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交接，卡斯特罗时代是否结束

张芯瑜

2018年4月19日是值得载入古巴史册的一天。86岁的劳尔·卡斯特罗卸任古巴国务委员会主席职务，57岁的米格尔·迪亚斯-卡内尔（Miguel Díaz-Canel）在古巴全国人民政权代表大会上几乎全票当选，成为新一任古巴国家元首兼政府首脑。这是古巴近60年来首次由一位没有“卡斯特罗”姓氏的人来领导。那么，古巴国家权力的成功交接是否意味着卡斯特罗时代的结束？卡内尔将会对古巴革命进行怎样的继承和创新？新一届政府将如何应对当前古巴发展所面临的问题和挑战？

权力的平稳交接

1959年以来，卡斯特罗兄弟先后担任国务委员会主席和革命武装部队总司令，领导古巴赢得了民族独立并实现了经济发展。完成新老领导班子的顺利交替是维持古巴政局稳定及稳步推动经济改革的关键。新老交替的筹备工作在2006年菲德尔·卡斯特罗因病交权时便已开启。劳尔·卡斯特罗在2013年再次当选国务委员会主席时明确表示，自己将在2018年任期届满后退休，不会恋栈权位，并把“领导古巴革命”的任务交给年轻一代。为了实现古共干部队伍年轻化，古巴规定古共中央委员会新当选委员的年龄不应超过60岁，而出任党的领导人岗位时不应超过70岁。此外，古巴还限制公职官员任期，规定个人担任国家和政党重要职务的最长任期不得超过两届，每届任期为5年。

米格尔·迪亚斯-卡内尔在2013年被劳尔任命为国务委员会第一副主席，随后频繁地代表古巴出现在双边和多边国际政治舞台，包括多次来华与中国领导人见面，劳尔主席还多次公开夸赞他的能力与品格。卡内尔作为在古巴最耀眼的一颗政治明星，成为外界普遍猜测的古巴政权接班人。2018年4月18日，古巴第九届全国人民政权代表大会的604名参会代表进行了无记名投票，国务委员会第一副主席兼部长会议第一副主席米格尔·迪亚斯-卡内尔获得603票，正式接替劳尔·卡斯特罗，完成了一次符合外界预期、平稳顺利的权力交接。

劳尔·卡斯特罗的卸任并不意味着“卡斯特罗时代”的结束。在卡内尔当选国务委员会主席后，劳尔·卡斯特罗仍将继续担任古巴共产党中央委员会第一书记直至2021年。卡尔内在当选后的首次讲话中指出：“我们非常清楚，只有古巴共产党才能保障国家和人民的团结……劳尔仍是国家最重要的领导人，是古巴现在及未来发展的最高决策者。”劳尔也公开表示，希望卡内尔能连任两届国务委员会主席（共十年），并在2021年接任古共中央第一书记的职位。由此可见，“新人主政，老将管党”将是古巴未来的权力格局。而此次权力的交接并不意味着“卡斯特罗时代”落下帷幕，古巴仍处于权力新旧过渡和平衡的进程中。

2018年4月19日，古巴第九届全国人民政权代表大会宣布，米格尔·迪亚斯-卡内尔（左）接替劳尔·卡斯特罗当选古巴国务委员会主席。

“革命之子”卡内尔

卡内尔不属于“革命一代”，不穿军装，但他凭借扎实全面的基层工作经验和丰富的政治历练，获得了大多数老一辈领导人的认可。古巴外交部评论称，新一任主席或许不再拥有“卡斯特罗”这个姓，但他无疑仍是“革命之子”。

上世纪80年代，卡内尔在拉斯维亚斯中央大学完成电子工程专业学业。此后，他服过兵役，还在母校当过教师，随后加入古巴共产党青年联盟。1993年，他正式投身党的工作，并在一年后出任古巴共产党比亚克拉拉省省委第一书记。当时，受苏联解体和美国经济封锁的影响，古巴面临着严重的经济和意识形态危机。卡内尔除了带领地方民众克服经济困难，还积极推动重要的文化改革。那里的人将他描述为一位勤奋、谦逊，并致力于提高公共服务水平的技术官员。2003年，卡内尔就任古共奥尔金省省委第一书记，同年进入古巴共产党中央政治局，成为古共历史上最年轻的政治局委员。2009年5月，卡内尔出任高等教育部部长。2012年3月，他开始担任部长会议副主席，主管教育、科学、文化和体育事务。在2013年古巴全国人民政权代表大会上，卡内尔当选为古巴国务委员会第一副主席。

