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音乐会该什么时候鼓掌

丹尼尔·霍普

有一位年轻人叫瓦伦汀，他向我讲述了他第一次听现场音乐会的情形。音乐会演奏的是门德尔松的《意大利交响曲》。门德尔松创作这部交响乐时只有22岁，其时正在意大利旅行，并为这个国家的人民和许多艺术瑰宝所折服。门德尔松曾说，他从未创作过一部欢快的音乐作品。

瓦伦汀从听到作品的第一个音起，就立即喜欢上了这部作品。听着这部阳光四射的音乐，充满着激情和青春的气质，感到自己回到了多年前的意大利之旅，想到了那些酒馆和葡萄园，他完全被迷住了。

第一乐章最后一个和弦还没有完全消失，瓦伦汀就跳起来热烈地鼓掌。他差点对着整个音乐厅喊出“Bravo（太棒了）”，但这个词卡在他的喉咙里。他发现自己是唯一鼓掌的人，除了有人发出愤怒的嘘声以外，周围是一片冷漠的沉默。

他一屁股坐回到位置上，几乎不敢抬头看。台上有几个乐手友好地微笑着，而指挥打了个手势，似乎在说“好了，别说了！”接下去的部分他听得心不在焉，忧心忡忡。他问我，自己究竟错在哪儿。

我为瓦伦汀感到遗憾。他热爱古典音乐，却被泼了一头冷水，仅仅因为触犯了一条不成文的法则：只有在整部交响乐结束时才能鼓掌，而非在第一乐章结束后。

如果有人在不是预定的时间点上随意放任自己的热情，音乐家是否会受到干扰？瓦伦汀看到几个乐手在微笑，显然他们并没有因此生气或感到被冒犯。毕竟，掌声是音乐之后最美的噪音。意大利观众在这方面很慷慨，这种表达在欧洲北部却被视作粗俗而不得体。十九世纪时，鉴于松散的社会风尚在当时主宰着乐队的演出，人们为了保证有序的状态一定做出了不少努力。然而，他们走得太过了。

在音乐会上，观众被要求禁止鼓掌主要是基于两种考量：一曰，由多个部分组成的作品应看作是一个整体，绝对不该被鼓掌所破坏;二曰，正在演出的音乐家的乐思会被鼓掌打断。

对于棘手的“鼓掌问题”，有一点是无可争议的：有大量作品经受不起演奏中途的鼓掌，对于这些作品人们已断定，必须从头到尾连贯地听赏。器乐协奏曲和交响乐作品几乎都属这类，例如，贝尔格的小提琴协奏曲题献为“纪念一位天使”，还有舒伯特忧伤的《未完成交响曲》。

但对于莫扎特光芒四射的《“朱庇特”交响曲》或柴可夫斯基炫技的小提琴协奏曲，不要立即將第一乐章结束后的掌声视作不可原谅的不协调。此外，所有艺术家都有权决定，如果觉得会受干扰，可以在音乐会开始前就请求观众不要在中途鼓掌。

虽然人们现在可能会看到音乐文化中的无序状态，但大可放心，音乐会观众越训练有素，对音乐越了解，经历过的演出越多，他们的判断就越可靠，在完全不恰当的地方鼓掌的情况也就越少会发生。

（张秋伟摘自《我该几时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