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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列式双音词构词的语音特征研究

2018-05-14李琪琨田丰

科技风 2018年35期

李琪琨 田丰

摘 要:目前,学界对于并列式双音词的分析以语法分析为主,且只分析了“如何并列”这一问题,大多数学者认为这是一个构词法的问题。本文在强调语音学对于并列式双音词的重要影响的前提下,对于现代汉语中大量存在的并列式双音词进行语音学的分析,并直观的使用实验语音学的图像法,从声调、以及韵母、声母结合形成的音节的角度结合实例,谈谈这些方面在交际的大环境下是如何导致以及为什么导致两个语素的不平等,从而使一前一后的形式固定下来无法随意改变。

关键词:并列式;双音词;不平等;省力原则;音节系统

Abstract:At present,researches on the disyllabic copulative compounds mainly focus on syntax analysis,besides;they only answer the question of“how the words are copulated”,most of the scholars think only word formation can explain this question.However,on condition that Phonetics has significant influences on disyllabic copulative compounds,analyzing these word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Phonetics analysis.Adopting the image method of Experimental Phonetics,analyzing them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ones,initial consonants and vowels alone with some examples,discussing how and why these aspects above can result in the inequality of these words morphemes and what makes the form of these words stay immobilization.

Key words:Compound;Disyllables;inequality;the Principle of Least Effort;Syllable System

一、绪论

王力先生(1988)把双音化列为现代汉语语法史最重要的五个变化之一,他认为双音化并不仅仅是一个单纯的语音问题,还是一个构词法的问题。而石毓智(2002)认为,双音化不仅仅是单纯的某一个或某一类词的变化,这种变化使得整个汉语的词汇系统发生了变化。词汇或者结构的固定常常是语音、语用、句子结构等的共同作用。但是,这些因素的作用或者重要形式可能因时代的不同而不同。石毓智(2002)认为,诱发语法化的音韵要素包括音高、音质等的重要作用只出现在别的语言当中,如英语。而本文认为,在现在汉语并列式双音词中,影响结构的固定的诸多要素中,语音要素是非常重要、有规律可循并且显示出了极大的规律性的。在以上研究发现的指导下,本文认为,基本语音单位的构成特点显著影响了并列式双音词的构成。

本文选取并列式双音词作为主要研究对象,并认为其语素的“同义”和“不平等”的显著特征在其语音方面表现的最为明显,其语素的不平等主要是由其语音特征引起的。

本文认为并列词中,两个语素谁先谁后不能是随意的。如果把它的两个语素看作是A和B,那么,A+B势必等同于B+A。但是对于绝大多数的并列式来说,两个语素的位置是绝对不可以互换的,其结构形式是固定下来的。如:“心肝”不能說“肝心”、“人民”不说“民人”。并列式语素在现代汉语中的绝对固定从根本上来说是由于二者的不平等性,从语义学上来讲,以前后判断平等本身虽然体现了汉语的感性特征,但这种不平等性从语音学的角度来说是有道理的,是理性的。

由此,本文认为,从语音学上来说,为什么说“道路”,而“路道”不适用?为什么说“嘀嗒”而“嗒嘀”不适用?为什么“省俭”比“俭省”出现频率多得多?又比如,在现代会话中为什么“sorry”比“对不起”更受欢迎?这个普遍的现象从语音学的角度分析,本文认为,“sorry”是两个音节,因此具有优势,而“对不起”是三个音节,这个原因是不是很重要的原因?语言从根本上来说,是为了满足交际,而快速准确的达到交际目的是第一要务。言语交际是形成固定的语言形式的主要原因,而言语交际有一个重要的原则“省力原则”。

本文发现,并列式双音词语素的先后从语音学上来讲是遵从适用性原则的,它能够沿用和发展是因为它符合发展的需要且符合交际的习惯,并适用于口语和交际。

二、并列式双音词构词的语音分析

(一)音调对双音词词序的影响

据本文对《现代汉语》(北大版)、现代汉语(黄廖版)及其他资料所列出的并列双音词词例的调查,在二十种调序组合构成中,四种同调组合,十六种异调组合,在所有的组合类型中,首字最多的是阴平字,最少的是上声字。顺序依次为阴平、阳平、去声、上声;尾字最多的是去声字,最少的是阴平字,顺序依次为去声、阳平、上声、阴平。这种组合方式反映出一个整体的倾向:并列式双音词首字最多的是阴平字,尾字最多的是去声字。这种趋势直接反映在很多词的造词方式上。如:“南北”、“左右”。

创造并列式双音词是为了避免单音节词的语义混乱而将意义相关或相反的单音节词合并(《中原音韵》),那么从理论上来说,AB式和BA式都可以,但现在看来它们都形成了固定的格式不能随意改变。从并列式的具体读音严格来说,首字不可能是上声字。根据语流音变,上声+上声→阳平+上声,如“老虎”[Lǎo Hǔ]的实际读音为[lau35xu214],调型发生了根本的改变。上声+非上声→半上+非上声,比如“允许”的“许”字读音与“许多”中“许”字读音的差异。[Yǔn Xǔ]的读音为[yn35 y214]而[Xǔ Dūo]的实际读音则是[y21 tuo55],调型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这种音变不是人为的,而是受前后音的影响。这也直接的说明了调值为 214 的上声不适合放在双音节词的首位,当然也不适合放在并列式的首位,因为其复杂的调型和较大的变化幅度不适合与后音搭配。如“男女”为什么不用“女男”,用五度标记法标“男女”[nan35 ny214]和“女男”[ny214 nan35]的声调变化为:

