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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叫叶东的男子

2018-05-25袁恒雷

黄河黄土黄种人 2018年4期
关键词:变老画画

袁恒雷

叶东是我们学校最英俊的男生,两只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剑眉,颇有英气。每到周五下午,校园篮球场上总能看到他的身影,球技娴熟、动作潇洒,常能引来女生的阵阵尖叫与掌声。

我的舍友汪甜,一位苗条的婀娜女子,她一头长发,如瀑布一样直到腰际,从宿舍到画室去画画时,常能引得一大堆男生尾随,她说自己不会轻易爱上谁,谈恋爱不比交普通朋友,各方面要求都苛刻着呢,否则那不叫爱情。

不久,我和汪甜,还有唐星——一个非常有钱、画画却没什么天分的女孩子,在苏州的郊区租了一套房子用来画画。那时,我们快大四了,也就是说快毕业了。谈到未来,唐星说她要去深圳帮助父母经营家族企业;我毕业后想去省会南京打拼;而汪甜说,她还不确定到底在哪儿扎根,但画画是一定的了,这一辈子,画画就是她的命根子。

汪甜画画真的是有天赋。不到十岁时,其画作就得了国家级大奖;中学时,其画作被选送到国外参加展览;到了大学,汪甜专心致志地学习美国画家卡萨特的布面油画。汪甜说她可以成为第二个卡萨特,我们对此丝毫不怀疑。

我和唐星那时都在追求叶东。

唐星说,咱们公平竞争,只要能和叶东谈上半年恋爱,也不枉上了一回大学。

和唐星相比,我没有什么突出的优势,我们俩长相差不多,但她手里钱多,我不过善于作个诗填个词弄个报刊豆腐块而已,如果没有这两下子,叶东可能永远不会知道我的存在。

唐星那时真舍得在叶东身上砸钱,可是叶东总是笑嘻嘻地对她说:“唐星,除了钱,你还有什么?”我没那么多钱,于是写了几封好长好酸的情书送给叶东,叶东说:“宋欣,你除了会写情书,还会干什么?”于是,我和唐星都没戏了。

可我们三个却成了好友,有事没事在一起胡侃,我和唐星已经很满足了。

我和唐星在汪甜面前提起叶东时是连篇累牍,不爱我们的叶东在我俩这儿,全是他的完美,吃不到的葡萄也许真的很酸,但酸得令人迷醉。

汪甜说:“别总是叶东叶东的,我见过的男生一抓一大把,什么类型的没看过,你们不要一副没什么阅历的样子。”

十一月十八日是汪甜的生日,校园内外的枫叶已染得红过了二月花,我和唐星在这一天请来了一个人来到我们的小屋。

这个人是叶东。

那是叶东和汪甜的第一次见面。我记得外面的天空好像都让枫叶给映得由蔚蓝色变成了红色,枫叶的芬芳在空气里四溢着。

那天,叶东穿着一件红色羊毛衫、一条湛蓝的休闲裤和一双球鞋,打扮虽简单,但看着清爽。

在这之前,我俩在叶东面前已经提过无数次汪甜了,她的聪慧,她的个性张扬,她的才华横溢……叶东总是笑嘻嘻的并表示怀疑地说:“这样的女子快绝迹了吧,有机会我倒想领教一番。”

叶东和汪甜看向彼此的一刹那,我和唐星就后悔了。

叶东平时是超级能聊的人,可那天他居然好几次连话都说不利索,更多的时候是谁都不看,两眼发直,偶尔偷看汪甜一眼,脸蛋居然还红了。汪甜也明显不对劲儿,几乎是缄默不语,与平时的妙语连珠判若两人。

我们祝贺汪甜二十三岁生日快乐的时候,她居然羞赧地笑了一下,说:“一人说一句祝福话吧。”

唐星说:“祝你早日成为卡萨特第二。”

我说:“祝你成为汪甜第一。”

轮到叶东了,他有些紧张,支吾了好一会儿,时间似乎静止了。唐星说:“你们是初次见面,不好意思说的话就算了。”

我在旁边说:“不说也没关系,来,汪甜,你自己许个愿吧!”

叶东说:“等等。”他说了一句让我们意想不到的话,他说:“祝我们永远不会变老,谁也不许变老,永远记得今天的美好。”

汪甜的手有些颤抖,几滴酒洒了出来。我和唐星祝福汪甜的时候,她都浅尝一小口,叶东说完后,她把那杯酒喝了个底朝天。

我和唐星对望了一眼,很无奈,却也很高兴。我们都清楚,许多事,只需一眼就能明了,尤其是男女情事,叶东和汪甜来电了!

