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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列车叹息号

2018-05-19徐亦嘏

十月 2018年3期
关键词:狐臭白领绿茶

徐亦嘏

我到底先从谁开始杀?把这些人杀完会不会超过一个小时?

一座高耸入云的塔楼下停着一列闪着光芒的蓝色列车,列车虽然一眼望不到头,但却只有六节车厢,每一节车厢之间均靠电磁能连接。在扇形的车头右上方有三个颜色各异的字——叹息号,“叹”是鲜红色的,看上去有一些莫名的紧张和压抑,“息”是绿色的,一下子会令人感觉松弛许多,“号”则是黄色的,仿佛始终在警示着什么。

这里并没有站台,只有一根根光缆直通着每一扇车厢门,当门上的颜色由红色变成绿色时,车厢门便一下子自动开启,一根根光缆也开始发出轰鸣,将持有电子车票的乘客进行智能识别后直接传送入对应的车厢内。

一个体态肥胖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黑色的尼龙夹克衫,走到04J号座位前止住了脚步,将一个有些分量的黑色双肩包放在了行李架上。他坐下之后看了看周围,还有几个座位是空的,正前方的电子显示屏上循环滚动着一行红色的提示:生命列车叹息号,4号车厢。

奇怪,为什么那上面没有显示始发站与终点站?一丝狐疑掠过了他的脑海。

“你说Amy这个人,什么事情都搞不定,还要我们帮她擦屁股!”

“就是啊,真不知道老板为什么还要把这种人留在公司里,真是奇怪。”

中年男子坐下后不久便看到了兩个身穿职业套装的年轻女子操着一口带有广东腔的普通话,一前一后地走进了车厢。

“是这里。”其中一个指了指中年男子后面的两个座位,分别是05M和05E。

“Amy这八婆居然还大言不惭呢!”她们接着说。

“哦?怎么啦?”

“有一次我听到她居然在抱怨说不想赚美国人的钱,想换工作。”

“我的天哪!不会吧!就她那样还好意思抱怨!”

“就是啊,上班的时候跑出去健身、买东西,一天工作的时间最多也就两三个小时,还说这种话!”

她们的声音很大,中年男子有些无奈地从兜里掏出手机,玩起了游戏。

车厢里的人慢慢多了起来,大件行李架上已被塞得满满当当,一个有些秃顶的老头和—个中年女子拖着箱子同时站在了最后一个空的行李架前。正当中年女子稍有踌躇时,只见老头将自己的箱子猛地提了起来,迅速地占据了最后一个行李架,随后面无表情地找到了自己的03C座位。

这一切都被中年男子看在了眼里,他耸了耸自己的肩膀,目光又重新回到了手机屏幕上。

“哈哈哈!”突然一阵尖锐的笑声在众人的耳边炸响,一个青年男子头上戴着魔音耳机,爆炸头,身上穿着时下最潮的黑色牛皮夹克,夹克正面装饰着金属铆钉,下身则是一条长至膝盖的嘻哈裤,走起来呼啦呼啦地带起阵阵风响,旁若无人地径直从车厢门走到了自己的座位边,正好与中年男子隔了一条走道。他将白色的iPad吊挂在前方座位后背的挂钩上,坐下后跷起腿,继续发出有些刺耳的尖笑声。

中年男子忍不住看了他好几回,发现还有好几名乘客也对他侧目而视,眉头紧锁,而坐在04I的他却仿佛对此浑然不知。

人还没有到齐,但我感觉自己好像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突然响起了一阵细高跟与地面碰触的咚咚声,车厢门向两边移开,立刻出现一位波浪长发并化着浓妆的年轻女子,她戴着一副帕莎太阳眼镜,穿着一件红色Gucci的高开衩连衣裙,同品牌白色短款的外套轻轻搭在肩上,手上提着一个价值好几万的爱马仕Birkin银扣牛皮手提包,一副十足的女王范儿。

她几乎没什么行李,很快便在中年男子旁边的座位坐了下来,04R。

就在她把穿着红色高跟鞋的腿跷起来时,突然“哇”地一声尖叫,把整节车厢的乘客都惊动了。

“好臭啊!”她紧紧地捂着自己的鼻子,眼睛挤成了一条缝,看起来十分痛苦。

“这得几天没洗澡了啊!”她骂骂咧咧地瞥了一眼身旁的中年男子。

这一举动很快便引来了周围人的关注,有的摇了摇头,有的脸上露出了讥笑,有的索性转过身来,继续看故事。

中年男子有些尴尬地看着她,仿佛被美杜莎石化了的表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谁能跟我换个座位吗?我天生对狐臭过敏,实在受不了这股味道!”她扫视了一圈周围人,用一副很理直气壮的口吻要求道。

本来还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人群,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了,只剩下戴着魔音耳机的青年男子依然自顾自地看着他的iPad,并不时地发出笑声。大约保持了三秒钟的沉寂,突然听到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得了吧!我说小姐,你没听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吗?”说话的人正是那个有些秃顶的老头,他回过头来,有些鄙夷地斜视着年轻女子。

“我说你这老秃子,你不换就算了,还废什么话啊!”她也一副不好惹的样子,瞪大了眼睛想要生吞活剥了对方似的。

“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教养!看看你自己的样子,做小姐的吧!”老头不甘示弱地进行回击。

“我警告你把嘴巴放干净点儿!老不死的!”

