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花钱”文化元素赏析

卢伯雄

中华民族历史悠久，中国是世界四大文明古国之一，其钱币铸造史是世界货币中的一霸。我国的古代钱币，品种繁多，除大量的流通币外，还有一种非流通币——中国民俗钱，俗称“花钱”。花钱主要用来玩赏、装饰、祈福和馈赠等，它以其讲究的用料、高超的工艺、精湛的艺术性以及独特的文物价值和文化价值而成为中国古代钱币中的一个类别。花钱有官铸，也有私铸。大者如盆盘，小者似鸡目，有金、银、铜、铁、锡、铝及其他各种质料，精粗不一，形状多样。有的有图案有文字，有的只有图案没有文字，也有的只有文字而无花纹等，总之内容丰富多彩，是一个文化元素厚重又十分珍贵的民俗文物宝库。据书谱记载：花钱是古代的一种特殊“钱币”，始于汉代，这种钱币自始就没有法定的流通功能，正是由于花钱属非流通货币，其设计、铸造不受官方限制，这就大大发挥了民间艺技的创作空间，之所以花钱的形状、图案和文字各式各样，就从客观上造就了花钱是中国古代民俗文化的一部分。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中国花钱》一书中介绍，中国古代花钱的品种达两千多种。

花钱的种类

我国古代花钱主要分为五种：官发钱、宗教钱、祝福钱、故事钱和镂空钱。

1.官发花钱。顾名思义就是由朝廷铸造的花钱，往往朝廷在铸造流通货币的时候，会先铸造一批有纪念和祈福性质的花钱，用于占卜兴衰、祭祀天地，这便是官发钱。比较著名的当属“崇宁重宝”花钱，制作精美，雕刻细腻，市价也远远高于一般花钱，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都是收藏家喜爱的藏品。（图1）

2.宗教花钱。这类花钱常常和鬼神阴阳有关，是一种颇具时代特色的花钱。由于古人十分迷信，惧鬼怕神，认为花钱可以辟邪，保佑他们平安，因此宗教钱颇有人气，几乎每个大户人家里都会收藏许多宗教钱用于祈祷和辟邪，而普通人家多数供老人或小孩外出或走夜路时佩带。（图2）

3.祝福花钱。就是用于祝福活动的花钱，比如：婚嫁寿宴、添丁生子、开张升迁等，用来讨个好彩头，同时也表达自己深深的祝福，蕴含着一种淳朴的情感，可以说祝福钱是最具生活气息的花钱，目前在某些地区仍然受人喜爱。（图3）

4.故事花钱。故事花钱就是在钱体上表现出一个故事内容，大多是那种脍炙人口的故事，大家一看就能看懂的那种，算是大众传播的一种载体，市井气息浓郁。（图4）

5.镂空花钱。这类花钱是经过长时间的发展后形成的，与传统的花钱不同，镂空花钱采用了镂空的工艺，这就使花钱铸造得更加栩栩如生，表现力和感染力也更进一步，因此成为古人和当代人收藏的热门。镂空花钱虽然美观，但它的缺点是不易保存，由于镂空的支撑线条细小，加之材质因素很容易损断。（图5）

中国疆域辽阔、民族众多，其钱币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上述五种类型的花钱俗称，是历代收藏业内对两千多种花钱传承下来的，从理论上得到了国内外学者和藏家认定的主观分类符号。而在国内的客观实际中，分东西南北中地域和少数民族地区，对花钱的统一俗称是大众化的口头禅“厌胜钱”“压胜钱”等。在分类上涉及的花钱品种，多达几十种，其中按名次排列居首位的有7类：

1.吉语钱：花钱的图文基本上都与祝贺、祝福、颂扬的礼节相关。（图6）

2.咒语钱：这类花钱的图文都与民间占卜、社会习俗相关。如“驱邪降福”等。

3.钱文钱：这类花钱正面是钱文，背面是花纹、图案，有动物、云彩、荷花、龙凤、人物图等。（图7）

4.生肖钱：这类花钱正面或背面有十二生肖动物猪、牛、鸡等。（图8）

5.马钱：这类花钱是马的图案和文字，有跑马、飞马、八骏图等。（图9）

6.秘戏钱：这类花钱是男女合欢图案的花钱。（图10）

7.女阴钱：这种女阴花钱源于日本寺庙里面铸造发行，传说女子怀孕后戴会顺产，放在钱包里面钱会再生出来。清代流入中国后，多为贵族女子佩用，材质基本上是白铜和金、银制品。（图11）