那天晚上,我们闹到好晚才散,大家都喝多了,叶东更是呈现出少有的醉态,可喝醉了的他,却一样迷人。我和唐星找了辆车把他送回了学校,一路上他边吐边唱歌:“要定你,爱定你,我决定,爱到底……”

而汪甜更是嘻哈乱叫地折腾了一整夜,她一遍又一遍地问我和唐星:“你们快说,叶东到底喜不喜欢我啊?……”

叶东和汪甜恋爱了。他们的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各方面都那么合拍,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有金童玉女。当看到他俩手牵着手在行春桥上望月时,我对唐星说:“我们也该找自己的另一半了。”

没过多久,我找到一个长春的男孩谈恋爱,他非常欣赏我,每当我在他面前谈论东西方著名文人的时候,他都会一个劲儿地点头赞叹,眼神中流露出的全是惊叹与满足,想必是他为能找到一个小才女而欣喜吧。

唐星也有了自己的男友,是一个杭州的江南小生,长得英俊,与叶东有些相像。叶东已对唐星的择偶观形成了重大影响。好几次,半夜里我听到唐星嘴里嘟囔着叶东的名字。

我问唐星:“我说梦话时喊过叶东的名字吗?”

“当然喊过,我都没好意思跟你说,还好汪甜睡觉时跟死猪一样,否则她肯定吃醋。”说完,唐星忍不住笑。

我没有笑,也没有说什么。

叶东,叶东,你是个怎样的男子,值得我们三个为你这样朝思暮想。

自从汪甜和叶东恋爱后,汪甜与我和唐星似乎疏远了好多,我们骂她重色轻友,她嘻嘻笑着说:“我也是无可奈何啊!谁叫我遇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呢!”

好几年过去了,我和唐星毕业后都没再见过汪甜。

她現在好吗,还在画画吗?她还记得她当年如痴如狂爱着的叶东吗?

我和唐星在汪甜三十岁生日这天来到了苏州,我们是刻意选择这天来找她的。

终于在老城区一条小巷里找到了汪甜。

汪甜明显胖了,眼角也有了鱼尾纹,头发剪短了好多,当年的长发只能留在我们的记忆里。

见面时,我们彼此没有想象中那样热情相拥。汪甜平静地说:“走,到我前面的店里去喝酒吧,你们的酒量没减吧?”

汪甜开了家小旅店,苏州本是个旅游城市,小旅店的生意一直不错,她也乐于忙活,闲下来时就和邻居张婶拉拉家常,听听评弹,真是典型的姑苏妇人了。汪甜的老公是那种很精明的苏州男人,讲着有些娘娘腔的吴侬软语,举手投足间全是市侩之气,和有着艺术修养的汪甜怎么看也不般配,我们慨叹人事的无常,追忆着似水的年华。

汪甜只字未提画画的事,原来的命根子换作了其他。

汪甜也没有说到叶东,似乎是刻意在回避,却爱谈评弹的优美。

我们三个喝了许多酒,直至烂醉如泥。是的,唯有如泥一样的醉,才能忘却前尘旧事。

我和唐星也没提到叶东,因为我们谈论的话题与叶东无关。唐星说着深圳的生意和她的家庭,我说我想自己在南京开家公司。

直到我们看到汪甜的儿子。

一个五岁的漂亮男孩子,和汪甜长得很像,在房前屋后乱跑着,正是调皮的年龄。

汪甜的儿子不小心撞倒了椅子,汪甜的老公大声地喊着:“叶东,叶东,别闹了,快去隔壁你阿婆家找亮亮玩去,今天家里有客人!”

我和唐星都愣住了,同时望向了汪甜。

汪甜笑了,说:“我儿子也叫叶东,我故意起的。”

接着,汪甜忽然说:“祝我们永远不会变老,谁也不许变老,永远记得今天的美好。”

那是叶东在汪甜二十三岁生日那天对她说的祝福的话,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然记得这么清楚——一字不差!看着那张自我们来了喜怒不形于色的脸,终于在叶东的名字出现后,似有湿湿的虫子一样的东西从她的两眼中爬了出来。

爱一个人爱到那种地步,怎么会轻易忘记,即便流年飞转,物是人非。

汪甜趴在了桌子上,双肩微微地抖动。

我和唐星的眼里,瞬间也蓄满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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