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林新村
2018-05-14任轶珽
任轶珽
刚洗完澡,走進阳台,瞥见窗外马路上的行人川流不息,姚阿姨正忙着手边的活儿。只剩下我一个人,坐在木椅上,倏地想起父母日日教导我的话语,还是起身拿了茶几上的会计书,翻了几页。这段时间心里十分郁闷,书中凌乱错杂的数字和概论像是封了门,唯有那些文字散了些微的光亮,即使再怎样繁琐,也跟平日熟读的诗章一样沁入心扉。皎洁的月光映入窗内,想到时常与我畅游嬉笑的表妹今晚在书房里做着作业,我不忍打扰,便轻轻地合上书本,走出大门。
荡出阴霾重重的小区,我在迷茫中隐隐寻觅着明日的乐土。晃到门外的第一条马路,我便立住脚,杵在十字路口的人行道上,向两旁张望,却没了方向。忽然想起附近的枫林新村,那里或许有一盏爱尔克的灯光。我朝着第二条马路直奔向前方,两旁的树横在中间,将马路紧紧地封锁着。然后,忽觉有些凄凉,定了脚步,远望着前方那盏灯一样的光。闻见路人的歌声,微风轻轻拂来,料想便是枫林新村,但或者也许是路灯射在路上的杂影。我定了定神,蹒跚前行,直到看见前面弄堂口走出一个人,向我指了指前面的牌子。我想:我终于来到了这个小村——我曾经的家园。
在弯弯曲曲的新村外徘徊观望的是两三个保安,他们大概日夜都守在那儿,闲聊着一些琐事,夜深后,便带着一张打着瞌睡的脸,无奈地陆续回去了。朝里拐过去,再进两道弯儿,望见的还是和原先一样的层层叠叠的房屋。天下起小雨,房屋被轻柔的雨点笼罩着,屋下的花坛都出没在飘忽的雨雾中。起伏不平的绿草满眼望去是片片嫩绿的叶子,像公主的连衣裙,像蝴蝶的银色翅膀,向外撑开。花坛的叶草上盘缩着无数的雨滴,有蹒跚地拖着尾巴的,有激昂地唱着歌儿的,如一群群振翅的苍鹰,如轻柔细语的麻雀,又如淤泥里爬行的神龟。微风徐来,掀起阵阵清凉,仿佛缥缈来临的夏夜,顺着柔柔的地毯,抚摸着参差不齐的叶子,送来清凉的芳香。
夜空静静地贴在这一片大地上,淡淡的雨雾包拢着无数叶子的身体,使她们团团簇拥而起,跳着绚丽夺目的舞姿。那些叶子交头接耳地讨论起各自散发的香味、交错纵横地依偎在彼此的两侧。我用双手抚摸她们的脸颊,叶子冲我笑了笑,转了个身,又背着我切磋起她们的话语。耳边吹来的是繁星歌唱,荡漾在房屋温暖的怀里。但我还是仰起头,伸长手臂去触碰这些细腻袅娜的音符,只是他们又换了另一种表情,消失在迷离的夜色中去了。路上终究独我一人彷徨地走在朦胧弥漫的小村里。想起苏轼的《记承天夜游》里的句子:“庭下如积水空明,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处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这样的闲人也算得超脱境界了,只是不做一些实事,是不可取的,究竟让我惦记着他了。
小郑昨天告诉我,他那电影公司卧着很多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荐来的宠儿,和我一样潜卧在花香鸟语的办公室里。我的意念正在潜滋暗长,而他们早已失去了斗志,是被浮夸世界淹没在被搅得起伏不平的奢靡泛滥的生活里罢了!在我看来,这一片土地也许真的不属于我,还有留下的必要吗?但在那儿,唾弃的泪眼中弥望的是父母百般呵护的笑脸,让我寸步难行。
那盏灯总是迷迷糊糊地照在前方,是为他们,还是为自己?我想到希望,忽然矛盾起来了,这正如地上的路,不经然地走成一条暗无天日的扭曲长路。这条路不知是黑是白,我在摸索中独自爬行……
(责任编辑 葛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