从图中可以很直观的看出来“女男”的曲线变化更加复杂。

使用语音软件(praat)制作出来的“男女”和“女男”的声调变化图为:

再如,为什么用“东北”不用“北东”,且这其中并没有逻辑的错误,比如英语中的东北就是“northeast”。“东北”的读音是[tu55 pei214]而“北东”的读音是[pei214 tu55 ]用五度标记法表示图形为:

用语音软件制作的“东北”和“北东”的声调变化图为

可以看出这两组词的变化幅度与变化的复杂度都完全相同,那么为什么东北能够使用并固定下来而不用“北东”呢?

从语音学的角度结合图来说,“东北”的调型总趋势为从高到低,结尾低,而“北东”是从低到高,结尾高。像“东北”这样的一个音高、声调的趋势在绝大多数并列式中都可以看到,“肥沃”、“左右”、“疾病”、“颜面”都是如此。根据人民日报的记载,鲁迅、冰心等人在其作品中造出了“颈脖”、“惨黯”、“槁凋”等词汇。同样是作为现代汉语语法典范的著作,为什么这些词没有流传并使用?这些词本身的调型不符合言语习惯,调值变化复杂,由低到高,读起来十分拗口,而没有像图示中显示的“男女”、“东北”那样的平滑和顺口,因此,他们的灭亡也是必然。在现代会话中,只有在表达疑问、惊讶等语气时会提高声调,而单单对于一个陈述逻辑、概念的并列词来说,调值的升高似乎不那么受用,陈述语气更符合逻辑与习惯。这也说明了上声和去声一般用作结尾的原因。

(二)音节舌位对于并列式双音词的影响

(1)用音节舌位的高低来解释这些词,其依据主要是就元音舌位而言。在一个音节的舌位变化中,元音的变化更加重要。作为韵腹的元音在音节中是必不可少的,而辅音与音调则不是。作为韵母的元音能够组成单韵母与复韵母,复韵母的数量要远远多于单韵母。根据元音的发音规律,元音的舌位高低不一变化大且复杂多变统治者一个音节的主要舌位,但其高低变化具有很强的规律性,其高、半高、中、半低、低五等舌位都有准确的位置与刻画。以“道路”和“路道”作为例子,“道路”和“路道”的韵母舌位图如下:

用语音软件制作的“道路”和“路道”的韵母发音图为:

从这里可以更加明显的看出“路道”的韵母变化更加复杂,变化幅度更大,不符合交际的准确、快速的从简原则,路道发音明显更加费力,因此从语音学来看,复杂、费力的发音特征使得“路道”无法成为人们言谈交际常用的词,而它也无法成为像“道路”一样形成固定结构,它不符合“省力原则”。

(2)有些双音节词是感叹词或拟声词,作为一个模仿人声音或者物体声音的词它的语素本身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它的来源完全依靠人发出的语气声和物体发的声,声音什么样,词就是怎么发音。那么为什么有些就可以成为一个结构并固定下来,有些就无法固定下来甚至没有书面形式呢?如,水罐掉在地上,金属和水发出的共同的复杂声音就不可以固定下来。从语音学来说,这些词难以模仿,即使可以模仿,其发音也非常拗口。这是“省力性原则”重点排除的对象。也正说明了,词语的发音对于一个词的结构固定的重要意义。比如作为感叹词的“哎呀”首字和尾字同时没有声母也没有音调,同样的音节长短,那么为什么不能说“呀哎”?而作为拟音词的“嘀嗒”为什么不能用“嗒嘀”?首字与尾字同样的音节长短,同样的声母,同样没有音调。“哎呀”的发音舌位描写如下“舌面前低不圆唇元音+舌面前高不圆唇元音+舌面前高不圆唇元音+舌面前低不远唇元音”“呀哎”的发音舌位描写如下“舌面前高不圆唇元音+舌面前低不远唇元音+舌面前低不圆唇元音+舌面前高不圆唇元音”,分别作元音舌位图如下:

用语音软件制作的这一组词的韵母舌位发音变化图为:

哎呀 呀哎

从软件的发音图上可以清楚的看到“哎呀”的发音比“呀哎”的发音要简便得多。

而“嘀嗒”与“嗒嘀”都是单韵母没有复杂度与变化幅度的区分,一个是高元音[i]在前,一个是低元音[A]在前,但整个音节的舌位由于受到了輔音声母[t]的影响。(由于[t]的发音部位和发音方法为舌尖紧触上齿龈致其舌尖部分舌位较高而元音与上齿龈并没有接触,参看上部舌位图)整个音节的舌位图如下:

