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笨事·囚蚁

赵丽宏

仔细回想一下，每个人在儿时似乎都做过一些“笨事”。这并不奇怪，因为儿时幼稚，常常把幻想当成真实。我小时候笨事也做得不少，现在想起来还会忍不住发笑。

童年时曾经以为世界上所有的动物都可以由人来饲养，而且所有的动物都可以从小养到大，就像人一样，摇篮里不满一尺长的小婴儿总能长成顶天立地的大人。那么，连蚂蚁应该也不例外。我曾经学过儿歌“小蚂蚁，爱劳动，一天到晚忙做工”，所以对地上的蚂蚁特别有好感，常常蹲在墙角或者路边仔细观察它们的活动，看它们排着队运食物、搬家，和比它们大无数倍的爬虫和飞虫们作战……大约是五岁的时候，有一天我和妹妹突發奇想：为什么不能把蚂蚁们放到玻璃瓶里养起来呢？像养小鸡小鸭那样养它们，给它们吃，给它们喝，它们一定会长大，长得比蟋蟀和蝈蝈们还要大。

这件事情并不复杂：只需要找一个有盖子的玻璃药瓶，然后将蚂蚁捉到瓶子里再旋紧瓶盖。我们一共捉了15只蚂蚁。这样，这些蚂蚁便有了一个透明整洁的“新家”。我和妹妹兴致勃勃地观察着蚂蚁们在瓶子里的动静：只见它们不停地摇动着头顶的两根触须，急急忙忙地在瓶子里上下来回走动，似乎在寻找什么。我想它们大概是饿了，便旋开瓶盖投进一些饭粒，可它们却毫无兴趣，依然惊惶不安地在瓶里“奔跑”。它们肯定在用它们的语言大声喊叫着什么，可惜我听不见……第二天我们早晨起来，第一件事情就是看玻璃瓶里的蚂蚁。只见那15只蚂蚁横七竖八地躺在瓶底下，安安静静地一动也不动——它们全都死了。我和妹妹很是伤心了一阵，想了半天，得出结论：是因为药瓶不透气，蚂蚁们被闷死了。现在想起来，更可能是瓶里的药味使小蚂蚁们送了命。

原因既已找到，新的办法便随之而来。我找来一只火柴盒子，准备为蚂蚁们造一座新居。以防它们再被闷死，我命令妹妹用大头针在火柴盒上扎出一些小洞眼作为透气孔。当时已是深秋，天气有些冷，于是妹妹又有新的担忧：“火柴盒里很冷，小蚂蚁们要被冻死的！”在妹妹的眼里，我这个比她大一岁的哥哥是无所不能的，我果然想出办法来：从过冬保暖用的草堆里抽出几根稻草，用剪刀将稻草剪碎后装到火柴盒里，这样，我们的蚂蚁客人就有了一个又透气又暖和的新居了。我和妹妹又抓来一些蚂蚁关进火柴盒里，还放进一些饼干屑，我们相信蚂蚁们会喜欢这个新家。遗憾的是，我们不能像之前一样在玻璃瓶外观察它们了，但好在可以用耳朵来听。把火柴盒贴在耳朵上，可以听见它们的脚步声，这些窸（xī）窸窣（sū）窣的声音极其轻微，必须在夜深人静时听，而且要平心静气地听。在这若有若无的微响中，我曾经有过不少奇妙的遐想，仿佛已看见那些快乐的小蚂蚁正在长大，它们长出了美丽的翅膀，像一群威风凛凛的大蟋蟀……

然而我们的试验还是没有成功。不到两天时间，火柴盒里的蚂蚁们全都逃得无影无踪。我也终于明白，蚂蚁们是不愿意被关起来的，它们宁可在墙角、路边和野地里辛辛苦苦地忙碌劳作，也不愿意在人们为它们设置的安乐窝里享福。对它们来说，没有什么比自由的生活更可贵。

提问：

文章生动描绘了两次饲养蚂蚁的经历。饲养蚂蚁的失败让“我”明白了什么？对此你又有怎样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