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进行对骂,四周并无一人插手,多半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在一旁幸灾乐祸。后来惊动了列车智能乘警,责令他们立即停止争吵,否则将把他们赶下列车,这才平息了一场风波。

列车终于启动了,开始匀速运行在一条笔直而又洁白的悬空轨上,透过车窗看不到两边有任何的景物,只有一团团浓密的雾,它们交错相连,看起来无边无际。

真有意思,04I戴着魔音耳机的傻笑哥,05E的白领A,05M的白领B,03C的秃顶老头自私鬼,04R的绿茶婊和04J的狐臭男……这么多人,我到底先从谁开始杀?把这些人杀完会不会超过一个小时?

我并不是一个杀手,但我必须履行我的使命,有些人的死其实早已注定,所以我只是一个秘密的执行者。

好了,接下来我将在列车上完成一系列杰作,敬请期待。

“我说,你在写什么呢?”

“哦,没、没有。”白领A慌慌张张地将一张来不及折叠的纸塞进了外衣袋里。

“不会吧,看你写得那么投入,该不会是给Vincent的情书吧?”白领B一脸坏笑地盯着自己的同事。

白领A没好气地推了她一把。“别瞎说,Vincent的女儿都两岁了!”

“那有什么呀,听说Amy那个女人自从被Vincent潜规则了之后一心想往他身上靠,人家才不在乎他有没有结婚生子呢。”

白领A瞪了她一眼:“你怎么拿我跟她比?Amy这种女人要能力没有能力,要学历没有学历,你说她吧,英语就大专水平还在美国人的公司做外贸助理,要不是靠她那张狐狸精的画皮和那股子骚,怎么可能每天就这样工作居然还能留在公司?”

“我听说是Vincent在保她呢,人家毕竟是公司副总,Amy好不好他一句话就搞定了,所以尽管Vincent长得那么猥琐,但现在Amy可是心甘情愿跟他在一起的,上周Vincent去日本出差的时候还带了那个女人呢。”白领B旁若无人地陈述着。

“你知道的还不少啊,看来平时可没少打听他们的事情。”白领A用食指戳了戳她的腰问。

“啊!哈哈,别闹了,我怕痒!”白领B咯咯地笑,同时身体一个劲儿地往边上闪躲。

“不过像Amy这种女人天生就是被潛规则的货色!”

“就是啊,搞得自己好像很了不起的样子,在公司里把谁都不放在眼里,就跟个公主似的,想想就来气!”

白领A狠狠地咒骂了一句:“这种人就应该早点死!”

“人、人家就算是个骚货,那、那也不至于……”白领B看着她犀利而又冷酷的眼神,一下子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你们说话声音能不能轻点儿?打扰我休息了!”自私鬼回过头来,恶狠狠地将她们训斥了一番。

白领A和白领B面面相觑,然后白领B先开了口:“我们说话关你什么事,车厢里说话的又不止我们两个人,你凭什么针对我们啊?再说了,我们聊天又没违法,你管得着吗?”

“怎么管不着?打扰我休息了我就得管!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变成这样了,真是搞不懂!”自私鬼朝她们冷冷地啐了一口。

“什么叫年轻人变成这样?我们怎么样了?就你这老头子好,刚跟别人吵完现在无聊了又找我们吵,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白领B强有力地回击道。

自私鬼伸出右手食指,指着白领B骂道:“你们没读过书是不是?老师没教你们要尊老爱幼吗?我要是你们的父母,早就一巴掌上去了!”

“来呀,有本事你就来打我啊!老不死的,真讨骂!”

白领A一直未曾动口,但她犀利无比的眼神始终停留在自私鬼身上,就像是一把手术刀,随时要将对方割得血肉模糊。

列车依旧在轨道上匀速运行着,就像一支飞舞在空中的箭镞,不知疲倦地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车厢内终于平静下来,有的人翻阅着报纸,有的人已经闭上了眼睛,不时地发出一阵一阵的鼾声。傻笑哥似乎一点儿都没有倦意,还是兴致勃勃地盯着他的iPad,不时便有些刺耳的笑声从他嘴里冒了出来,仿佛傻笑哥与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隔绝的,他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绿茶婊戴着口罩,不停地看着手机,玩着微信。

“今天真倒霉,先是遇到了一个死老头,一把年纪了,嘴巴还不干净!”

立刻屏幕上就有了回复。

“他对你怎么了?”

“他居然骂我没教养!”

“老东西,我剪了他的舌头!”

