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洛霍夫的写景手法对刘绍棠的影响研究
2018-05-14刘冬梅
摘要:顿河和大运河的风光景物具有共同的生命和性灵,自然如同一种圣洁而高尚的情感成为肖洛霍夫和刘绍棠永不衰竭的创作源泉。刘绍棠受到肖洛霍夫写景技巧的启迪,绘制出独具色彩与声响的大运河风光景物。本文主要从独特的修辞方法、精美的绘画性和多声的音乐性三个方面探讨了肖洛霍夫的写景手法对刘绍棠的影响。
关键词:景物意象 修辞方法 绘画性 音乐性
刘绍棠(1936年—1997年)是我国当代著名乡土文学作家,他在青年时代深受肖洛霍夫作品的影响,写景写情,均落实到自己所描写的乡土人情上。他在回顾已经走过的文学道路时,真诚地说,在国外现代作家中他最佩服苏联作家肖洛霍夫,《静静的顿河》是他学写乡土小说的生动教材。
顿河和大运河的风光景物具有共同的生命和性灵,自然如同一种圣洁而高尚的情感成为肖洛霍夫和刘绍棠永不衰竭的创作源泉。这样,在《静静的顿河》和刘绍棠的小说中我们看到了大量的景物形象,它们独立于人物、情节的艺术形象之外。实际上,文学作品中的景物形象具有表情内涵,这样景物形象就成了情景交融的景物审美意象。景物审美意象在文学作品中具有不同的功能,有时表明人物活动的地点、背景,有时烘托人物活动、事件发展的气氛,有时表现人物的内心状态,有时反映作品的主题或作者的情绪与观念等。本文将对《静静的顿河》和刘绍棠小说中景物审美意象作比较分析,着重从景物描写技巧方面探讨刘绍棠对肖洛霍夫写景的借鉴。
一、独特的修辞方法
《静静的顿河》景物描写中比喻、拟人等修辞方法运用得异常贴切、美丽、富于生命感,营造了悠远的意境,作家充分采用通感、象征等手法使景的描绘更富表现力。
肖洛霍夫是善用比喻的大师,使顿河风光显得更美妙生动。他常常是在短短的一段风景描写中,运用多重比喻和联比,也就是不仅仅用一个或两个比喻,有时一连用好几个比喻。如他对黄昏时分顿河沿岸风景的描写:“远处,顿河沿岸一带,闪电曲曲折折地来回飞驰着,橙黄色的闪光抖来抖去,就像一只受伤的大鸟胡乱扑打翅膀。河那边有一片晚霞,被乌云的边儿一遮,也晦暗下来。草原就像一个盛满了寂静的大碗,一条条山沟里还保留着白昼的暗淡的反光。这天黄昏不知为什么有点儿像秋天……。”在这一风景描写中,描写闪电先运用了两个比喻,之后又连用了两个比喻,使画面生动、形象,自然景物拥有了具象感。在肖洛霍夫风景描写中还常常运用比喻套比喻,如对草原上羽茅草的描绘,“风吹得羽茅草歪歪倒倒的,吹得那灰白色的草浪沙沙直响,一起一伏,时而向南倒,时而向西歪。气流经过处,羽茅草都像祷告似的一齐弯下身去,在那白色的浪顶上,很久都留着一道黑黑的印子。”这种比喻套比喻方式的运用,描绘了草原上羽茅草熟透时的景象,把风吹草地沙沙作响的声音和随风摇摆时的状态形象地描绘了出来,人的视觉和听觉都参与了感知,这样长满成熟羽茅草的草原的真实图景就清晰地浮现出来了。实际上,在肖洛霍夫的风景描写中广泛地运用了比喻手法,作家在描绘景物时,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味觉等往往彼此被打通,这样抽象的自然现象具象化了,给人以动态感,具体的景物更显示其音响和色彩,更富于质感。如“时间一天天地过去,就像风拨动着一根根的马鬃。”“太阳挂在村庄的上空,像只熟了的、黄澄澄的大杏子,太阳下面,是一片雾腾腾的烟云。”肖洛霍夫创造性的比喻来源于审美需求心理和地域文化心理的有机融合。通感思维是比喻构成的重要心理基础,比喻修辞则是通感思维的呈现方式。《静静的顿河》中大量地运用了通感思维,这样对比喻的创造和对语言的创造具有了不可想象的新奇活力。
肖洛霍夫善用拟人手法,使景物更富于生命感。在关于风景比喻的运用中,有许多自然景物是借人的表情、动作、行为来描写的,本身具有拟人性质,而且肖洛霍夫对大自然的擬人化,还表现在它含有人一样的感情色彩,与人一样富有灵气。如“河边滩地后面的天空黑沉沉的,十分可怕;草原沉默不语,好像在等待什么。”“冰块像一条条昏了头的怪鱼,争着朝岸上爬。顿河对岸,白杨树受到南来暖风的催促,也连忙行动起来,摇来晃去地在原地跑步。”
刘绍棠描绘景物时,也运用了独具特色的比喻、拟人、夸张等,将笔下的景物写得鲜活灵动。刘绍棠学习农民的语言,善于运用贴切的比喻。如描写柳巷村,“十八里运河滩,像一张碧水荷叶;荷叶上闪烁一颗晶莹的露珠,那便是名叫柳巷的小小村落。”写鱼菱村庄,这“鱼菱村远看像一条鱼,近看像一只菱角”;写花,“顶属死不了的花朵最小,只有蚕豆粒大,血红血红的”。像这样能够引起向往与思恋的比喻,能够启发和培养高尚情趣的比喻,才是上乘的比喻。刘绍棠也善于运用生动的拟人和新鲜的夸张,如描写南瓜,“……累累连连的南瓜秧爬上了三间泥棚茅舍的屋顶,石磙子大的南瓜,横七竖八地躺在屋顶上,再长个儿,就该把屋顶压塌了。”如写香瓜,“吃过柳梢青的香瓜面瓜的人,没个够;人行千里,心也栓在他的瓜秧上。”这些描写由于比喻、拟人、夸张等的运用体现了本乡本土的农民语言、个性与情绪,富有文化内涵。
