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瞥

万芊芊

北京的二月，风飒飒而过，我静默在故宫熙攘的人群中，蓦然一瞥。

张爱玲的一瞥，是从时间无涯的荒野里，于千万人之中，遇见她所要遇见的人。而我，一瞥中扫过的不是故宫的朱墙明瓦，而是紧紧锁在了宫灯的灯穗上，如同张爱玲般的恰好。

以前也曾注意过个园里的灯穗，灰扑扑一片，与园内秀丽雅致的景色格格不入。而故宫中的物件，不是更应该有着深厚的历史积淀吗？可眼前这个，却光洁如新：红色的丝绦，一丝不乱，随风而舞，合着韵律，一步一摇，像是花旦们蹁跹灵动的水袖，典雅含蓄，欲说还休，硬是为庄严辉煌的故宫，添了些许柔美之意。

旁边的讲解姐姐，直夸我细心，告诉我凡是展出的宫灯，灯穗都经过特殊处理，如果想要了解更深，可以去看纪录片《我在故宫修文物》。

我听着，入了心，找出纪录片，只为那一瞥的惊艳。原来，游人在观赏时的随意一瞥，背后都凝聚着无数修复者们专心致志的目光。就连灯穗这样简单的物件，都需要修复者小心取下，戴上手套，让温度适宜的水，流過灯穗，再用专门的药水，一根一根清理。原本以为，故宫有那么多重量级的珍宝，一根灯穗又有什么分量，可修复师仍用对待珍宝的态度来对待普通灯穗。片中一位修复师的话解答了我不是疑惑的疑惑：“文物其实是跟人一样的，中国人讲究格物，就是以自身来观物，又以物来观自身。”

所以，我想，不是修复师修复了文物的价值，而是修好的文物本身赋予了修复师价值。

把最简单的事做到极致，功到自然成。

一瞥，瞥见了潜藏故宫一角的芳华，瞥见了文物背后修复者的暗自欣慰，瞥见了手艺人代代相传的工匠本真。

择一事，终一生。这样的我们，又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