“还说我看上去像小姐。”

“……”紧跟着一个偷笑的表情。

“怎么了?”

“哈哈,至少这句话也没完全说错啊。”

绿茶婊立刻打了一个愤怒的表情,对方马上知趣地赔上笑脸。

“对不起,麻烦借过一下,我想去下卫生间。”狐臭男转过身来看着绿茶婊。

绿茶婊也不搭话,迅速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然后远远地退到一旁,生怕不小心给他蹭到。

“谢谢。”狐臭男还是对她点了点头。

正当狐臭男快走到卫生间的时候,突然自私鬼一个箭步蹿了过来,赶在狐臭男之前闪进了卫生间。

“年轻人就不该跟老人抢厕所!”自私鬼关上门,在卫生间里还骂骂咧咧。

狐臭男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等在卫生间门外,一动不动地站着,就像一根插在蛋糕上的蜡烛。

“宝贝,现在心情好些了吗?”

“好什么,旁边坐着一个浑身狐臭的家伙,恶心死了!”

“为什么不换个座位呢?”

“就因为想要换个座位,结果被那个死老头给教育了,气死我了!”

“都怪我没陪在你身边,我在的话一定把那个老东西打得满地找牙!只可惜我很早就下车了,你知道我有多合不得你吗!”

“我看死老头这副样子也活不了多久了,刚才看到他去了卫生间,很久都没出来,不会真的死在里面了吧。”绿茶婊随即发了一个诅咒的表情。

“好啦宝贝,我们想想别的吧。对了,我又帮你找到你要找的人了,我跟他说十分钟后你们在餐厅见面。”

“真的吗?哇!太棒了,我爱死你了!”绿茶婊的脸上前一秒乌云密布,后一秒阳光灿烂,俨然一个实力派影后。

“这次打算怎么谢我?”对方打了一连串挑逗的表情。

“你想怎么样呢?你又不在车上,好啦,等下再找你哦,拜拜!”

绿茶婊把手机放回包里,双手交替着搓了搓,喜笑颜开地从包里取出化妆镜,打开镜子对着自己的眼睛、鼻子和嘴唇照了又照,然后取出熟褐色的眉笔在自己的眉毛上画了几下,又仔细地补了补脸上的粉,生怕放过任何一丝不够完美的地方。

一切完毕之后,她站起身来,慢慢褪下Gucci的白色小外套,此时低胸的包臀开衩连衣裙下是一副双峰呼之欲出的好身材。她提着自己心爱的Birkin手提包,踏着有节奏的脚步,屁股左右一扭一扭地往餐厅走去。

她浑身散发着浓浓的香水味,一条不到十米的走廊她仿佛是走了五十米一般,与车上一排排座位擦身而过的时候几乎每个男人都投来了惊羡的目光,他们都已经看得血脉偾张了。

五分钟后,她来到了餐厅。

餐厅是密闭式的,有几十间六平米左右的餐室,每一问餐室都可以面对面地坐满六人。很快她就站在了其中一问餐室的门前,她按下了电磁门旁边的一个绿色按钮,“咯嗒”一声,她便穿门而入。

她选择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桌面上放着一些精致的餐具,透过纳米技术合成的玻璃窗,她可以轻而易举地看见好几百米以外的景物,这些玻璃窗将窗外的光线完完全全地隔阻了,但依然保留了与窗外同步的亮度。此时两边的浓雾已不再像之前那么紧密,它们彼此之间都裂开了一条长长的细缝,从缝里透出肉红色的微光,看起来就像是女人的阴部。

大约又过了五分钟。

餐室里的自然光一下子变成了烛光模式,一个戴着黑色圆毡帽,穿着深灰色呢子风衣的人鬼魅一般地出现在了她对面,仿佛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索命的恶灵。

绿茶婊怔了怔:“你、你是……”昏暗的灯光,加上那顶压得很低的圆毡帽,使她根本看不清对方的模样。

“Vincent。”低沉的声音令人感觉有些压抑。

“哦。”绿茶婊稍稍舒了口气,“之前他都有跟你谈、谈好了吧?”她在Vincent面前仿佛判若两人,完全不见了之前趾高气扬的样子,说话的声音甚至有些轻微的颤抖。

Vincent并没有回答,只是咧开嘴冲着她笑了笑,露出一口十分整齐雪白的牙齿,拥有女性一般的细致。

“Vincent先生,你……”被一双充满欲望的眼睛盯着,就像捕猎者一般,绿茶婊浑身上下感到一阵凉意。

“钱绝对不会少你,不过你必须完全服从我。”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声音充斥在这问不算大的餐室里。

“做我们这行的,你放心,绝对让你满意。”绿茶婊说到这里,很自然地伸出右腿,在半透明的黑丝袜下一条修长的美腿看起来无比诱惑,随时都可以把男人的魂魄摄去。

这个举动自然没有逃过对方的双眼,不过他似乎对美腿没有太大的兴趣,目光扫了一下又立刻回到了绿茶婊的脸上。

“那么…一我们在哪里开始?”她瞥了一下四周,匆匆地撩了一下自己的长波浪,似乎迫不及待。很奇怪的是,虽然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但像现在这种莫名其妙的不安与惶恐还是头一次感觉到。

