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尔斯王子成为新元首：英联邦走向何方

赵俊杰

英国王子查尔斯一直是个引人关注的人物。他在10岁时就被立为王储、册封威尔士亲王，可一“储”就“储”了60年，至今70岁的他还在“候补”，没能继承王位。不过，最近查尔斯王子被女王母亲推荐为了英联邦新元首，并在2018年4月的英联邦首脑会议上获得通过。一旦查尔斯王子走马上任，是否意味着他离英国国王的宝座越来越近？英联邦在他的治下将走向何方？

2018年4月19日，英联邦首脑会议在英国伦敦白金汉宫开幕。图为英国王子查尔斯正在向与会的各成员元首发表演说。

王室权威乃维系英联邦最重要的纽带

伊丽莎白女王不但是英国的君主，也是英联邦的元首，这个桂冠有其历史的缘由。近代第一次产业革命后，英国船坚炮利，在19世纪中叶就成为“日不落”帝国。鼎盛时期的大英帝国统治面积达3367万平方千米，人口有4亿多，殖民版图遍布七大洲、四大洋，控制全球海权，主宰世界贸易。时过境迁，经历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大英帝国国力陷入衰退，殖民体系开始瓦解。在此背景下，为尽量维护大英帝国的尊严和势力范围，1931年英国国会通过了《威斯敏斯特法案》，确认帝国所属的自治领拥有完全独立的国家主权，英联邦由此形成。

现在，英联邦由53个国家和地区构成，伊丽莎白女王是英联邦元首，但同维多利亚时代相比，其已经蜕变为一个“后殖民地俱乐部”，而非真正由王权控制的帝国。简言之，英联邦没有法定的权力机构，各成员国是独立自主的主权国家，英联邦通过的决议及文件不具有欧盟那样的法律约束力。英联邦只有两年一次的政府首脑会议及年度的部长级会议，只设秘书处负责日常协调及会务工作。英联邦是一个松散的、存在感低的“政治躯壳”，根本无法同二战后出现的联合国、欧共体等国际组织相提并论。但毕竟它经历了八十多年的风风雨雨并未分崩离析，说明其有存在的理由和价值，而其中最重要的一个纽带就是曾经显赫一时的英国王权。英联邦成员国历史上大都经历过维多利亚时代英帝国的繁华和强盛，长期受到大英帝国政治影响和文化熏陶，尽管成为了独立的主权国家，但它们内心深处仍有一定的历史情结。因此，英联邦国家相似的政治制度、法律体系以及共同的语言优势，使成员国能够长期保持在一个政治组织内。

“后殖民地俱乐部”并非是“鸡肋”

英国“铁娘子”撒切尔夫人在世时常常把英联邦说成是“鸡肋”，认为它的架构松散、影响力太低。实际上，英联邦虽然缺乏存在感和影响力，但绝非一无是处。如果换个角度来观察，英联邦也有其存在的价值和影响力。英联邦现有53个成员、24亿人口，占全球国家数量的1/4的和人口的1/3，经济总量超过10万亿美元。其中，英国、印度、加拿大、澳大利亚、巴基斯坦、南非及新西兰等有一定影响力的国家均是英联邦成员国，在2017年全球GDP排名前十的国家中有三个是英联邦成员国。

尽管英联邦长期在国际事务中缺少话语权，但冷战后英联邦在国际贸易和经济社会领域还是有所作为的。英联邦内部的进出口贸易持续增长，仅2008年澳大利亚与英联邦成员的内部贸易额就占到它全球贸易总额的25%。同年，英联邦成员之间资金流量超过1800亿美元。当前，英联邦成员间贸易额高达7000亿美元，小成员对英联邦的经济依赖度高达80%。就连英联邦的“邦主”英国与英联邦成员间的经济联系也很密切。2016年英国对英联邦成员的进出口额分别占英国对外贸易总额的8.9%和7.8%。此外，英联邦成员共同的法律制度、贸易特惠制及日益增多的文化交流合作，也是促进英联邦存在的有利因素。

