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仙·梦后楼台高锁》鉴赏商榷
2018-05-26何世勇
何世勇
内容摘要:晏几道的代表作《临江仙·梦后楼台高锁》一词在苏教版《唐诗宋词选读》中有收录。在备教过程中,笔者发现配套的教学参考书选录的鉴赏文字有两处值得商榷:一是视“落花人独立”为实写,将其中的“人”解读为男性,即词人;二是视“琵琶弦上说相思”亦作实写,将整句解读为实写词人初见小蘋时的情景。本文通过分析认为以上两句更应作虚写来断,即“落花人独立”中的“人”不应是实写词人自己,而是虚写对方,即小蘋;而“琵琶弦上说相思”也不应是实写初见小蘋时的情景,而是词人的虚写想象之笔。
关键词:晏几道 临江仙 虚实 鉴赏 商榷
临江仙·梦后楼台高锁
晏几道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蘋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先看“落花人独立”一句。配套的苏教版教学参考书将“落花人独立”与“微雨燕双飞”放在一起这样解读道:“孤独的词人,久久地站立庭中,对着飘零的片片落英;又见双双燕子,在霏微的春雨里轻快地飞去飞来。‘落花、 ‘微雨,本是极清美的景色,在本词中,却象征着芳春过尽,美好的事物即将消逝,有着至情至性的词人,怎能不黯然神伤?”可以看出,鉴赏文字是把“落花人独立”中的“人”当作“词人”来解读的,这样理解本无不可,但又让笔者产生了疑惑。原因是苏教版《唐诗宋词选读》教材在选录这首小山词时配的一幅插图。教材编者为此图取名为“《临江仙》词意画”,图中内容呈现的正是“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构成的画面。但奇怪的是,画面中所画之“人”是一个手持团扇头有发髻的女子。如按教参解读,此画中的“人”应是男性。且不怨编选教材的人是多么不小心,致使选录的解读文字與选配的插图自相矛盾。但念为我们的重视审视提供了难得的思考起点。“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语出五代翁宏《宫词》(一作《春残》),翁词在开头写道,“又是春残也,如何出翠帏。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在翁词中,独立的“人”无疑是女性。于是极有可能是配图有误,是教材编者张冠李戴,错把翁词的词意画当成晏词的词意画。那么,究竟是配图有误,还是教参提供的鉴赏失当?实难有是非之断,但意味却有轩轾之别。之所以认定其中的“人”为男性,是因为从实写的角度来鉴赏。其实,此处,更宜作“虚笔”来论,把其中的“人”理解为女性,即小蘋。古诗词中,向来有通过虚笔悬想的方式来表达相思之情的传统。如杜甫的“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如苏轼的“路尽河回人转舵。系缆渔村,月暗孤灯火。”等等。同样,对“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两句,也应看作是词人通过悬想小蘋此时的处境来表达自己的相思之情。这样理解,可大大开拓本词的意境。它突破了通过实写只能传达一方思情的局限,写出的是“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既然小蘋思念自己是词人的悬想,那么词人对小蘋的思念便已在不言之中。而这也正与下片“两重心字罗衣”所蕴涵的两人心心相印之情遥相呼应圆合。
再看“琵琶弦上说相思”一句。此句在苏教版《唐诗宋词选读》教材中是这样呈现的:“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而在教参提供的鉴赏文字中则是这样呈现的:“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二者的区别在哪里?在两句之间的标点符号。前者标的是句号,而后者用的是逗号。用逗号,看来是把“两重心字罗衣”与“琵琶弦上说相思”都当作前一句“记得小蘋初见”中“初见”的宾语,即写初见时小蘋的情景。细读配套的苏教版教学参考书上的鉴赏文字,果不其然:“小蘋也由于初见羞涩,爱慕之意欲诉无从,惟有借助琵琶美妙的乐声,传递胸中的情愫。”应该说这样的鉴赏很唯美,也比较契合小蘋作为女性的性格特点,但“相思”二字难有着落。既是“初见”,又怎有“相思”之说,“相思”通常是建立在相识的基础上而产生于别后的一种情绪。笔者认为,在“两重心字罗衣”与“琵琶弦上说相思”之间使用句号更为恰当,也就是说,“琵琶弦上说相思”不应是实写初见时小蘋的形象,而应是词人的虚写想象之笔,想象别后的小蘋用琵琶在诉说着相思之情。词人为什么有这样的想象?应是初见时小蘋确曾弹过琵琶,用琵琶含蓄传情,只不过不是相思之情,而是初见时的爱慕之情。正是初见时的所见,才成就了词人别后的想象。词人又为什么要作这样的想象?从行笔来看,有一种起伏之美;从传情来看,有一种曲尽之妙。下片中,前两句“记得小蘋初见,两重心字罗衣”是从己处“记”,用实笔,中间一句“琵琶弦上说相思”则是想象对方“弹”,用虚笔,而最后两句“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又先从己处“仰叹明月”,用实笔,继而想到对方当初归时之景,用虚笔。一会儿是己处,一会儿是彼处;一会儿写自己的处境情绪,一会儿又想到小蘋的处境情绪。行笔的跳动、情感的激荡均因一句“琵琶弦上说相思”是虚写想象之笔而跃然纸上。
(作者单位:江苏省海门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