对方站了起来,此时她才看清楚他的身高,一米七上下,虽然穿着风衣,还是稍稍显得有些瘦小。

他走路的时候步子迈得很小,当他走到绿茶婊身旁的时候他伸出了右手,一只戴着黑羊皮手套的手。

绿茶婊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手掌上,随后站了起来,拿上自己的包,准备跟着他去他想去的地方。

他并没有带她走,反而一把将绿茶婊推倒在座位上,在幽暗的微光下,他看起来不仅像一个恶灵,更像一个吸血鬼。

难道他想在这里……就在绿茶婊的脑袋里掠过一丝疑惑的时候,对方已经迅速而又熟练地脱下了她脚上的高跟鞋。

果然,他似乎打算在这问公共餐室里发泄男人的欲望,这无疑是一个极度变态的想法。他将自己的头埋在绿茶婊两腿中间,一边嗅着她性感的体香,一边用舌尖在透着肉的黑丝上舔舐。绿茶婊顿时觉得一股麻痒的快感涌上脑门,她轻轻地扭动身体,似乎这样可以稍稍减弱这种致命的触感。他的舌头一路向下游弋,慢慢地舔上了她的脚背,当他张开嘴把绿茶婊裹着丝袜的脚趾全数吞进嘴里时,绿茶婊发出“嗯”的一声闷哼,整个人都往上拱了起来。她咬着自己大红色的嘴唇,十根手指緊紧地抓着有些生硬的椅面,看起来已经完全陷入肉体的欢愉中。

他再次上行,双手将绿茶婊的腿往两边轻轻推开,整个脑袋埋入她的胯下。绿茶婊大口地喘着气,两只手隔着低胸连衣裙,使劲地搓揉自己的乳房。他用牙齿咬住丝袜,用力一扯,连裤袜的裆部便被撕开了一条鱼嘴形的口子。

“看来你很享受啊。”他摸了摸绿茶婊已经湿透的开裆三角裤,有些得意地说。

“快、快点进来吧,我受不了啦!”

“哦?真的想要我进来?”

“你好坏。”绿茶婊点了点头。

“好吧,那我就不客气了!”此时他的声音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随之掏出了一个又黑又粗的东西。

“啊!不要!”

一阵凄厉、骇人的叫喊声回荡在这问密闭的餐室里,就像猛兽口中的猎物一样,发出深陷地狱般痛苦的哀号。

他离开的时候,一切都恢复了原样,只是桌面上少了一把餐刀。

“哈哈哈!”

就算天真的塌下来,这世上依然会有一个完全无动于衷的人。傻笑哥嘴里嚼着薯片,跷着二郎腿,看着iPad中播映的画面,一副根本不知疲倦的样子。

此时,雾依然厚重,远看去像是一幅硕大无比的水墨画,层层的浓雾中此时划过了几道闪电,强烈的光仿佛要将这幅画给硬生生地撕成两半。

时间刚好过了二十分钟,看来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接下来又有一幕好戏要上演了,我就始且将之命名为《电的奏鸣曲》吧。

狐臭男见自私鬼在卫生间里许久不出来,便径直走到卫生间门口,他看了看紧闭的门,凑近听了听里面的声响,最后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并没有任何动静,狐臭男只好回到座位上。

就在此时,列车响起了一阵类似防空警报的声音,紧接着响起了广播:

前方即将到站,请乘客准备下车。

广播完毕,突然卫生间的门开了!自私鬼从里面走出来,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拐杖,他拄着拐杖一步一瘸地向车门走去,走得很慢、很累,像被灌了铅似的。仿佛是木偶般的面无表情,从他空洞的眼神里看不到一丝生机。

很快列车便停了下来,当他走到车门口的时候,车门一下子打开了,眼前出现了一条红色通道,看起来就像是连接另一个时空的纽带,一眼望不见头。当自私鬼的右脚掌踩上红色的通道时,四周的雾气瞬间消散了一部分,几乎是同一秒,他全身上下突然变得一丝不挂,就像是大卫·科波菲尔在表演世上最精彩的魔法一样。没走几步他又停了下来,回头望了一眼飘浮在空中的列车,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身影便慢慢消失在了红色的通道中。

自私鬼下车后,车门并没有关上,此时列车的广播再一次响起。

请到站的乘客立刻下车。

只见一抹红色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跑来,正是绿茶婊。她异常狼狈地走向车门,身上只留下一条红色的连衣裙,还有帕莎太阳眼镜和Gucci的小外套。她拿着手机,不停地发着微信。

“唉!”

“怎么了宝贝?”

“我下车了。”

“你、你也下车了?”

“是啊,这一整天都倒霉透了!”

