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范的巴黎,曾如此 “重口味”
2018-05-19关山远
关山远
人类的“厕所革命”历史,是极其漫长的。像巴黎,欧洲大陆上最大的城市,世界上最繁华的都市之一,说起它,人们就会想起浪漫、馥郁、衣香鬓影。但这样一个文艺范的巴黎,就在一个半世纪之前,却没有厕所,是一个“重口味”的巴黎。
一
中世纪的时候,巴黎没有厕所,或者说,巴黎就是一个厕所,一个巨大的厕所。
美国学者理查德德·扎克斯在《西方文明的另类历史》一书中如此描述中世纪的巴黎:
1270年的一项法律规定,“任何人均不得自楼台窗倾倒‘水及‘粪便,白天夜晚均不可,否则必受罚金惩处。”巴黎人很明显不愿遵守该项规定,因此一个世纪以后,又有一项新法令说,“如果愿意大喊三声注意尿水,则可自楼台窗倾倒尿粪。”
巴黎人不仅在城内各处的走道上、胡同口排便,而且,他们还在宫殿里干这等事。
当时,法国皇室住在卢浮宫里。1364年,一位名叫托马斯·杜布松的人“受薪在卢浮宫内涂上很多朱红色十字标记,以防有人将这些地方当作便溺之处。”因此,除了罚款以外,在红色十字标处便溺会犯下冒犯神灵罪。
《西方文明的另类历史》是一本很独特的著作,作者通过认真考证,还原了西方文明凌乱不堪的种种往事。比如中世纪,无论是巴黎、伦敦等大城市,还是乡村,压根儿没有厕所一说。农民们在偏房和后院的洞口上拉屎,而有城墙的城市和城堡在矮墙里修建一些狭窄的滑道供人排泄。更多人是在家里完成,地板就是他们的厕所,拉完以后用铲子往墙角一铲,就算了事……
BBC曾经拍过一部极度重口味的纪录片,叫作《肮脏的城市》(吃饭的时候千万不要看),以穿越的方式,重现了当年伦敦、巴黎和纽约的脏乱差。比如,美轮美奂的巴黎凡尔赛宫,一直到18世纪的时候,有广大的花园,数不胜数的喷泉,但是却没有一间厕所。
皇室女性在方便的时候,会说一句“我去采朵花”,步入花园中进行方便。因为有很大的裙撑和繁复的裙摆,只要蹲下就可轻松完事而不会暴露身体部位。男性就没那么讲究了。1764年,有人这样记载凡尔赛宫里面:“宫殿本身发出的恶臭令人恶心,无论是通道、两翼建筑的中庭,或是回廊,到处都有粪便的恶臭。”
沒有办法啊,因为没有厕所,皇宫和贵族府邸里也没有厕所。讲究的,最多是弄一个木头马桶——但绝大多数人是没有马桶也不习惯使用马桶的,于是,大家便在壁炉、门后、墙上和阳台上随地大小便。宫中甬道的每块石头上、宏伟的迎宾台阶上,到处是大小便。
有记载称:枫丹白露的人们“随地屙屎,街上粪便随处可见”……《厕神:厕所的文明史》一书记载:1606年8月8日,法兰西王储发布了一项有关马桶使用的命令。此次法令严禁任何人在圣·日耳曼宫内大小便。当然,用夜壶,而不是在地板上、角落里或楼梯内。然而法令成为一纸空文,无人遵守,连王储本人也不例外。就在其颁布法令的同一天,便有人看到他在自己卧房的墙壁上撒尿。据称,路易十四为了解决凡尔赛宫、卢浮宫和枫丹白露宫到处是大小便的问题,只能采用一个办法,那就是轮流搬家——每月搬一次家,当一个地方即将铺满粪便时候,就赶紧安排仆人去清扫下一处,然后搬过去。
巴黎如此,其他地方更如此。巴黎盆地东部塞纳河畔的特鲁瓦,现在是一个艺术之城,也是一个购物天堂,当年,城里人最喜欢去排泄的地方叫木头街,这条街离市政厅很近,官员们受不了那份恶臭,17世纪的时候,曾试图立法禁止人们继续把木头街当做露天厕所,结果引发了骚乱。这座城市纺织工业发达,一个纺织师傅代表市民提出抗议:“我们的父辈在那里大便,现在我也在那里大便,我的孩子还会去那里大便!”