可以明显看出“嗒嘀”变化更加多变更加复杂。而用语音软件制作的这一组词的韵母舌位发音变化图为:

滴答答滴

从第二幅图里可以明显看出来“答”这个音后面有一个明显的渐渐消失的U型在“滴”之前,造成了读音相对的拗口和相对复杂的读音变化,在言语中人们自然选择了“滴答”,因其更加符合“省力原则”。

有上面的例子和论述可知,用舌位高低来解释这些词,其依据就元音舌位而言,由高滑向低相对要比由低滑向高自然省力。所以在一定条件下高舌位音居前低舌位音居后。具体而言就是前一个语素的元音与后一个语素的元音衔接比较自然省力,前高后低,后音作为承接顺应前音。

(3)由“滴答”和“答滴”的例子可以知道,辅音在一个音节里的作用有时是非常大的。有一个观点认为汉语的声母大都是轻音,发音时声带不震动,因此发音时音节的衔接主要是指元音的衔接。有一定的道理但不完全正确。辅音声母在双音词中尤其是作为后位词的开头有着承上启下的作用。辅音的作用不可忽视,在辅音发音部位里舌头是很重要的发音部位,成阻与除阻的方式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舌头的位置,尤其是对于普通话。辅音作为音节中衔接元音的重要组成部分,与元音连接紧密,中间几乎没有停顿,导致辅音的发音并不完全,元音和辅音相互影响发音一体化,因此,元音和辅音的舌位在发音时也会互相影响。

辅音中双唇音与唇齿音舌头自然放置,位置偏下处于放松状态。舌尖前音包括塞擦音和擦音成阻方式是舌尖与齿背舌位明显偏高,舌尖中音与舌尖后音舌位也较高,除阻方式以及擦音的发音方式也是舌头稍稍离开齿龈,舌位依然偏高。舌面前音(j/q/x)的成阻方式位舌面与硬腭,舌位较高。舌面后音发音部位为舌根与软腭,舌头位置也较高。根据以上的分析,辅音声母的舌位不是自然舌位就是偏高,而且受后面的高元音影响较大。如:“西 ”舌位无明显太大变化,舌位较高。那么综合之前的元音舌位,整个音节的舌位变化及幅度是怎样影响并列式的语素构成呢?根据省力原则和言语交际的特性即快速准确便捷省力等,在并列式中(从语音学的角度不考虑文化意义等因素)笔者认为,舌位变化幅度小的、舌位变化单一的、舌位由高滑向低的三种组合方式更能保留并生存。如:“道路”与“路道”,“道路”[tau51 lu51]的发音部位与发音方法的描写为“舌尖清塞音+舌面后低不圆唇元音+舌面后高圆唇元音;舌尖边音+舌面后高圆唇元音”。“路道”[lu51 tau51]应描写为“舌尖边音+舌面后高圆唇元音+舌尖清塞音+舌面后低不圆唇元音+舌面后高圆唇元音”。而在实际发音过程中边音需用舌尖抵住上齿龈相比之下比舌位偏后的元音[u]的实际舌位要高。若把舌位分为“高、半高、中、半低、低”五度,那么用连线法可制图如下:

用语音软件制作的这一组词的音节发音图为:

可以很直观的看出在同样的变化幅度下,“路道的舌位变化次数和形态变化要比“道路”复杂得多,给发音造成困难,不符合“省力原则”,自然被淘汰。通过上面的图可以明显看出。辅音的舌位与元音不同没有绝对准确的刻画,这里所指的高低是相对而言的不是绝对的,在实际发音中,也要与其前后的元音对比而产生。再次说明了并列式双音词中辅音因素对其字序的影响也非常的重要。

三、总结

本文讨论了并列式双音词的语素组合的多种可能,但根据现代汉语的使用现状,只有一种结构以语法的形式固定下来了,它们的语素组合具有一种不平等性。经过研究实验本文发现了从语音学的角度来看,具有由高滑向低、语调发音变化简洁,声韵母单独以及结合发音都比较简洁,没有复杂变化、不拗口即符合“省力原则”的并列式词语才能被人们使用并固定下来。由于两个语素的语音发音的特征不同一种总是比另一种更简洁,造成了不平等性,并列式双音词从语音方面来看绝大多数都符合这个原则。现代汉语的并列式双音词极大的受到了语音学特质的影响,并遵循音调、声韵母的和谐原则。这些原则已有学者提出,但本文从语音学这个大的方面入手细致的从音调、声母、韵母的方面加以分析,对“省力原则”进行补充说明并举例例证,提出“舌位变化幅度小的、舌位变化单一的、舌位由高滑向低的三种组合方式更能保留并生存。”并关注了以及证明了辅音声母对并列式双音词特殊的影响。

本文发现了并列式双音词的语音学特征,其语素组合选择要省力,由高到低。但语言具有系统性,这类词目前大部分具有这个特征是由于几个词的出现造成的类推而出现的现象还是由于其他的原因?尚没有弄清楚,值得进一步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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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李琪琨(1992-),男,河南焦作人,硕士,助教,对外汉语教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