“那也未必不好啊,说不定我们马上就可以见到啦。”对方打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唉!算了算了,反正我也不想跟那群恶心的人在一起!”绿茶婊叹了口气,一边发泄着内心的不满,一边走上了红色的通道,此时此刻她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自己也已变成了赤身裸体。

列车外终于有一抹阳光穿过厚薄相接的迷雾透窗而入,远远望去云雾外似乎还有另一个世界。

“你在笑什么呢?是不是做什么美梦了?”白领B推了推白领A。

白领A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无精打采地看着白领B:“你说什么,我有笑吗?”

“瞧你,刚才我应该把你的样子拍下来,你就能看见自己那副心花怒放的死样子了!”

“除非那个贱货死了,我想我才会心花怒放吧。”

“我倒是希望Amy那只骚狐狸被Vincent无情地抛弃,最后落得个悲惨的下场。”白领B双手合十地说。

“是吗?为什么不是Vincent虐杀那个贱人呢!”白领A的眼中露出了一丝杀意。

“哇塞!你不需要这么……”正当白领B还想继续说下去的时候,突然车厢里又响起了广播:

现在播报一条消息,03C和04R的乘客已下车,请剩下的乘客们继续享受这趟美妙的旅程,谢谢。

所有乘客都十分平静地坐在座位上,没有人觉得意外,好像早已司空见惯了,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一副漠然和事不关己的表情。

“03C不就是那个之前跟我们吵架的死老头吗?这下好了,他终于彻底消失了。”白领B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白领A。

“消失了不是蛮好,这种人早死早投胎。”白领A一脸不屑。

“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下车了,看他之前去卫生间去了很久都没有出来。”

“对了,我之前看到狐臭男一直在卫生间门口张望。”白领A突然抓住白领B的胳膊。

“难道是他……除非是有人杀了他和那个04R的女人,否则他们是绝对不会下车的!”白领B一脸惊恐地看着白领A,心脏强有力地咚咚跳着。

白领A嘴角一翘:“谁杀了他们都无所谓,像死老头那么自私的人,早晚都不得好死!”

“但是有些可惜啊,车上又少了人。”从白领B的眼神里流露出了一丝遗憾。

“有什么可惜的,对你来说只是少了可以打听的八卦吧?但车上的人不都是这样吗,谁死了谁就得下车,这就是叹息号上的规则,不过我们一定会坐到最后一站的!”

“我真没想到04R那女人也死了,刚才看她下了车我还以为是在做梦,之前她好像一直在用手机聊天,后来应该是朝餐厅那个方向去了。”白领B皱着眉头说。

“估计是被她旁边那个男人身上的味道给熏死的。”白领A捂着嘴娇笑道。

白领B偷偷朝前方看了一眼,伸出食指竖在嘴中间,很小声地说:“嘘,小心被他听到。”

白领A手托着下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听到又怎么了,我说错了吗?别说那个女人被熏死了,整个车厢里都能闻到那股恶心的臭味!”

“啊呀!”

突如其来的一声叫喊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傻笑哥把耳机摘了下来,悻悻地看着他的宝贝iPad,“坏了!没电了。”这应该是他步入车厢后说的第一句话。

“没事,靠近第二和第三节车厢处有充电室,你可以去那儿充电。”说话的是狐臭男,之前他一直看着窗外,观察着不断变化的浓雾。

“哦,谢谢啊。”方才还一筹莫展的傻笑哥立刻脸上堆满了笑容,一个劲儿地感谢狐臭男。

狐臭男点了点头,“不过还是要请你注意,看iPad的时候麻烦笑得小点声,不要打扰到了其他人。”他说话时彬彬有礼的样子与他身上难闻的气味截然相反。

傻笑哥的笑容立刻消失了,他拿上自己的耳机和iPad,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往前面走去。

白领A也同时站了起来,刚想走却被同伴叫住了。

“你干吗去?”可能是列车里先后死了两个人,使得白领B的心里多少会有些害怕。

白领A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坐久了,只是想走走啦。”她略带尴尬地笑了笑。

“哦,那你别走太远啊。”白领B叮嘱道。

“行啦行啦,你怎么比我妈还啰唆呢。”话音刚落不久,她的人影便已消失在视线里了。

这是一问圆形的全声控充电室,智能灯光将这里照得通亮,中间摆着十来张沙发椅,它们围成了一个圈。每一张沙发椅的扶手上均安置着一个金属环状磁盘,可同时给两种设备进行快速充电,靠背上还有许多密密麻麻的蜂窝式小孔。充电室四周的墙上是一个个落地式的电子屏幕,每一个电子屏分别对应着一张沙发椅,傻笑哥选了其中一张沙发椅坐下,他将自己的iPad放在了扶手的金属磁盘上。戴上耳机之后,智能灯光全暗了,面前的电子屏亮了起来,右上角显示的是设备目前的电量,主画面则是一些经典的影片。