卡内尔的顺利晋升除了有其自身的奋斗，更重要的是他对古巴共产党及其方针、路线的忠诚，而这一切是符合劳尔选拨接班人“内在逻辑”的。卡内尔在当选国务委员会主席后公开表示，本次权力的交接是对古巴革命的延续和巩固，而自己将忠实于已故的菲德尔·卡斯特罗和当前的国家掌舵者劳尔·卡斯特罗。因此，卡内尔执政后，古巴的内政外交不会出现重大的变化。而劳尔也将运用其影响力和权威帮助新政府巩固权力，以更好地推行劳尔时期的改革政策。

西方媒体对于这位“革命之子”未来权力之路的评价悲喜参半：一方面认为由于卡内尔没有革命历史的“合法性外衣”，一旦失去劳尔这一倚仗，他很难继续掌舵权力;另一方面則认为卡内尔年轻、迷人、形象好，他将有足够多的时间在党内树立共识、建立联盟，最重要的是获得军队，西媒所谓古巴真正权力所在的支持。在“后偶像时代”，卡内尔需要思考的是如何尽快将古巴民众对卡斯特罗兄弟的拥护转化为对自己的肯定，这不仅考验卡内尔的个人魅力，更需要其漂亮的施政成绩。

革命的延续与挑战

卡内尔当前面临的最大挑战是如何稳步地推动经济改革，以满足古巴民众对经济发展和提高生活水平的迫切希望。2011年古共召开六大以来，古巴在经济社会模式的“更新”方面取得了显著的成绩。六大以来，古巴非国有经济的比例不断扩大，公共部门就业比重从2010年的81.2%减少到了2015年的70.8%，超过58万古巴人注册成为个体户，从事出租车驾驶、技工、餐饮服务等个体经营活动。自2014年通过《外国投资法》后，古巴在吸引外资方面取得重大进展，截至目前已审批通过的外资总量达16亿美元。目前处于推进过程中的项目有15个，均系国家在采矿、农业、生物技术、旅游、石油和可再生能源等领域的优先发展项目。此外，新成立的马列尔经济特区也成为了吸引外资、助推古巴经济发展的重要平台。据报道，成立仅四年多的马列尔经济特区吸引了来自16个国家34家企业11.91亿美元的投资，创造了4888个直接就业机会。

但是，古巴经济增长总体上仍比较缓慢，国内“短缺经济”状况仍没有完全扭转。2011～2015年古巴国内生产总值年均增长率只有2.8%。尽管美古关系的缓和推动了古巴旅游业的发展，但受委内瑞拉能源援助减少的不利影响，2016年古巴经济下滑将近1%，这是古巴近25年来首次出现负增长。2017年，在全球大环境欠佳、美国封锁政策加强且连续遭受气象灾害袭击的情况下，古巴经济仅取得了1.6%的恢复性增长。在今年3月召开的古巴共产党中央委员会第五次会议上，劳尔也承认经济改革出现了放缓，并存在一些错误，包括监管失误、整合力度不够、风险和收益评估不足等。

与此同时，古巴目前的外部环境也不容乐观。一方面，刚刚回暖的美古关系因为特朗普政府的敌对态度直接跌至冰点。去年6月，特朗普公布了其古巴新政，继续执行对古巴经济、金融和贸易封锁的政策，并对美国游客赴古旅游施行限制。自去年8月起，美国政府以美国驻古巴外交人员遭受“声波攻击”为由，撤离了约六成外交人员，仅保留最基本的外交和领事服务，并将无限期暂停办理古巴公民赴美签证服务。在特朗普执政期间，美古关系得到改善的可能性较小。

另一方面，拉美整体左翼力量的削弱也使得古巴在本地区得到的支持有所减少。自2016年起，拉美左翼力量在选举中连接受挫：委内瑞拉马杜罗政府深陷国内经济困难和政治危机;2016年巴西左翼总统罗塞夫遭到弹劾;今年4月巴西前总统卢拉入狱服刑，参选被禁，再次重挫拉美左翼。尽管如此，在卡内尔当选后，拉美左翼力量还是对古巴展现出了绝对的支持。卡内尔当选的第三天，就迎来了到访的委内瑞拉总统马杜罗，双方重申了两国的盟友关系。两天后，卡内尔又接待了前来道贺的玻利维亚总统莫拉莱斯。未来，卡内尔政府将坚持社会主义理念，团结左翼力量，继续推行独立、多元化的外交政策。

（作者为中国社科院拉美研究所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