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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扩展性的诗歌时空和诗歌心灵”

2018-05-26赵目珍

文学教育 2018年5期
关键词:朝向批评家海子

西渡是当代诗坛的著名诗人和批评家。如一些学人所言,研究批评家的诗歌,首先要研究其诗歌批评。西渡的诗歌批评是以研究海子和骆一禾知名的。也许以此之故,西渡的诗歌写作仿佛也受到这两位已故诗人的影响。西渡曾经指出,海子、骆一禾、戈麦的离世,使得中国诗歌的发展中断了“复活”或“新生”的重要方向。进入20世纪90年代以后,中国的诗歌写作“完全放弃了体现在上述诗人身上的宏大抱负——一种扩展性的诗歌时空和诗歌心灵——而走上了一条相反的自我收缩的道路。”(参看西渡著《壮烈风景:骆一禾论、骆一禾海子比较论》引言)无论是诗歌视野、诗歌题材还是诗歌的结构原型都变得逼仄和局促起来。而阅读西渡的诗歌,我仿佛从中看到了海子等人诗歌的某些影子。我想当然地认为这是一种传统的接续,当然可以肯定的是,又绝不仅仅是接续这么简单。

限于篇幅,只谈这种接续中的一个侧面——孤独的诗学。阅读西渡的《照夜白》这一组诗,最强烈的体验就是其中充满了蓬勃的孤独感。可以说,西渡在其中淋漓尽致地挥洒了对孤独诗学的感召。这虽然是一个直观的印象,但我相信它是准确的。孤独的主题,同样是海子和骆一禾诗歌写作中的重要主题。然而对比后可以发现,西渡在这一主题上的书写,与海子更具有可比性。比如写西渡写“照夜白”:“照夜白,这是一匹马/驮过不世出的天子/这是一匹马,奔驰/朝向文明的盛夏。这是另一匹/让画家们全都得了失心疯/而盛唐的诗人们骑着它/驰出了虚无”。从表面上理解,“照夜白”确实是一匹马,然而它更是一种精神的写照。这种精神对应着“不世出的天子”,对应着“文明的盛夏”,对应着“盛唐”,并且可以引领诗人们“驰出虚无”。然而以现世为参照,我们不难想见的是,这匹马一定是孤独的。因为它的出现显得有些不合时宜。值得注意的是,海子在其诗歌中,也曾将自己的孤独比喻为“马”:“青海湖上/我的孤独如天堂的马匹(因此,天堂的马匹不远)”(《七月不远》)。不过值得注意的是,海子此诗有一个副标题:“给青海湖,请熄灭我的爱情”。显而易见,海子的孤独是爱情造成的,而西渡的孤独显然不是。

西渡的“白马”,还可以认定为一种理想的存在,与某个遥远的时间和空间相连。回味海子在这方面的写作,我们可以看到,海子的孤独也常常与遥远相呼应:“更远的地方 更加孤独/远方啊 除了遥远 一无所有”(《远方》)。如果这一对比还仅仅局限在空间上,那么与时间和空间可以并行进行的比较也不缺乏例证:“一块孤独的石头坐满整个天空/他说:在这一千年里,我只热爱我自己”(《西藏》)。西渡的“白马”,海子的“石头”,算得上是一对“孤独”的兄弟。当然,二者的区别也显而易见。西渡的“白马”撕扯着宏大的时代景象,而海子的“石头”则沉重地砸向个人的内心。

然而这并不是说,西渡的“孤独”都是冲向外在和客观的。我们可以审视一下“他”是如何观照那個“望海”的人:“你一生的脸,朝向大海/大海的一生,朝向太阳/我朝向你,在光的弦上//在光的弦上,我呼喊/吐纳海鸥;盐的翅膀/抖动,细数海的血脉”。此诗的背景是大海,深邃而辽远,然而人却是孤寂的。一个“在光的弦上”“呼喊”的人,一个“吐纳海鸥”的人,你可以想象他正面临着什么处境的“逼迫”。此外,西渡笔下对“孤独”所展开的许多清灵隐喻,也让我们深深感觉到他与海子在“孤独”之意上的衔接。如《白狐》一诗,诗中的“我”“也是人中的异类”,他与白狐盟誓,引其为同命者,认为“从此天涯/不再孤旅”。然而逾是如此,愈让人深觉这尘世的孤寂与悲凉。海子是深察这一点的,在《月全食》中,他这样写道:“一群鸟比一只鸟更加孤独。”在《黎明和黄昏》中也说:“两半血红的月亮抱在一起/那是诗人孤独的王座。”只是西渡将这种孤独感含蓄地隐匿在诗里,而海子则将这种对孤独的省思进行了直言不讳的传达。再如《动物园里抽雪茄烟的老虎》,这在尘世“孤独的王者”,它不做任何言说,它“抽完这一根雪茄”,就要“骑着地平线上不断涌来的云朵”“回到山林中去了”。这种独具神性的写作,的确可以和海子相媲美。西渡希望做一个有“老虎之心”的“孤独的王者”,而海子也曾经把自己想象为孤独的诗歌皇帝:“当众人齐集河畔高声歌唱生活/我定会孤独返回空无一人的山峦”(《汉俳·诗歌皇帝》)。他们对于孤独都是抱着欣赏和自负的态度的。

赵目珍,诗人,批评家,深圳职业技术学院人文学院副教授,北京大学中文系访问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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