“马大帅!”傻笑哥的声音立刻被沙发椅背上的声呐孔吸收并进行了传输,不到两秒,灯光一下子暗了下来,电子屏上开始播放2004年由赵本山执导并主演的喜剧片《马大帅》。

“彪哥,哈哈哈!杠杠的!”偌大的一問充电室里立刻回荡起了傻笑哥爽朗的笑声。在这里,他可以更加肆无忌惮了,虽然之前在车厢里他也并没有任何的保留。

慢慢地,一个黑影出现在了充电室里,从电子屏上投射的微光根本不足以识别黑影的面容,只见黑影犹如鬼魅一般地走到他身后,停顿了几秒钟。

“啊!”伴随着傻笑哥的惨叫,他整个人都剧烈地抽搐起来,一股强烈的电流在他身上横冲直撞地践踏着。

痛苦的哀号声与电子屏上轻松欢快的画面交相辉映着,这一幕略带讽刺的情景尽数被那个神秘的黑影看在眼里,就像是在欣赏一出话剧。

列车两边浓重的迷雾里出现了一道又一道闪电,闪电射出的光芒就像是无数根盘虬卧龙的树枝一般。现在隐隐约约已可从中瞧见一些排布不规则的红色缆线和绿色缆线,远看犹如一条条色彩斑斓的毒蛇,令人发怵。

很遗憾,虽然很不愿意你死,但如果像你这种整天以窥探别人隐私为乐、妄议他人的贱货都能活着,那么这个世界一定不会太精彩。

“你终于回来啦,怎么去了那么久?”白领B听见白领A的脚步声,立刻把视线从窗外的景物转移到了白领A的身上。

白领A淡淡一笑,然后坐了下来,只见她的脸色不再像之前那样,此刻看起来有些凝重。

“那个人还在充电啊?”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跟他在一起!”

“哦……”白领A凶巴巴的回答令白领B不敢再追问下去了。

接着两个人都保持了五分钟左右的沉默。

“03C,04R,04I。”

“嗯?什么?”白领A怔怔地望着白领B。

“你看,这些人座位背后的灯都亮了!”

顺着白领B的目光,白领A很快便发现了这三个座位的后背上均亮起了红灯。

“你说他会不会也、也死了?”从白领B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惊恐,她突然捂着嘴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你说会不会还有下一个?”白领A看着她充满惊悚的神情,一时间觉得特别兴奋。

“下、下一个?拜托你别吓我啦!”白领B立刻捂住自己的耳朵,紧紧地闭上眼睛,感觉自己都快要哭出来了。

“看看你,多没出息,用一个字来形容你,那就是辰!两个字就是太怂!”

“别说啦别说啦!”

白领A笑了笑,“好好好,我不说了行了吧,你要不要先睡一会儿?”她从衣袋里取出一盒糖,递了过去。

白领B睁开眼睛,露出一条缝,“咦,这是什么?”她惊异地看着一颗颗包裹着七彩塑料纸的糖。

“当然是梦幻彩虹糖啊!”

“你怎么会有这个?”白领B立刻把眼睛瞪得像个乒乓球似的。

白领A眯起眼睛,晃了晃手中的糖盒。“怎么样,想不想要?”

“当然要啦!快给我!这可是一下子能让人人眠而且又非常好吃的糖呢,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弄来的。”说着话白领B已经一把抓过了糖盒。

白领A故作神秘地笑了笑,“当心,好吃的东西通常都会要人命的哟。”她压低了嗓音说。

“拜托,能不能不要再说这个了,我感觉自己都快崩溃了!刚好吃颗糖来压压惊。”白领B一边说着一边已将糖盒打开,从里面取出一颗小拇指般大小的透明珠子,迫不及待地塞进了嘴里。

“睡吧,傻妞!”白领A扬了扬眉毛,有些得意地看着她。

几秒钟的工夫,白领B的脑袋便耷拉了下来,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就像是一只斗败的公鸡。

此时列车广播又响了起来。

前方即将到站,请乘客准备下车。

此时脚步蹒跚而来的果然是傻笑哥,他的耳机和iPad并没有拿在手上,他的脸上已完全不见了笑容,爆炸头也已经变成了光头。来到红色的通道前,他一边叹气一边无奈地摇了摇头,显得有些落寞,当抬起有些轻颤的腿跨入到红色通道的一刹那,他心底似乎涌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悟。

令人意外的是白领B也走到了车门口,她下车时与傻笑哥一样,均是赤身裸体,与初上车时的神情截然不同,判若两人。白领A紧跟在她身后,始终与她保持着一个身位的距离,两个原本一起共事、一起八卦、一起嬉笑的人此时已经彻底形同陌路。

