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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访“植物人”:最怕活着却不醒

2018-05-14

新传奇 2018年28期
关键词:小聪托养家属

我国每年新增“植物人”约7万至10万人,然而他们中只有少数人可以被“奇迹”眷顾而醒来。曾有醒来的“植物人”说,昏迷期间见过地狱的样子;也有的说,像身处战场,周围有枪声和血。

昏迷71天后醒来

工地上干活时的意外跌落,给36岁的王艳梅造成了重型脑损伤。在医生看来,能活下来已是奇迹。

在脑疝濒临死亡的情况下,王艳梅被实施开颅手术,清除了血肿的同时,也除掉了一块碗口般大小的颅骨,这也使得她脑袋的一边塌了下去。

术后第15天,医生开始对转到普通病房的王艳梅进行正中电刺激治疗、磁刺激治疗,以及艺术唤醒。

颅内减压、正中电刺激、磁刺激、针灸、视听促醒、按摩、翻身、擦洗……王艳梅的丈夫清楚的记得,在医院打地铺陪床的日子里,医生、他,以及他的女儿能够为王艳梅做的所有事情。

慢慢地,王艳梅身上开始发生了一些变化:她的手在动,她的眼珠在来回动……

在王艳梅昏迷的第71天,真正的改变发生了。当女儿一点一点地往她嘴里喂包子馅儿时,王艳梅缓缓伸过手来,从女儿的手中拿走包子,接着,自己吃了起来。在医生看来,虽然她的动作还不灵活,但这种“和外界的互动”意味着王艳梅已经醒来了。

醒来的王艳梅仍然面临着很多挑战。她现在走路的极限是100米,前进几步便需要停下来休息。她还不能准确控制左手,因此每天练习抓苹果。她的记忆力也受到损害,始终想不起来出事的经过,也记不起出事前说好往家里寄的1万块钱放哪儿了。17岁的女儿辍学在家里照顾她,但她经常因为琐事和女儿吵架,情绪波动很大。为了更好的后续恢复,她还需要再做一次修骨手术。

“恢复到以前是不可能了,能恢复到生活可以简单自理还是有可能的,在家里饿不着就行。”王艳梅的丈夫说。

但不管怎样,这是每一个“植物人”的家属都在等待的奇迹。

我国每年新增“植物人”约7万至10万人,然而他们中只有少数人可以被“奇迹”眷顾而醒来。曾有醒来的“植物人”说,昏迷期间见过地狱的样子;也有的说,像身处战场,周围有枪声和血。

在北京陆军总医院八一脑科医院促醒中心,每天来往着各类“植物人”与他们的家属。在促醒中心负责人、神经外科主任何江弘的经验中,这些人中能醒的不到30%,剩下的则机会渺茫。

年龄、受伤原因,及得病时间的长短,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昏迷病人醒来的概率。年龄小,非自发性脑损伤患者1年内、自发性脑损伤患者3个月内醒来的几率较大。

“其实病人在很大程上是在靠碰运气,”何江弘说,“我们向病人做过一个小调查,其中95%的医生曾告诉家属‘别治了——刚3个月就和病人家属说‘你别治了,回家吧。但是从我们昏迷促醒领域来看,3个月还算比较早的,是可以治疗的,这是挺可惜的一个事。而且有的病人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植物人,他是有微小的意识的,只不过向外界发出的信号比较微弱,不易察觉,但只要你及时给他一些帮助他其实是很有希望醒来的”。

“如果在病人的前期,手术稳定后就马上对他的意识进行干预,对病人的帮助是很大的,比如说那个昏迷71天后醒来的病人。”医生李婧莲说。

然而,在推广“植物人”促醒治疗时,李婧莲却遭遇着“圈内人”的不解:一个神经外科医生,应该是做脑手术的,是忙着救命的,治疗“植物人”不是在浪费时间吗?

