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多三日行：致敬守望者

2018-05-14于生妍

党的生活·青海 2018年11期

于生妍

10月底，我和同事赴玉树州杂多县采访。在抵达杂多县城的第二天，挂职的县委副书记严海波提议去扎青乡昂闹小学看看。中午我们从县城出发，县上的干部说，三个多小时就到了，我们想也没想就上了车。走了一小时左右，平整的沥青公路消失了，车开始在石子路上颠簸起来，越走海拔越高。晕车伴随着强烈的高原反应，我头痛欲裂，胸闷难以呼吸，脑袋像是被人重重一击，感觉整个身体都要散架了，还有强烈的阳光更是让人睁不开眼。我胆怯了，也有一丝后悔——同行的女同事五十多岁了，我更加担心她的身体。手机一路显示“无服务”，每过半个小时我就睁眼看看有没有房屋出现，翻了13座山，颠簸四个小时后，我们终于到了。

下车后，呼吸了些新鲜空气，身体的不适缓解了许多。迎面而来的是这个学校仅有的7名老师和他们的故事。

在高海拔地区，人的记忆力会“断片”，就像你突然记不起某个字怎么写或者想不起那个谁叫什么。为了防止这个情况发生，我做好录音，回来后反复听，生怕漏掉某段故事。

一切为了孩子

“红色牛棚学校是昂闹小学的前身，我刚来的时候，这里只有32名学生，1名老师。发展到现在，有164名学生，7名老师，这里让很多失学儿童找到了家。”年轻的仁青是校长，他介绍了学校的情况。“8年前，因为这里缺老师，我把妻子也带来了。”大家都往山下跑，他却拖家带口逆行而上——“因为这里还有这么多孩子没人教。”

才仁旺毛，今年24岁，家住玉树州囊谦县，笑起来有两个明显的酒窝，是个漂亮的藏族姑娘。她两年前通过全省招聘教师考试来到这里，“我刚来的时候，校园很小，感觉学校就一户人家那么大，这里没有信号，我也慢慢习惯了与世隔绝的生活。”2016年，她父亲生病了，开学后因为联络不畅，一直没有家里的消息。10月中旬同事下山去县城办事，她托同事给弟弟打个电话，才知道父亲已经去世十天了……才仁旺毛安静地讲着，我们一行人都哽咽了，无奈中交织着感伤，难以想象她是如何在这个天边的山上熬过了那一段悲伤的日子。她说，“我来学校前，父亲叮嘱我，你是老师，一定要把学生教好。没想到这是他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虽然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但看到这些天真可爱的孩子，我觉得在这个地方待着，值了。”

老师们平时很注重对孩子们的励志教育。才仁旺毛说，有一次上课我问同学们，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话对老师说，二年级的旦增松宝手举得很高，说：“老师，我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看到他清澈的眼神和纯真的笑容，我一下子被触动了。我对他们说：“外面的世界很大很大，你们只有特别努力，才能走出大山。”她说，等他们长大了，再见到时，她肯定很欣慰。

来自民和县的陈元来老师说起教师节那天收到的礼物，喜笑颜开。他收到的是孩子们亲手叠的纸船和卡片，上面写着“老师，教师节快乐！”“我們偶尔会用发电机发电给孩子们看电视，他们特别开心，孩子们的求知欲打动着我，我们待着这里，一切都是为了孩子。”

女朋友“跑”了

当我们刚抵达昂闹小学时，有几个年轻的老师迎了出来。同行的人热情地向对方打招呼：“‘犀利哥，我们又见面了！”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瘦高的男孩子，黝黑的面庞，架副眼镜，笑着跑了过来。这就是学校的老师——闹布求加。熟络之后我问他，听说你女朋友因为联系不到你，就和别人结婚了，是吗？“是的，我大概两个月回家一次，有顺路车的话要14到16个小时，否则，要两天才到家。上一次和女朋友联系，还是在三个月前，我也能理解她。”他咧嘴笑了，微笑中充满了苦涩。那一瞬间，我也难受得掉泪了。他失去了很多，青春年少的爱情，自由自在的时光。“来到这你后悔吗？”“不后悔，因为没有我，这里就少了一个老师，孩子们也就少了一个走出大山的机会”。是啊，生命之间的联结与守护，闪烁着永恒至高的人性之美。

他是学校里唯一参加过求是杂志社举办的“三热爱”主题教育实践活动的老师。他说，我和另一位老师是其中10个学生的领队。他记得在北京西站下火车的那一瞬间，有个孩子问他，老师，为什么火车这么小，却走出来这么多人？“我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我也是第一次坐火车。”他羞涩地笑了，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格外惹眼。看着火车站人流如织，孩子们感到神奇又兴奋。几天下来，他们观看了庄严的升旗仪式，看到了万里长城绵延巍峨，幸福伴随着激动，很多孩子开心地哭了，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心中的热爱，都大声地喊：我爱你祖国！北京之行，让他们有了梦想，回来后学习也和以前不一样了，有了自信。闹布求加说：“要分别的时候，孩子们又哭了，求是杂志社的老师给他们的背包里放好洗干净的苹果，让他们在火车上吃。”说到这些他眼睛湿润了。此刻，我再也克制不住热泪滚滚，是的，我着实被这个老师淳朴的话和这些孩子们闪光的心打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