二、精美的绘画性
《静静的顿河》中景物有一种天然美,展现着自身生命的活力和整体的动态美,构成一种真实的情境。刘绍棠笔下的运河风景,也自成一个世界。两位作家用画的元素营造了一幅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宏观微观的开放图景。一方面是粗轮廓的写实,另一方面也不乏细部的忠实描绘。
《静静的顿河》中的景物描写如江河铺地而来,如流云排天而过,浓墨重彩,横姿繁复。此外,肖洛霍夫往往采用不同于常景的色彩点染画面:褐色的浓云,淡褐色的麦田,黄澄澄的太阳,黑色的天空……染成一种浓郁的奇幻的色彩。纷繁美妙的色彩与宏观、微观意象互相交织,达到一种空灵精致的不能替代的丰满有力境界。实际上,在《静静的顿河》中,黑色是景物意象的基本色调。比如《静静的顿河》第六卷第六十一章中午时分暴雨来临时的景象:“风旋转着灰白色的尘土在将军大道上转圈儿。南面还一直冒着大火的黑红色的烟。被风吹散的黑云又渐渐聚拢起来,高地上有一片游云的影子。一道在白天里雪白的电光闪过。闪电瞬间给发蓝的黑云镶起一道曲曲弯弯的银边儿,又像一条亮闪闪的长矛似的朝下插去,插到一座古守望台的凸出的顶上。一声巨雷好像劈开了高耸在空中的黑云;大雨从黑云里倾泻下来……”这是自然界的真实图像,又预示着激烈的战斗即将爆发。
而刘绍棠常以“红”和“绿”等浓艳色彩描绘画面。刘绍棠是执着追求色彩美的作家,并以自己激昂豪爽的个性满足农民的审美,构建起别具一格的色彩系。“红”和“绿”是“运河文学”的主色调,多彩是包容。且看如下在《地母》中对织女河如诗如画的描写,“织女河是一条秀丽的小河,两岸绿树,一河碧水,河坡开满五颜六色的野菊,水面漂浮点点片片的青萍,天上的白云,飞掠的鸟影,岸上的花树,都倒映水中,小船像在画中划行。”“运河文学”语言浓艳多彩,属暖色系,常能唤起读者温馨、激昂、热烈的心理体验,即使描写旧社会的凄苦,也不至于令读者过分哀怨沮丧,总能给人以积极向上的力量。
三、多声的音乐性
《静静的顿河》和刘绍棠的小说以自然整体韵律为主旋律,表现着自然的律动。在这自然宏大的主旋律中,时有风声草声、动物叫声、天籁和鸣,构成一个壮观微妙而声势十足的世界。
如描写顿河:“从顿河的静静的深渊里溢出许多支浅流。浅流中,水波盘旋、激荡。顿河蹒跚地、静静地泛流而去。黑鱼成群结对地在坚硬的沙石河底游来游去……但是在河道很窄的地方,受到束缚的顿河就要在河堤上冲出很深的缺口,泡沫翻滚的白浪就要带着震耳欲聋的吼声涌出来,流水就要在山嘴后面,在洼地里旋起一个个水涡。流水在这些地方像变魔法似的转着可怕的圈子,叫人看都不敢看。”这一描写犹如流动的恢宏乐章,暗示生活从平静的浅滩进入了惊涛拍岸的峡谷。在《静静的顿河》中经常出现以黑色调为背景的大段大段的景物描写,它们如荡气回肠的交响乐,或者烘托着事件发展的气氛,或者成为表现人物内心状态的一种方式。
刘绍棠这样描写北运河水乡的河滩:“这片河滩方圆七八里,一条条河汊纵横交错,一片片水洼星罗棋布,一道道沙冈连绵起伏。河汊里流水潺潺,春天只有脚面深,一进雨季,水深也只过膝……水洼里丛生着芦苇、野麻和蒲草,三三五五的红翅膀蜻蜓,在苇尖、麻叶和草片上歇脚;而隐藏深处的红脖水鸡儿,只有蝴蝶大小,啼唱得婉转迷人……”这一景物描写中有声有色,好像是一首旋律舒缓的田园乐章,曲中流水声伴着鸟鸣。刘绍裳在编制小说语言的音乐之曲时,风格属于激昂、伶俐型,音韵世界的基本乐段是以“敲鼓点”“四六”句为节奏,给人以奋进的力量,如描写50年前他家乡的田园:“运河滩头,一片瓜园;水柳篱墙,柴门半掩。瓜熟时节,满天香雾;南風徐来,香飘十里。瓜棚窗外,垂柳依依。”
四、结语
乡土作为文学吟唱的主题、重要的文学审美体,并串连成中外文学史的一条线索。为了丰富景物意象的感性,肖洛霍夫调动一切艺术手法对景物进行再现,除丰富的修辞方法外,肖洛霍夫把绘画、音乐、电影等诸多艺术表现方式运用到了景物意象的立体创造中。刘绍棠受到《静静的顿河》的启发,创造性地学习了顿河小说写景中独具特色的修辞方法,把绘画、音乐、电影等诸多艺术的表现方式也运用到了自己的写景创作中,并与民族传统和本土国情相结合,绘制出大运河那独具色彩与声响的景物和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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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刘冬梅,女,硕士,沈阳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俄罗斯文学)(责任编辑 刘冬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