看着一边叹气一边走入红色通道的白领B,白领A停下了脚步,她咬了咬嘴唇,紧紧地攥着拳头,露出了欢心雀跃的笑容。

回到座位上时,白领A用余光瞥了狐臭男一眼。只见他怔怔地望向窗外,周遭只剩下一些稀疏的雾,孤单而零散地摇摆着,就像一位花甲的老妇,佝偻着背,蹒跚在一条崎岖的山路上。此时,远处那些连接红色缆线和绿色缆线的云顶塔楼也已显现了出来,每一幢塔楼都有好几百层,雪白色的玻璃幕墙可以完全吸收阳光而不会形成光反射,看起来宛如一根根高耸入云的雪茄。

狐臭男忽然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黑色的尼龙夹克衫,整理了一下领口,拖着有些沉重的步子朝着车厢門走去。

终于只剩下最后一个了,只要把他们都清除干净,一切罪恶都会消失,好在还有二十分钟,这样就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完成这项无与伦比的使命。

白领A站在座位前,望着狐臭男的身影,她脸上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狐臭男来到了VIP会客室,他将自己的脑袋凑向门上的一个视网膜识别器,不一会儿便听到嘀的一声,门迅速地打开了。

整间会客室被一道道纳米吸音网隔离成若干区域,这些吸音网平时用肉眼是无法瞧见的,但是当有任何声响出现时它便会显现出一帧帧由声波组成的四维图案,更巧妙的是这些图案还会根据语音中出现的具象内容呈现出相应的景物。不过吸音网最关键的作用却是能够瞬间将此间所有的声波都彻底吸收,声音无法传出区域之外。在这里一切的录音设备都会受到剧烈干扰而无法录音,人们在这里可以畅所欲言,根本不用担心彼此之间的谈话内容会被窃听、泄露,说过的话、聊过的事都仅能作为记忆留存于对方的大脑之中。

这里并没有固定的座位,狐臭男进来后走了一圈,最后找了一个面对门的位置停下了脚步,膝盖弯曲,身体缓缓地下坠,此时臀部立刻感到一股磁力涌起,好像是超强力场一样,将他整个人稳稳地平托在了一个最佳的位置。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从他嘴里漫不经心地冒出了一句话。

“你终于来了。”

“想进来聊聊吗?”空荡荡的会客室里并没有人回应,狐臭男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还是让我帮你吧。”话音刚落,门再一次地打开了。

门外居然站着一个身穿职业套装的年轻女子,她轻微地喘着气,额头上渗出密密细汗,不过看起来十分平静。

“为什么你能进来,我却不能?”

狐臭男凝视了对方几秒,随即摇了摇头。

“因为你已经到站了。”

“什么意思?”这句寻常的疑问从她嘴里吐出来立刻就变成了一种盛气凌人的质问。

“看来你还不了解我们身处的环境。”面对她犹如手术刀般锐利的目光,狐臭男并不畏惧,反而用有些怜悯的口吻告诉她。

此时她已经走了进来,并站在了距离狐臭男不到两米的地方。

“看来你也不了解自己现在身处的环境。”

“为什么这样?”

年轻女子听到这样的问题突然感到很好笑,她笑出了声,笑声还很大。

“有些人注定就不該活在这世上。”她的笑声戛然而止。

“如何界定这应不应该?”狐臭男问。

“难道你认为自私自利的老鬼,出卖肉体的绿茶婊和那个只会肆无忌惮傻笑的家伙不应该死?”

“这么说来你承认了。”

年轻女子双手交叉在前胸,“承认又怎么样,不承认又怎么样?”她摆出一副不置可否的姿态。

“就算这些人身上都有缺陷,你又有什么权力去定他们的罪?”

“哼哼,因为我看不得身边有这样的渣人存在,所以他们必须死!”

狐臭男的眼神越来越黯淡,他不停地摸着自己的下巴。

“知道为什么我们都在这辆列车上吗?”

“反正我是在跟—个将死之人说话,知道了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

“为什么要杀我。”狐臭男并不是说给她听的,这个问题更像是在问自己。

“呵呵,像你这种满身恶臭,令人厌恶的家伙到哪里都会遭人嫌弃吧,那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年轻女子实在想不出这样一种简单而又合情合理的逻辑狐臭男为什么对此却茫然不知。

被赤裸裸地羞辱,狐臭男毫不动怒,“那你的同伴呢?”他很想知道在对方身上曾经所发生过的一切,以至于她的人性是如何一步一步地被改变、被重组,最终成为了眼前的这名“杀手”。

“我的同伴?你是说白领B吧,她整天以窥探别人的隐私为乐趣,还孜孜不倦地在背后议论别人的是非,根本就是个十足的贱货!”白领A底气十足地陈述着同事的罪状。

“看来没有多少人可以在你的意识形态中存活下来。”

“你们这些被诺亚方舟唾弃的人类,早就该被毁灭了。”