除上述七大类外，还有赐赏钱、镇库钱、开炉钱、雕母钱、洗儿钱、上梁钱、撒帐钱等，均反映古代的社会活动和人情世故。各种花钱的钱文，可以说是古代书法、文字的大汇集，草、篆、隶各种书体齐备，其中有很多书法是出自名家的手笔。在花钱的设计制作上，同样展现了不少的名家名作和艺人精湛的技术。（图12、最美的古代花钱——五鸟叙伦）

花钱的赏析

笔者认为，每一枚古代花钱从诞生到经历，都会有一个故事，而每一个故事都会是感人肺腑的。一枚花钱从他人之手到另一个人之手，再到他人之手，又流转而到其他人之手……每经历一次，这枚花钱都能体味到不同的体温。如果说如今的圆润（包浆）或是斑驳都是必须的，那么此花钱经历的周折既丰富了一个人的人生，又给人的距离是言不能语，但距离却是连接时空这头和那头的一只精灵，经过玩家对这只精灵的解剖，就会让此花钱距离百年、千年以至更久远之前的点滴浸透出来，渐渐地会让人们一览无余。

对古代花钱的赏析，粗线条的简要概括，可分为两大类别，即实体类和镂空类。

1.实体类：实体类钱是民俗钱中的主体，种类极多，不下千余种，多為宋、元以后的物品。常见的实体类民俗钱，以黄铜质居多，大部分为明末以后的。个体大小悬殊，小者仅1-2厘米左右，大者在15-16厘米以上。实体类民俗钱内容庞杂，很难详细将某钱归为某类。前人已做过不少这样的分类工作，但都深感在几个类别上不易严格区分，例如生肖、辟邪、八卦钱等。据有关史料记载，经历朝历代的玩家细加分析、比较，从赏析的角度，应该分为七个子类较为妥当，它们分别是：

（1）祝颂婚姻钱。分图案、吉语和文图三种。龙凤图案钱起于后周，多为龙凤纹，取“龙凤呈祥”之意。龙、凤二物或头向相对，或头尾相接。也有正面为双龙、背为双凤者。文字吉语多为“龙凤呈祥”“龙飞凤舞”“龙飞凤翥”“双凤来仪”“双凤仪庭”等。或特铸年号钱，在钱背或周郭铸龙凤纹。明、清以来，铸有文字“正德通宝”“康熙通宝”，或仿“周元通宝”背铸龙凤。并有在周郭铸造或加刻双龙、双凤或龙凤者，仍取“龙凤呈祥”意。钱币材料主要为黄铜，金、银、铅、铁钱数量很少。（图13）

（2）祝颂家庭钱。这类花钱自汉即有，如“大胜哉、得儿郎、益富昌、益牛羊、保父母、和兄弟、宜子孙、去不祥”等。汉至隋、唐时期，这类钱铸造较少，又加之年代久远，如今所见极少。宋、元时渐多，到明、清时，此类钱极多。一个家庭总想平安兴旺，而成为社会一时之风气，如“全家欢喜，一团和气”“合家清吉”“合家欢乐”“子孙贤孝”“五代同堂”“孝友世家”“家门吉庆”“福寿康宁”“平安吉庆”等，表达了老百姓对幸福生活的祝福和追求，也反映了古代民间的风尚和习俗。这类钱大多形体较小，两面著文。也有一面吉语，另一面寓意图案的。材质多为黄铜，可知多系明末以后之物。（图14）

（3）辟邪花钱。自地球上有了人类以来，人们总希望平平安安。如果遭遇不幸，便以为是邪祟和鬼魅作怪，要请巫师们破除邪祟，压服鬼魅，这种方法就称为“辟邪”。为了防止不幸的降临，要请巫术之师们“辟邪”，于是辟邪之法和辟邪品就应运而生了。佛教的如来、观世音、金刚、罗汉、济公，以及道教的老子、张天师、钟馗、“八仙”、姜太公等。这些人、神之间的传媒，人类善、恶的仲裁者、行善之神，能够压服并驱除那些邪神、鬼祟。人们通常的做法是用张天师的三件宝：宝剑、印信和符箓书画于物体或铸于金属牌饰上。这就是我们今天所见的钱形饰牌——辟邪钱。这些带符咒的牌饰既起装饰作用，又能安慰精神、平衡心理，收一举多得之效。历朝历代的辟邪花钱数量很多，个体也大。最常见的有：A、“雷霆钱”，一般为咒语四句：“雷霆雷霆、杀鬼降精、斩妖辟邪、万鬼不存”或“雷霆雷霆、杀鬼降精、男女佩之、永保贞吉”。最后有一句嘱托语：“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咒语两侧为符文，应是“雷令杀鬼”篆书的图案化；B、“太上咒”钱：“太上咒曰：天圆地方、六律九章、神符到处、万鬼灭亡”。另有斩妖钱、镇宅钱、去殃除凶钱、驱邪降福钱等。钱的另一面有打鬼图、星官图、十二生肖、十干、八卦卦文及卦形等。人物图案一般为张天师、老子、姜太公、钟馗、雷神、五毒图（蛇、蝎、蜈蚣、蟾蜍、壁虎），以雷霆钱居多。C、“天罡钱”“太上咒语钱”等多为宋、元时物，而“雷霆钱”“驱邪降福”钱多为明、清时物。也有如蛇、鼠、狐、狼、鼬、刺猬、蜘蛛、蜈蚣等，或苦修苦炼，或偶感灵气而成仙家，人们也将其铸于花钱形饰牌上，供佩带或收藏以达辟邪之目的。（图15）

