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匠

李书霞

鞋匠头顶半秃，无论冬夏，他都是穿着一件洗旧了的蓝色上衣和一条起球的黑裤子，膝上垫着发亮的橡胶围裙，坐在小区门口右边的台阶上开工，两张小凳、一个机器和少许材料就是他工作的全部家当。

鞋匠在服务方面没有任何问题，但收费实在有点高。修两个鞋跟，用上好的材料，在其他地方10元就够了，可他要收20元。粘一条鞋缝，在其他地方2元就搞定了，可他要收5元。你想讲价么？他抬起眼睛飞快地看你一眼，不耐烦道：“拿走拿走！”你只好讪讪地站住了，等他把活儿做完，掏出20元钱给他。

业主们在QQ群里谈起这些，颇有怨言：“他就是搞垄断。”“三个公交站以外的小区，不晓得有没有收费合理的鞋匠？”“我去看过，还是他……”

似乎是为了回应大家的怨言，有一段时间鞋匠没来了。大家都很不习惯，互相打听他去了哪里。半个月后，鞋匠才笑呵呵地出现在小区门口。老何拿了一堆鞋去补，埋怨道：“这么长时间不来，还以为你再也不来了。”

鞋匠笑嘻嘻地说：“天气太热，我回乡下老家避暑去了。”

大家继续以前的日子，一边抱怨收费高，一边念叨他为啥不天天来。

“天天守在一个小区，哪里吃得饱饭？”鞋匠回道。“你收费这么高，哪里只是吃饱饭这么简单。”老何调侃道。“对，我还要避暑，还吃香的喝辣的。”鞋匠回道。

老何又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立冬后一直不见鞋匠。北风渐紧，开始下雪了，鞋匠还是没来，大家忍不住向擦皮鞋的女人打听。擦皮鞋的女人说：“他中风了，后来死了，我明天就开始补鞋，麻烦大家多照顾我的生意。”

鞋匠换成了擦皮鞋的女人，她手艺差，乱收费，鞋匠的形象在大家的回忆中突然变得完美起来。

拥有时就抱怨，失去时就懷念，许多事不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