但何江弘却不这么认为:“‘植物人也是活着的人,他有他生存的权利,这个得由他自己来决定,我们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让他们醒来。”

“能看到活着的亲人,总强过看着照片怀念”

2015年3月8日,北京密云植物人托养中心(以下简称“托养中心”)正式对外开放。小聪是入住这里的第一位“植物人”。

2013年,34岁的小聪被一辆公交车撞倒重伤颅脑,数次开颅手术后活了下来,却始终未醒。

在国际公认的医学判断中,脑外伤病人“植物状态”持续1年即被判定为“永久性植物人”,很难再醒来。

2015年3月,住院两年半后,作为小聪身边唯一的照看者,小聪的丈夫将她送到托养中心。托养中心创始人相久大说,小聪的丈夫来的时候瘦得皮包骨,而小聪挺胖的,“他自己是厨师,但是在医院贴身陪床那么长的时间里,他没怎么吃过热饭,也没睡过好觉”。

在托养中心安顿好妻子后,小聪的丈夫在辞了工作卖了家当,多年后,决定南下打工。他在小聪的身边留了一枚“护身符”,因为小聪,他开始信佛。

在相久大的印象中,有不少家属在陪护“植物人”过程中选择了皈依宗教。有的家属还会在“植物人”病床边放置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一种“类似雾化的熏香”,家属会叮嘱在不同的时间让病人闻不同的熏香;还有的人,把一种小型照射类机器(类似一种小的理疗机)放在病人床边。

直对着小聪的病床,一只摄像头24小时工作着,小聪的丈夫可以通过它随时了解情况。然而,除了病床旁监视器的闪动,以及护士定时的日常护理,监控画面里没有任何动静。

“能看到活着的亲人,总强过看着照片怀念。”小聪的丈夫说。

“植物人”是距离死亡最近的一种

死亡、植物状态、重度残疾、中度残疾、轻度残疾,这是医学上各种脑类疾病可能导致结果。“植物人”是距离死亡最近的一种。

活着,对于“植物人”而言,是一件需要完全依靠外界的事。

“‘植物人最后的生存时间完全取决于他的护理水平。”何江弘说,“他们死亡的原因有两种:肺部感染和營养不良,都跟护理有关系。如果护理得好,理想情况下,他可以一直活下去”。

但这种“理想情况”却很难达成。在中国大部分医院,当“植物人”身体状态稳定后,大多都会被建议出院。然而,这些还未醒来的“植物人”接下来却陷入了“该去哪儿”的尴尬处境。大多数人只能选择回家。而当“植物人”从医院回到家中,往往会遭遇一场专业护理上的“滑铁卢”。

“病人躺在屋子里,到处都堆着和他有关的东西,各种瓶瓶罐罐,一进屋那种味儿……整个家庭都陷入特别混乱的场面。”这是何江弘在走访植物人家庭时经常见到的景象,“放在家里是很难弄的,慢慢的时间长了,家属被消耗着,有的也盯不住”。

在托养中心二楼的病房中,小聪的身边,还躺着6个“植物人”,他们会定时接受护士的照料。来到这里的“植物人”,大多是被期待着可以“活下去”,而不再是“醒来”。

“如果病人确实醒来比较困难,我们应该尽量改善他们的生存质量。”何江弘说。

在托养中心二楼的墙角,立着一块写满药物名称及用药时间的白板。上面有减缓植物人肌张力的药,也有抗癫痫的的和治疗低钾的药物。“长期卧床就容易造成低钾,钾一低下来就容易没劲儿。因为‘植物人是消耗能量的,不给他这个抗癫痫的药,他很快就把能量消耗完。”相久大说。

为了创办托养中心,相久大遇到不少困难。托养中心目前仍是类似“医务室”的资质,“四不像”。

相久大说,虽然“植物人”在医学上比“重度残疾”更严重,但在一些政策中,却并不被归类为残疾人,甚至难以被归类为任何一种已有的疾病类别。这让“植物人”在一定程度上很难得到政策上的帮助,也使得“植物人”托养机构在资质的合理化上受到很多阻碍。

(《北京青年报》2017.9.20 计巍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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