何评价五四运动的功过?在日本史学界,一种观点是以横山宏章为代表的学者,他们认为五四运动不是中国新民主主义的开端,认为五四运动仍然是旧民主主义革命性质的活动[7];而以狭间直树为代表的一派学者认同五四运动是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开始的标志。[8]对于五四运动的功过之论,大部分海外学者并不认为五四新文化运动的最大成果是使中国人民选择了马克思主义。他们承认五四运动在一定程度上解放了中国思想,但同时也认为五四运动有弊端。
二、海外五四运动研究对国内五四运动研究的启示
第一,由于世界观、政治立场、看问题的角度、掌握资料的内容和程度各不相同,海外与港台和大陆学者对五四运动的研究出现立场上的差异是正常的。这种研究的差异性能够督促我国学者在研究中国问题时注重史实,尊重历史,分析问题时从多角度客观研究和评价。就五四运动而言,海外和港台学者的大多数研究是秉持着客观公正的态度的,这就能为我国学者研究五四运动的基本问题提供新的视角。
第二,海外学者对五四运动的研究带有非常浓厚的问题意识。海外学者对五四运动研究的着眼点多基于现实关怀,他们注重历史事件与现实问题之间的联系。我国学者更应当如此,五四运动对我国实现现代化有着重要的借鉴意义,对于我国的传统与现代化的问题,一方面应该发扬五四运动时期思想自由、学术自由的精神,另一方面也不能完全等同于五四时期而过于注重宣传号召,应该采取积极的措施使之转化为现实。
第三,采用了思想文本分析方法这一创新性方法。海外学者对于五四运动的研究已经不仅仅停留在纯文本叙述的手法上,部分海外学者通过研究五四时期知识分子的著作来透视知识分子的思想发展历程。例如周明之所著的《五四时代中国的科学与价值:以胡适为例》,就是通过分析胡适在五四时期所发表的著作及其所做的演讲等相关内容,来分析胡适对传统文化的看法以及胡适对国家与社会关系的思考。运用一手资料进行研究,从文本分析的视角分析知识分子的思想,这种方法能为我国学者提供新的思路。
第四,深化国外对中国问题研究进程的分析。深入了解国外学者对中国五四运动的考察,有利于我们从更广阔的视野来研究问题。我国的历史学家通过掌握海外学者研究的一手材料,有国别区分地观察海外学者研究五四运动的特点、重点及对问题分析方法内容的转变,能够扩大五四运动研究的范围,从小视角和新领域入手分析。
三、海外学者研究五四运动的主要特点
第一,海外学者对五四运动的研究愈发客观,更加注重史实分析。早先研究五四运动的部分海外学家,对五四运动的分析充斥着浓厚的党派色彩,并在不同程度上存在着政治和情感上的偏见。一些学者受到台湾当局的权威抑制或是受到崇儒思想的影响,会对五四新文化运动持全面谴责的主观态度。周策纵曾对这一现象提出直接批评。近年来海外与港台学者对五四运动的研究基本上已经摆脱了政治上或情感上的偏见,注重从史实出发,客观地分析和评价。
第二,海外学者对五四运动研究的内容不断深入,视角不断创新。在研究初期,海外学者更倾向于对五四运动的历史背景、运动发展之类的广泛性研究。但是随着研究的发展和深入,海外学者对于五四运动发生背景的研究越来越深入,有些学者提出要讨论新文学,必须检讨其“形成之时代背景与种种因素激荡融合”[9]。另外,海外学者也开始从小视角、小领域着手,研究五四时期的人物与社团、社会思潮等具体问题。
第三,在研究方法上不断完善。首先,更加注重历史的客观性,重视中国自身国情的分析。伴随着对强调西方对中国发展的决定作用的“冲击回应论”和“传统近代论”这两种研究范式的批判,同时出现的是“中国中心观”的观点。柯文的《在中国发现历史》一书中明确提出研究中国问题要从中国实际出发,周锡瑞所再三强调的研究中国事件要重视中国的社会背景也印证了这一观点。再加之以中国改革开放的时代背景,海外学者对中国的了解不断深入,史料搜集更加便利,其对中国共产党的研究更趋于整体化和深入化。其次,在分析五四运动的发展过程时,很多海外学者开始应用比较法。在研究五四运动时,将这一事件与其前后左右的背景事件和时间维度加以比较,这就能够有效纠正在研究中对五四运动事件分析的简单化和公式化倾向。
第四,海外学者更加重视其研究与现实问题之间的联系。正如同大陆学者对五四运动研究的目的一般,海外学者和港台学者在研究五四运动的过程中已经不仅限于想要了解这一历史事件的真相,而是将这一已经发生了的过去的运动本身的相关问题与现实问题相联系。有的学者通过对五四时期涌现的文化现象进行分析,指出中国想要实现现代化,就要实现文化思想的再一次革新。也有学者在分析五四运动思想解放时关注到了思想自由、学术自由的精神。
参考文献
[1]周策纵.五四运动:现代中国的思想革命[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1996.
[2]陈约瑟(音).五四运动在上海:近代中国社会运动的形成[M].布里尔公司,1971.
[3]吴原元.试析美国的五四运动研究——以博士论文为考察中心[J].济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3):34-38.
[4]汪荣祖.五四研究论文集[C].台北:联经出版事业公司,1979.
[5]赵春旸.港台及国外学者关于五四运动的若干观点[J].中共党史研究,1989(3):93-96.
[6]王峰.改革开放以来国内对海外中共党史研究的再研究[J].新视野,2015(4):123-128.
[7]横山宏章.陈独秀传[M].朝日新闻社,1953.
[8]狭间直树,何塔忠.日本对五四运动的研究现状[J]. 国外社会科学,1986(08):48-49.
[9]JOHN D.New culture in china[M]. Asia,1921,XXI(7): 581-586.
作者系华东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硕士研究生
责任编辑:沈 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