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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组诗)

2018-05-16超玉李

大理文化 2018年3期
关键词:棺木西北尘世

割松油

每天一刀,每天一滴眼泪

割下的松油,若滴下的眼泪

直到松油袋满

盛满眼泪

一桶桶乳胶漆

涂出一幢幢漂亮的白房子

一片片苍翠的松林,一夜间

突然枯黄成秋,像个

佝偻有病的老人

开始落发,开始掉牙

看自己,像看一个柿子

慢慢开花,慢慢长大,慢慢成熟,慢慢落地

在秋天,奈何不了秋天

慢慢腐烂,一点一滴

慢慢地目送爷爷奶奶的棺椁

慢慢地替父亲拔白须,白发

慢慢地替母亲选择骨灰的安放悬崖

有一天终会轮到自己,在那秋土里

慢慢欣赏自己的白骨、须发

包括

像锋刃一般锋利的肋骨

像粉丝瓜皮一样坚脆的骷髅

慢慢地慢慢地明白

再好的皮囊,也耐何不了光阴的皱纹

也逃不出细菌的掌心

山坡观柿

白结幼果

就开始往下坠

往下坠

直到成熟得不能再往下坠

直到,软了不能再软

就像秋稻

自结穗,就开始

往下沉,往下沉

直到不能再低头

莫言

我有拳头大的心脏,还在跳动

但不能说

我的心胸比大海辽阔

我有锅底般的腹部,还在长

但不能说

我的肚量能融山纳川

我有石头般坚硬的骨头,还在硬

但不能说

有一天会疏松

我经历了太多诱惑

我不敢妄言,有一天会把持得住,比如

面对落日和雪

我會长跪不起

棋外

夏国茂说:

漂泊江湖,多年后

他要相忘于江湖

隐身大理

看苍山云

壮饮洱海水

白己一定要挑大梁

做世外的高僧,一个

灰尘俗世的

棋外人

原谅这尘世所有的坏

又险些被推下悬崖

就快被乌鸦咒死

又差一点被暗箭射杀

谁说冬雪覆盖的荒草不能扬眉吐气

我站在旷野上

看白雪茫茫

原谅了尘世所有的魔鬼和小人

原谅了世间所有的污秽

用自己的善,为你

舀起满泉清水

一个人在山中走

一个人在山中走

不看头顶白云

不观山水

这好像是,驱散孤独

又聚拢

在尘世不喜欢大拇指竖了比头高

面对黑暗沉不住气的人,注定了

在尘世没有快感

命中孤独,注定了

被尘世之痰卡住

回乡泪

岁月雕刀。越来越,把父亲雕成爷爷

越来越,把母亲刻成奶奶

越来越,把我塑成属牛的父像

山前,佝偻的背

山后,孤独的坟

越来越,回一次

心颤一回

越来越,像石者河,淌泪无声

山中修行

被尘世撞得灰头土脸

被小人打得鼻青脸肿

我不抱怨,一个人

进山,一条清溪

滑石处。打坐

静瘀了心口的暗疮

听一听泉声。鸟鸣

纠正了听错的道言途说

看一看青葱的树木。

白云,不治而愈

那些看走眼了的目疾

西北辞

黄昏,面向西北

死亡之路,面向西北

门,窗和床,面向西北

三十年前如此

再三十年后,也如此

因为,滇西北大山深处

埋着爷爷的棺木,和奶奶的

棺木,还有,外公外婆的

棺木。漫长的将来

加上一个,我

编辑手记:

张雁超的诗中有着那种对遮蔽与覆盖的现实的穿透力,一种有我的决断与清晰洞穿着人在世界之中的灵与肉的复杂,同时让诗歌具有那种纯净的意犹未尽感;若河的诗歌,依然一如既往地把关注点放在了那些山川地理之上,同时结合着当前的现实,是情感与思考结合后的自然流露与再升华;陆向荣的诗歌,较之以前也有了一些貌似细微又明显的变化,透出了另外一种态度,一种在精神上趋于沉静的体现,一种在美学意义上的唯美感的追求;超玉李的诗,有着缓慢的沉重的对于人世的抽丝剥茧感,那些人世间的沉重在抽丝剥茧之后并没有减少了,反而多了几丝经过思考之后的越发厚实与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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