（4）罗汉花钱。罗汉花钱虽形同行用钱，但由于这种钱铜质优良，色泽金黄，又有着许多美丽的传说，于是很多人把它珍藏了起来。久而久之，这种被冠以“罗汉钱”美称的清康熙钱也广泛流传在民间（图16）。罗汉花钱最早出现在五代后（955），该枚花钱背面有一罗汉，称得上是名副其实。

（5）玄天上帝花钱。在中国的人物花钱中，铸制的神仙和佛教人物较多，其中最有名的是“玄天上帝”，乃北极玄武星君的化身，又称玄武大帝、真武大帝。真武大帝在汉代时非常受尊崇，以中国湖北省武当山为发祥地。（图17）

（6）生肖花钱。东汉时期，由于相术的发展，阴阳相士们又把人的面貌、性格肖为十二种动物，即今天所说的十二属相。属相创立之后就成为人们生年的一种记录。人们将所生年的属相铸于钱上，有一钱一肖、或二肖、四肖、十二肖不等。生肖共十二种，配以十二地支，以鼠为首位，与地支的首位“子”相配为“子鼠”。依次为丑牛、寅虎、卯兔……，这就是生肖钱。

生肖花钱最早铸于南北朝时期。北宋以后渐多，明、清极多。早期的生肖花钱，形体大小不一，小者直径不足2厘米，由于钱形小，其上仅铸一二种生肖，最多也只有四种，背面铸有相应的支文。有的生肖与支文同铸一面。此种钱的钱背或光或铸星斗、云气、花朵、符文之类。这一类的钱一般为套钱，或十二枚，或六枚，或三枚，但每套的总数仍为十二枚。大者直径约6-7厘米以上。一面铸生肖及支文，另外一面铸相关人物图案，主要为道家故事。唐、宋以后多为大形钱，特征是十二生肖与支文同时铸于一面。特点是生肖在外圈，支文在内圈，并用辐射状格子将十二生肖及支文隔开，也有在生肖和支文之间加云纹寿字圈带，或将支文与生肖相间布列，生肖以小圈圈起，另一面铸的图案均为人物故事，图案多表现道教活动内容，又以老子授经故事居多。其次有“董奉修仙”“朝元图”等神话传说或寓意吉祥，如“加官进禄”。或八卦图形及卦文等。另有一类则不铸十二生肖，只铸相關人物故事，钱面正上方一额，中题“本命星官”或“本命元神”“本命星神”“本命元君”等。左方或下方有生肖一种，右有一神仙及龟鹤等。故事当是掌管本生肖年所生之人的命运，如掌管鸡年、狗年、马年……都各有专神。这样的专职神仙称之为值年神，共有六十位，又称“六十本命元君”，与六十届年花甲数相同，这种生肖花钱如同现代的生肖纪念币性质，这种生肖花钱上铸的吉语，除“天下太平”“长命富贵”，还有“福德长寿”“福德”“星官七品”“富贵利命”“福寿延长”及符文等多种。金、元时，除继续铸造前代各种生肖花钱外，多在图案上增加些花草、动物图案（花草及动物纹图案前代亦有，但不多）。明、清以后，生肖钱除生肖及支文外，又加入八卦图形及卦文。图案多为龙虎、龙凤，人物故事图案渐少。清代中晚期又铸了一种带钱冠宝盖形的生肖花钱，钱冠有三系孔。钱额多铸“桂”字，谐“贵”之音，又取“桂冠”之意。或为如意、宝瓶等图案，寓“平安如意”意。明、清时期的生肖花钱均为黄铜质。铸造精致，纹饰细腻，有很厚重的民俗习气和工艺价值。（图18）