狐臭男已经把目光转移到了自己的穹顶上,此刻穹顶上出现的一幅画面是在暴雨中不被倾覆的诺亚方舟,它载着上帝的厚望漂泊在无边无际的汪洋之上。

良久,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却依然保持着昂首仰望穹顶的姿势。

白领A的手里多了一把餐刀,她走到狐臭男的身后,左手环抱住他的脑袋,右手的刀从他的脖子一端慢慢地切到了另一端,脖子上的每一寸皮肤和神经都异常柔软,使得每一次切下去的感觉就像是在切蛋糕一般。

鲜红的血仿佛是花圃中洒水器喷出的水,立刻染红了白领A的双手,狐臭男几乎都没有发出什么哀号便永远地沉睡于此了。

白领A扔下餐刀,闭着眼睛舔了舔沾满鲜血的双手,溢于言表的满足感似乎是在品尝波尔多的葡萄美酒。

列车行进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同时广播亦响了起来。

前方即将到站,请乘客准备下车。

白领A的脸上充满了对自己杰作的扬扬得意之情,她站在列车门边等着狐臭男的出现,此时她的身后却出现了一只机械手,瞬间从自己背部传来了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紧接着一股无法抵抗的力量便将她整个人都推出了车门,车门随即又关上了。这一切的发生前后不超过五秒,还没有意识到任何状况的白领A满脸疑惑地瞪着眼睛,嘴也张得很大很大。

“为什么会这样!”她发出的怒吼声几乎贯穿了整个站台,她发疯似的用手捶打着列车门,试图用她纤弱的手臂将门打开,但一切都是徒劳的。

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她耳边响起:“在你走之前,我想再跟你聊聊。”

白领A抬头看去,隔着车窗只见狐臭男站在那里,十分平静地看着自己。

“哼哼,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聊的,最后还是你赢了。”白领A的目光还是那样的犀利,哪怕还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她都想用自己的眼神将狐臭男千刀万剐。

“我想你一定是误会了。”

“误会?哈哈哈!”

狐臭男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在这辆列车上,从来就没有赢家和输家。”

“是吗?你想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个梦?我明明杀了自私鬼、绿茶婊、傻笑哥和我的同事,所以他们先后都下车了!”还没等狐臭男回答,她又接着说了下去,“你也被我杀了,可为什么唯独你却还能继续待在车上?我活着,可最后却下了车,这究竟是为什么!”

“我们从来都无权主宰别人的命运,但我们却可以主宰自己,支配自己的意志和信念,去做出每一个正确的决定。”

白领A冷冷地盯着他,因为她一时无法反驳。

“每一个人从一开始就已经选择了属于自己的座位,按照每个人在列车上的死亡时间来排序,03C的自私鬼,04R的绿茶婊,04I的傻笑哥,05M的白领B,还有05E的你。”

“CRIME!”白领A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是的,CRIME即为罪行,是在你们身上所深埋的罪恶。”

“哈哈!真可笑,即使如此那又怎样?”白领A终于找到了一个能插得上话的机会。

“还记得我问过你的那个问题吗?为什么我们都在这辆列车上?”

白领A只能默默地盯着他,因为她又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了,就像之前被问及这个问题时她也不知道答案一样。

“这是一辆生命列车,我们都只是生命中的一个个路人和过客而已,新的生命体降临了,于是通过绿色的通道上了列车,从而开启一段新的旅程。”

“就像我们刚上车时那样?”

“是的,但无法避免的是总有些人会犯下一些错,从而过早地结束了这段生命之旅。”

“我……”

“你肆意剥夺了他人的生命。”

白领A的嘴唇上下微张,原本犀利无比的眼神里首次显露出了一丝空洞。

“到了生命旅程的尽头,也就是下车的一刹那,我相信自私鬼、绿茶婊、傻笑哥和你的同事,他们的内心深处一定是充满了悔恨的。也正因为这样,每个人都会在踏上红色通道时发出一声叹息。”

“原来……红色的通道……”从白领A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异样,那种神情是之前从未有过的,真切和坦然。

她转过身,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再次昂首阔步地向前走去。

看着她的身影完全地消失在尽头,穿着一身黑色尼龙夹克衫的狐臭男又回到04J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他看了看表,脸上泛起了一丝微笑。

窗外浓重的迷雾已经全部散开,天空上终于短暂地看到了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在层层叠叠的白云深处有一些美丽的面孔,他们一个一个嬉笑着。他抬头看着他们,从袖子里伸出一只机械手臂,向他们轻轻地挥了挥手。

看来这次很顺利,整个过程竟然比预计的还提早了五分钟。

过了一会儿,从绿色的通道里陆陆续续地上来了很多乘客,有的已经为抢占一个行李架而开始大打出手,有的则为了更换一个座位而喋喋不休地争吵着……

狐臭男转过头去,左手托着下巴,视线转移到了车窗外那一团团浓密的雾上,它们重新聚集起来,并互相交错在一起,看起来无边无际。

他摸了摸自己怀中的一枚徽章,上面刻着他的标识:机器乘警007。

列车还将运行。

生命仍将轮回。

我到底先从谁开始杀?把这些人杀完会不会超过一个小时?

责任编辑 赵文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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