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永代藏》中的町人像
2018-05-14李秀莉
摘 要:《日本永代藏》是井原西鹤“町人物”的代表作,也是日本第一部经济小说,在这部作品中真实再现了町人的生活、性情、经营理念。本文将就卷二(二)中的主人公喜平次这一町人像进行分析和解读,以期从这一人物塑造中管窥井原西鹤的创作意图。
关键词:町人;喜平次;创作意图
1.井原西鹤(1642-1693)出身于富裕的町人之家,深受元禄文化的影响,于1682年创作出了浮世草子的第一部作品《好色一代男》,在当时的文学界刮起了一股“好色物”的风潮。好色物之后,以町人阶级的迅速发展为背景,在1688年创作了以町人阶级为主人公的作品,即《日本永代藏》,被称作日本最初的经济小说。《日本永代藏》共六卷,每卷分为五章,共三十章。井原西鹤通过在每一章中塑造的形形色色的町人形象,明确承认了“世上不拘什么愿望,其中仗凭金银的威光而不能如愿以偿的,普天之下只有生老病死几件事,除此而外,再无其他”、“这个,是除了双亲之外的父母”所说的金钱的重要性。
卷二之二《无妄之灾冬雷落》中塑造了喜平次这一町人形象。喜平次是大津街上一个走街串巷挑担卖酱油的商人,每天走街串巷自然见闻颇多,看惯了富贵喜忧,感叹所遇人家“总没个惬情惬意的时候”。这个喜平次的老婆甚是能干,孩子也出落的干干净净,也从不欠人债,比起本章中出现的靠摆棋牌摊勉强糊口的“绘马郎中”、靠母亲每月的养老家私八十钱度日的坂本屋仁兵卫员外和松本镇上叫女儿扮乞丐模样过日子的寡妇,喜平次一家衣食无忧算是“富裕”了,于是喜平次“也就自得其乐,一天天地过着”。哪知冬天天道不正,十二月二十九日天还没亮,打起冬雷来,一个霹雳把他家唯一无二的锅灶打了个粉碎,却因为年底手头不足,跑遍了二十四五家铺子去赊买,惹来一肚子闲气。围绕喜平次这一人物形象,接下来主要探索两个问题:第一,喜平次这一形象是否是一个成功的町人形象;第二,西鹤设置这样一个町人形象的意图是什么。
2. 毫无疑问,《日本永代藏》以训诫的口吻讲述了町人阶级的致富之路。德川幕府建立后,在等级分明的德川体制中,町人阶级处于卑微的最底层,是一种仆从者,服务者的角色,但经过德川幕府近百年的政治稳定和经济发展之后,町人挣得巨万财富,并在相当程度上主导了近世日本商贸体系和经济生活。探究喜平次是否属于成功的町人,首先必须要明确在《日本永代藏》中西鹤所推崇的成功的町人的标准。
在卷一之一《初午转来好运气》中西鹤明确提出了金钱对世人的重要性。“一生的唯一大事,就在营生度日;士农工商自不待言,甚至出家的和尚、庙祝神官,也无不须听从节俭大明神的点化,积攒金银。这乃是生身父母之外的衣食父母。”由此可见,西鹤认为世人不分职业,积攒金银才是渡世之王道,而对町人阶级而言,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无外乎积攒金银。此外,西鹤还根据买卖的规模和金钱的数量对町人进行了详细的分类。“凡是不靠祖上遗产,仗凭一己的聪明才智挣起来的家财,够上五百贯银子的叫财主,够到一千贯以上的叫作富翁。”可以说,财主与富翁的身份对町人来说是最理想的身份了。卷二之二中的喜平次在前文中已经简要介绍过,他是一个挑担卖酱油的商人,而且“可是这多少年头,结下账来,收支相抵,所余不过七钱五分或八钱,七钱六分或八钱八九分,从未有过存银十钱过新年的时候。”由此可见,无论是从买卖规模还是从金钱数量上来看,喜平次远远达不到西鹤所推崇的成功町人的标准。
此外,西鹤在卷四之一《荐神馔祈禳应验》中对町人的家业进行了详细说明。“人在十三岁以前不懂事,直到二十四五听父母之教,以后自立谋生,四十五岁以前打定一生的基业,便可享乐余年”。按照西鹤的主张,人在四十五岁之前要要努力赚钱打下一生的基业,此后才能安享生活。与西鹤的主张相反,喜平次满足于眼前衣食无忧的生活,丝毫不考虑以后老去该如何度日,可以说是缺乏赚钱的积极性。换言之,在西鹤的眼中喜平次并不是一个理想的町人形象了。
西鹤在本章中进而写道:“总之,三口以下不足称家计,五口以上,才谓之渡世。一个下人都不用,算不得当家。无人叫声东家,朝晚两餐也没个托盘,手手相递,老婆盛饭,虽说也饱得肚皮,毕竟委屈了嘴巴,也不足挂齿。”可以说这是从现实生活中进一步表明了作为成功的商人的最基本条件。而从喜平次一方来看,“哪知道,冬天天道不正,十二月二十九日天没亮,哗啦啦打起冬雷来,一个霹雳把他家唯一无二的锅灶打了个粉碎。叫苦也无济于事,锅灶是一刻也不能缺少的,只好再买一套。无如年底下手头不足,仅仅九钱银子的东西,跑遍了二十四五家店铺去赊买,惹来一肚子闲气”,可以看出喜平次连九钱银子的锅灶都买不起,“财主”、“富翁”自不必说,就连达到“家计”、“渡世”的标准也还有很大的差距。
通过以上的考察可以看出,卷二之二中的喜平次虽然衣食无忧、家庭和乐,但从买卖规模、金钱数量、缺乏积极性来看,喜平次与成功的町人之间还有很大的距离。再加上喜平次最后因为冬雷而走上欠债的道路来看,西鹤所刻画的喜平次是一个落魄的町人形象而非成功的町人形象。
虽然当时町人阶级在财富上可以藐视武士阶级,以至有“大阪町人一怒,天下武士皆惊”的说法,然而“士农工商”的身份制是不可触碰的底线,于是町人的政治地位和经济地位之间形成了巨大反差。町人的一切是建立在金钱财富之上的,换言之,在当时社会中町人唯有财富可依靠,正如卷一之一的序章所言“仔细想来,世上不拘什么愿望,其中仗凭金银的威光而不能如愿以偿的,普天之下只有生老病死几件事。除此而外,再无其他,所以说,可宝贵的再没有胜得过金银的了。凡人眼里见不到的神仙岛上,神鬼身上的藏形笠帽,隐身蓑衣,也搪不得狂风暴雨,所以一些迂遠的愿望,无妨抛开,径抄近道,各自励精家业吧。”所以,西鹤刻画喜平次这样一个初看生活美满实则生活充满危机最终走向落魄的町人形象的意图已经明确了:劝诫町人要积极致富才能在无常俗世中占有一席之地。
作者简介:
李秀莉,现就读于天津外国语大学研究生院2017级日语语言文学专业,主要研究方向:日本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