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里的夏天
2018-05-15魏鹏
魏鹏
城市的夏日,如同火炉一般。生活在城市里的人们,虽然有电扇、有空调,但只要一出门,就会汗流不止,浑身上下像是洗桑拿似的。我住在城里的房子还没有装修,麻雀进我的卧室带来了一丝生机,我也可视而不见的,但蚊子进来之后就须与其互动了。“啪啪啪”的响声不断,手上沾满了蚊子的血迹,不,确切地说这血本是自己的。打上“全无敌”杀虫气雾剂,短短工夫便气消雾散,蚊子仍会卷土重来。点上蚊香吧,又须关掉电扇,于是囚笼般的房间和心间一样闷热,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每到这时,我就会想起儿时的夏日,想起夏日乘凉时的伙伴,让闷热的心田汲取曾经的凉爽。在我的苏北老家,夏日乘凉是乡村里独特的风景,它就像木刻一样,永久地刻在我的心板上。
夏至之后,田里的农活也就干得差不多了,该收的收上来了,该种的种下地了。大人们抢收抢种过后,终于获得几日的轻闲。而孩子们是闲不住的,虽然学校里放了暑假,但几乎家家都养着猪,割猪草的任务是躲都躲不掉的。早晨凉快,我们就早下地,多割些。中午天气热,就躲在树荫里写假期作业。下午,直到太阳快落地了,我们才想起盛猪草的篮子又空空的了。于是赶紧去割,割不满篮子,就用几根树枝在篮底下撑着,这样半篮猪草被撑得像满篮子似的,让父母们又好气又好笑。再去割已来不及了,因为大家都忙着乘凉,只好让圈里的猪受点委屈了。
就像到大田里干活一样,乘凉也是集体行动,男男女女分成两大阵营。乘凉的最好去处是在汪塘边,下汪塘里洗澡是几乎每天都不可少的,一洗就能洗上个把钟头。伙伴们在水里嬉笑打闹,水花四溅,笑语满塘,早已忘却了一天的疲倦。和我年龄相近的伙伴,都是在那时学会游泳的。仰游,蛙游,狗刨,样样都会,无师自通。大家在一起时还常常比赛潜水,水性最好的是丰收,丰收一个猛子就能窜到对岸,把汪塘那边的女孩子吓得直往岸上跑。
洗完澡,才开始找睡觉的地方。夏天的我,很少在家里睡觉,常常是拖着一条草席,抱着一床单被,和伙伴们睡在一起。汪塘边的那棵大柳树下,是我们的根据地,但有时那儿一丝凉风也没有,于是就把草席拖到东大汪的西头去睡,还没有睡着又发现这儿有蚊子咬。其实,那时的蚊子咬人只痒不起包,不像如今的花蚊子狠毒,一叮就是一個大包,又痒又疼,第二天还能在被咬的地方看到大豆般的紫疙瘩。如果有一个伙伴提出转移,大家就纷纷响应,于是又把草席拖到得风的地方,风能吹跑蚊子的地方去睡。一夜里挪换几个地方也乐此不疲。有时睡到半夜突然下起雨来,也舍不得回去,看看天边的闪电,听听远处的雷声,左等右等,直到雨点打到了头顶,才顶着草席向家里跑去。
若是和大人们一起乘凉,便有了听不完的故事。我本家的本田大爷读书最多,他那满肚子的故事夜夜都讲不完。今天讲《仙女下凡》,明天讲《牛郎织女》,后天准是讲《鹊桥会》,同一个故事他能讲上十天半个月也讲不完。现在想来,他讲故事时的声调、语气还宛如昨天。
只是现在,再也听不到本田大爷讲的那些让人神往、令人倾心的经典故事了。老家的人们如今又怎样乘凉,我也不得而知。但我想,越来越城市化的乡村,怕是再也难找我儿时乘凉的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