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
2018-05-14赵艺珺
赵艺珺
春节前,我和远在浙江老家的舅爷通话。他说:“咱们这儿的老房子因为旧城改造的原因,要拆了——”他停了一会儿,长长地叹了口气,“有空的话,就和你爸妈一起回来看看吧,也好留个念想。”电话这头的我有些不知所措,只“哦”了一声算是对他的回应。父亲回来后,我把消息告诉了他,父亲表示,过完年就回去看看。
年初六的清晨,我走进故乡的旧街。
街边的路灯一盏接着一盏地暗了下去,静谧的旧巷里,偶尔经过几个打着哈欠的行人。
巷口杂货铺那块鲜艳的红色招牌依然和几年前一样,但卷闸门却紧闭着,上面贴了一副褪了色的门联。后院那棵高大的梧桐树仍旧笔直挺拔,在萧瑟的冬日里默默伫立着,像不畏风霜的老人。记得几年前的一个秋日下午,我来到这里,还看到两位老人在此执棋对弈,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他们的脸上、身上和摆着棋盘的石桌上。秋日的天空分外高远、湛蓝,偶有几只麻雀掠过,在空中留下一串悦耳的啁啾声。那时的旧巷,还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如今,只剩一片冷清……
早已被政府认定为“危房”而責令居者搬迁的老屋就在我的眼前。在它后面不远处高大豪华的住宅区的映衬下,它就像一个矮小破旧的火柴盒,委屈地缩在小巷一角。
轻轻推开沾满灰尘的旧铁门,我走进了院里。兴许是南方的冬季比较温和的缘故,这破旧的院子竟还存有生机:墙根处都是苔藓,四壁也爬满了叫不上名字的藤蔓,青嫩的枝条上开着几朵孤零零的白色小花。内院的枯井已干涸多年,阴暗潮湿的内墙边长满杂草。各类苔藓植物一年又一年地生了又枯,枯了又生,如此循环往复。可惜的是不久之后,这种平静就不复存在了。
“庄生晓梦迷蝴蝶”,突然想起这句话。庄周不知道究竟是自己在梦中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在梦中变成了自己。我也不清楚,到底是我冒失地闯进了属于这老房子的悠长时光里,还是它不经意间走进了我的世界。
一直默默跟在我身后的父亲突然说:“你舅爷说这片地方最迟今年夏天就要拆掉,盖高档住宅区。”我看向父亲,只见他抚摸着那斑驳的旧门框,眼神里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
走出老房子,猛一抬头,发现已是日上三竿。老房子对面的修鞋铺开始营业了。修鞋的老人正把一只高跟鞋放在膝盖上,埋头钉着鞋掌。他身旁放着一只破旧的收音机,正播着哀婉缠绵的越剧。只有一只猫,卧在旁边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