作为英联邦的“邦主”，英国政府在“后撒切尔夫人时代”开始重视这一政治组织的存在，欲借助英联邦为英国争取更大的外交话语权。2013年3月，英国女王签署了《英联邦宪章》，这是英联邦历史上首份阐述其核心价值观的官方文件，它从16个方面表达了英联邦成员应该遵守的价值观和共同原则，涉及民主、人权、法治及和平与安全等内涵。近年来，英国政府还通过一些有效方式来增进英联邦成员之间的联系。例如，四年一次的英联邦运动会越来越吸引国际社会眼球，参赛运动员多达5000人，成为一个综合性的国际体育盛会。英国政府还通过设立英联邦基金会，给予欠发达成员经济及技术援助。在吸引和培养成员各类人才方面，英国政府也舍得花钱，设立了名目繁多的奖学金鼓励成员青年人到英国留学，并承认对方的学历和成绩。在移民和护照免签方面，英国政府也会优先照顾和考虑成员人员。英式的高质量教育和英国研发创新的魅力对不少英联邦成员都有一定吸引力。从这些方方面面可以看出，英联邦这个“后殖民地俱乐部”并非是“鸡肋”，英国政府不可能轻易将其抛弃。

查尔斯治下的英联邦走向何方

目前英国政府与欧盟正围绕退欧谈判针锋相对，在利益博弈的关键时期，英国政府必然会把英联邦视为与欧盟讨价还价的一大政治资本。虽说英联邦成员国都是主权国家，但在英国需要它们支持时应该也会有不少国家站出来。也许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英国王室把查尔斯王子推到英联邦新元首的位置，希望他在英国政府与欧盟“斗法”的关键节骨眼上发挥王室的影响力。

查尔斯王子有才能、有爱心，热衷于环境保护和社会公益事业，只是因为她母亲太强势才掩盖了他的锋芒。如今，他被英国王室推到前台，虽然还只是挂个英联邦元首的头衔，但英联邦首脑会议一致同意他出任新元首，也说明了对他的信任和期待。英國政府也希望查尔斯王子就职后充分发挥王室的传统政治影响力，使英联邦成为助力英国退欧谈判达成符合英国利益协议的一大砝码。另外，英国政府已考虑到明年退出欧盟后如何加强其国际影响力的问题，英联邦恰恰是英国政府为增强存在感而必须打出的一张王牌。

前些年，目睹英国国力衰退以及在欧洲政治影响力的下降，同时也对英联邦死气沉沉、缺乏活力大为不满，英联邦一些成员对组织的离心力增强。澳大利亚等国曾一度要求举行退出英联邦公投，而冈比亚和马尔代夫则直接宣布退出英联邦。因此，无论从“振兴”英联邦、化解相互矛盾看，还是从英国退欧后要把英联邦打造成为一个充满活力的贸易集团看，英国的国家利益需要都强烈地影响着英联邦未来的走向。英国女王也对查尔斯王子寄予厚望，希望他出任新元首后能对英联邦进行必要的改革，更好地服务于英国的外交需要。如果他能不负众望，采取某些改革措施维护英联邦的团结并扩大英联邦的国际影响力，说不定女王哪天就将宝座让与他，使他终能“修成正果”。

查尔斯王子在英联邦首脑会议召开时曾公开表示：“我希望这次会议不仅能重新给各成员之间的关系带来活力，还能让各成员公民都重新感受到英联邦存在的意义。”这番话表明他有改革英联邦的意向。展望查尔斯时代的英联邦走向，有几个相关因素值得关注。首先，如何通过改革来增强英联邦在成员中的存在感和成员对英联邦的自豪感及向心力是当务之急。英联邦比较关注的议题包括：可持续发展、金融投资、基础设施建设、创新研发、医疗健康及文化旅游等，这些议题将如何落实并使英联邦成员普遍受益，尚有待各方共同努力。其次，如何处理好英国和印度这两个英联邦大国之间的关系，也是查尔斯王子需要认真思考的话题。印度是英联邦一大核心成员国，与英国的历史渊源较深。2017年印度GDP增长较快，明后年印度经济总量有可能超过英国。印度始终有大国情怀，当其综合国力与当年的宗主国齐平时必然要更有力地表达自身的利益诉求。最近印度媒体表示，印度已做好准备“接受大英帝国的遗产”，未来20年英联邦指挥棒或将落入印度之手。再次，如何把英联邦打造成为充满生机活力的一大贸易集团，更好地为退欧后的英国服务，同样是需要努力探索的难题。

（作者为中国社会科学院欧洲研究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