官员无奈,让步:好吧,好吧,你们继续拉吧。
二
很难想象吧,当年的巴黎,是一座恶臭之城。
曾经有一部好莱坞电影叫《香水》,说的就是18世纪的巴黎,黏滑泥泞的街道,铺满粪便、烂肉与各种下水,透过镜头都能感受到那股恶臭。为了忠实于原著场景,这部电影的导演,甚至用17吨的鱼和动物尸体淹没外景地的街道——还好,可以理解的是,不方便去找数以吨计的粪便。
人们爱怀旧,对古代总有些田园牧歌式的美好想象,但中世纪的欧洲城市,确实跟美好二字无关。想一想,随处可见的粪便,无处不在的恶臭,那日子何等不堪,还有更不堪的:中世纪的欧洲人,不洗澡。当时的基督教会认为洗身体是神圣的,上自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没有洗澡的习惯。试想想,如此糟糕的生活习惯,不生病才怪呢。欧洲流行过几次大的瘟疫,死人无数,倒逼人们开始注意个人卫生了吗?没有,恰恰相反,当时主流的“医学”观点是:身上有一层污垢,能抵抗疾病侵袭。
细思恐极的一幕啊:中世纪的巴黎城,男女老少,个个油腻,贵族平民,无不邋遢,尚未走近,先闻其臭,那气味混合了汗酸尿骚屎臭……那份酸爽那个复杂,若穿越到今天,简直是一具具移动的人形生物武器。即使是貌美如花的大姑娘,那体味气势汹汹,嫣然一笑,满嘴烂牙,口臭袭人——那时人们连澡都不洗,更甭说刷牙了。
多年来,巴黎一直是世界时尚之都,但上溯某些时尚的起源,让人只能“呵呵”了,比如宽檐帽,比如高跟鞋,都是因为巴黎人当年屎尿都往街上倒,地上稠稠厚厚一层,穿上高跟鞋,防止弄脏袜子和裤腿;天上骤降黄白之物,戴个宽檐帽挡着,别给洒得一头一脸秽物。还有一项延续至今的绅士礼仪:男女在路上并肩走的话,一定要让女士走在马路的内侧,男士走外侧,因为外侧有一些淑女不宜踩的东西,要踩,就让男人踩吧——如果要考证“臭男人”一词的由来,是不是也与此相关?
虽说“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但对于一些“大臭”,“小臭”们还是无法忍受的。《厕神:厕所的文明史》记载了这么一个故事:15世纪的时候,巴黎出现了某种“厕所”,其实就是把两座建筑的二楼用几块搭板连接起来,厕内物则落到地面上。有一个叫安德鲁西欧的年轻人,估计是比较胖,也估计是某块木板已经朽烂,反正是某一天他蹲在木板上大便时,木板突然断裂,他便掉进堆得老高的粪便中。这是一个热爱社交且非常守时的好青年,为了准时到达聚会地点,他来不及也认为没必要清洗一番,一骨碌从粪堆里爬出来,就直接赴约去了。
书上写道:“尽管他本人并不为自身气味所困扰,友人们却不堪忍受,遂将其浸入一眼饮用泉中冲洗干净。”
所以,巴黎的香水产业为何那么发达,也可找到源头了:为了抵抗臭味和遮住自身的味道,法国贵族和上流社会开始大量使用香水、香囊、香粉。绝对刚需。
但这种浓郁的香与浓郁的臭,结合在一起,是何等霸道的味道!
(鲁明荐自《新华每日电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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