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老伴逛西安

◎文/韩勋

先看一首诗。诗名《我陪老伴逛西安》，写于7年前。诗作者翟红军，今年77岁，是蓝田县玉山镇一名中学退休教师。老伴刘粉侠78岁，如今两口结婚已经58年了。

老伴患病身偏瘫，

至今已有三四年。

吃穿起居不方便，

行动要靠人扶搀。

有心出外去游玩，

行动不便有困难。

为了满足她心愿，

专门包车逛西安。

老两口1959年结婚，到2009年就是金婚大喜，不曾想2007年7月一天晚上，刘粉侠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中风，经诊断为脑梗，留下了半身不遂的后遗症。自此，结婚后很少干家务活的翟老师，便承担起做饭、打扫卫生等全部家务活路，还要协助老伴儿起床、洗漱、大小便等。翟老师是这样一种人，啥事不干则已，干了就要干好，所以整整10年来，他不但把家里收拾得清清爽爽，更重要的是对老伴的照顾堪称无微不至，实实在在的效果是如今老伴精神愉快，病情一直稳定，间或还能帮翟老师干点儿什么。2017年10月，我去他们家采访的时候，老伴坐在椅子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剥苞谷棒的皮，让人不大相信她是患病10年的重病人。

老伴病情刚刚稳定的时候，可以拄拐棍慢慢行走，翟老师不放心，劝她不要走，免得发生意外。为此，为她购置了轮椅，推轮椅的人当然就是翟老师了。天气好的时候，推老伴到村里走走，晒晒太阳，乡亲们见了，无不称奇。

到了2009年，翟老师学校的同事专程来到他们家祝贺金婚，送了一个大玻璃镜框，上面有“一帆风顺”四个大字，表达了对老两口今后生活的美好祝愿。金婚过后，翟老师便开始谋划陪老伴同游西安事宜。经与儿女多次商量，终于2010年成行。

为了路上好照看，

两个女儿随身伴。

首先到了大雁塔，

沿北广场去游逛。

女儿约来外孙女，

带着相机做留念。

（下午游了汤峪）

小车开得快又稳，

傍晚时分返家园。

老伴高兴连声赞，

多年心愿今实现。

读完这首诗，快到中午，采访结束，我向两位老人告别，不料被翟老师很坚决地挡住，一定要请我吃个饭。他说隔壁的隔壁，便是一户村民开的饭馆，很方便的。我的疑虑是刘老太怎么个去法？她半身瘫痪10年，吃饭能否自理？

我帮翟老师将刘老太挪到轮椅上，我推轮椅，可刚出屋门就是一个下坡，出院门的话还要过一个10厘米高的门槛，一时怯了场。翟老师见状，赶忙替换了我，只见他轻轻松松将刘老太推出院门，真所谓驾轻就熟，看来是经常推老伴出门的。进了饭馆，两个凉菜、一碗臊子面上了桌，刘老太自己拿筷子，自己夹菜，完全不要别人帮忙。吃饭间她笑容满面，耳朵听力甚至比翟老师还要好一些。期间我与她交谈，她的反应虽然慢一些，但仍接近灵敏，患病10年，能恢复到这个地步，翟老师付出了多少努力，也就尽在不言中了，

翟老师说，他们两个的婚姻属于父母包办，刚把新娘娶回家，便发现她有三个好。第一个好，和睦相处，精心赡养公婆，与婆婆关系竟像母女一般；与嫂子关系有如姊妹，嫂子因病去世后，对待侄子如同对待自己的子女，做衣服，做饭，直到侄子成人。第二个好，吃苦耐劳，心灵手巧。过门后，跟婆婆学会了纺线织布，于是又新买了一架纺车，天黑后婆媳俩共用一盏煤油灯，说说笑笑，经常劳作到深夜。从那时候起，全家、哥哥家做衣服用的布都是自家产品，两家的衣服也是自家出品，裁缝师傅便是刘粉侠了。“直到现在，她做的棉鞋我还没有穿完。”翟老师对此念念不忘。

第三个好，翟老师年轻时工作调动几次，前后十多年不在家，家中大小事务全凭刘粉侠一人操持，和和美美，直接支持了翟老师的工作。几个孙子上学期间，大都住在爷爷奶奶家，吃穿同样靠奶奶一人打理。

翟老师说，老伴年轻时曾在西安大华纱厂当过学徒工，干了一年，碰到国家经济困难，被厂子辞退。回来后上了一年农业中学，心想着学到知识为国家做更大的贡献。恰好这时大女儿出生，老伴为了家庭，舍弃了学业，翟老师又在家庭的功劳簿上为老伴记下了重重一笔。

所以当老伴病重不能照料家庭、照料自己的当口，翟老师很自然地接过了担子，义无反顾，心甘情愿。翟老师是一个时时处处闪光的人。当老师42年，十多次被评为先进工作者、优秀教师。退休后，为村里编写村史，出版四本书，加入蓝田县作家协会，被聘为县文史馆研究员。

难能可贵的是，这四本书，《流连集》《追忆集》《拾荒集》《往事集》，均是在2008年、老伴患病以后整理出版的，说明家里遇到变故后他的精神没有倒，可喜可贺，也披露了他一生热爱生活、笔耕不辍的经历。

翟老师的第一首诗歌发表在1956年《蓝田报》，题目叫《上民校》：

北风吹，雪花飘，男女老少上民校，

青年人积极争先走，年高老人也不服老。

北风吹，雪花飘，扫盲学校热火了，

家家都有读书声，文盲帽子要摘掉。

此后，他给蓝田、西安、陕西各类报刊写稿100多篇，包括诗歌、散文、剧本等。年轻时写稿，遵照的是“三多”法则，即多学、多写、多看，他说想一次就写得好是不可能的，不能因为一篇稿子没有发表就不再写了。我的稿子没有登，我就想，为啥没登，原因在哪儿，下次应该咋写。还要经常看报纸，看人家是咋写的。

退休后写稿，则图的是个乐字。他在《追忆集》后记中写道：“晚年要活得有意义，闲暇无事，静坐下来，动动手脑，把自己感到有趣的事写出来，生活才会不断增加乐趣，我就要朝着这个目标走到底！”

精神世界如此豁达开阔的一个人，他脚下的道路自然豁达开阔。翟老师的路上有轮椅，有老伴；有坚毅，有柔情；有风雨，更多的是阳光。能想方设法陪老伴逛西安，当能肩扛真挚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