7.秘戏花钱。面文多是“风花雪月”之语，也有“花月宜人”“明皇御影”等句。“风”“花”“雪”“月”是人们期望的四时美景：春日娇花，夏日凉风，秋日明月，隆冬瑞雪，都是最宜人的天然物候。背铸一对、二对或四对裸体男女作交欢状。多年来，学术界对人物图案的解释也有三四种以上，一说“风”“花”“雪”“月”代表四位神女（如青女、素娥之类）与凡间男子婚媾，确有《天仙配》中董永路遇七仙女以及《幽明录》中阮肇、刘晨入天台之妙趣；一解为秦楼女子、勾栏瓦肆把玩之物。青楼女以性活动为主业，正符合卖什么吆喝什么，持物人前想入非非，浪漫至极；次解有合理成分，此类钱不独为勾栏瓦肆、青楼之所专享。烟花路上的男子、世俗家庭的夫妻、或赧颜所购或由老辈赐予，均乐秘宝之。为何？天性也。不论钱上铸有几双男女，均是写房帷之内的一招一式，图案采《洞玄子》三十法之几种。此类钱起于隋唐，宋元以来多有，明清时期仍续铸制，如今不再被视为“禁果”，属于专题爱好者的收藏品种之一。（图19）

二、镂空类（清代称“通花”，亦称“玲珑体”）主要为唐、宋至明、清時期环钱形的透空牌饰。大部分为青铜铸造，黄铜次之，铁质少见。直径在2.4—8厘米左右，边厚0.2-0.5厘米左右，边郭与穿郭有单轮、重轮、三重轮几种。镂空花钱因其玲珑通透的特性，注定在铸造工艺上的要求要比其他实体花钱更高，虽然是用灰、粉、砂模铸造，因镂空图纹粗细不匀，一般事后都会进行修饰。还有一种手工雕刻的镂空钱纹，是镂空花钱中的精品，大多数是技艺工匠采用可锻的圆形坯料，类似于木雕方法在坯料上精工细琢，而这种雕刻的镂空花钱，有不少的收藏者误认为是收藏界俗称的“刻花钱”。这实际上是一种概念上的错误，两者的区别在于：镂空花钱是用非行用钱制作的，刻花钱是用行用钱在钱面上刻花，花饰是在钱的表面，并未把钱的正背两面镂空。

镂空花钱主要纹饰有花草、虫鱼、蜂蝶、凤鸟、龙、狮、鹿、马、楼阁、人物故事等。金、元时期，上述图案的镂空钱仍有相当数量的铸造，明、清时期已很少。明、清时期仿制的镂空钱仅见有黄铜质双龙钱。尤其是清代仿制的双龙钱，厚重、大轮郭，已失唐、宋钱风格。收藏业内对不同时期的分为两类，元以前为中早期，明以后为中晚期。镂空花钱的纹饰主要起装饰作用，所以都是吉祥物种，而无符咒、神怪之痕迹。从出土资料看，古代马具如鞍辔、革带、帘帐、杖端等都可能装饰。镂空花钱的花纹图案艺术影响到窗花、门签和其他剪纸艺术。镂空钱传世较多，磨损程度大，有的穿孔已磨偏，当是长期穿悬所致。（图20）

欣赏古代花钱，贵在研究重在品味。对于古代花钱收藏爱好者来说，在收藏与鉴赏当中，应把握“六品”：一“品”其“形”。如“镂空”花钱，把“形态之美”推向了高峰，汉魏镂空的空灵、简约，辽金镂空的雄浑、富于张力，云炉镂空的繁密、华丽，异彩纷呈，各具魅力；二“品”其“色”。年份越久的传世花钱越需经常盘玩，时间长了，表面可出现如古玉表面的“玻璃光”，亮泽可人。出土的花钱则多色泽鲜亮，红斑绿锈，美不胜收；三“品”其“工”。汉代花钱采用范铸，估计大多为石范、陶范，也有少量铜质花钱祖范，唐代以后花钱采用母钱翻砂工艺，头版花钱线条流畅，笔笔见锋，神态逼真，最值得收藏；四“品”其“义”。也就是解读其记载的古代风俗、文化信息；五“品”其“法”。比如汉魏花钱，形制与行用钱完全相同，图案也基本上是按上、下、左、右平衡布局。到了唐宋，开始讲究布白和章法，为了巧妙处理穿口对画面的影响，需要合理布局，某些线条笔法虽断而意境却是连，空白也要分布适当；六“品”其“味”。即领会韵味意境，探求其背后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