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正与出新
2018-05-14胡小龙
胡小龙
书法虽然属于艺术的范畴,但是其萌生及发展是建立在文字实用性基础之上的。正如唐代书家张怀瓘《书断·序》云:“文章之为用,必假乎书;书之为征,期合乎道。故能发挥文者,莫近乎书。”也就是说,文字离不开人们的日常书写,而书法又是以既定的文字书写法度为基础。没有法度,文字的实用性则无从谈起。日本学者中田勇次郎则在《中国书法理论史>中进一步提出:“书法本来是以文字為对象,因此无论如何都必须将文字的学问作为根基,必须弄通文字产生和发展的原理。也就是说,书法理论不能不包括文字学。”(中田勇次郎.中国书法理论史[M].卢永磷,译.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1987:8.)吴晓懿的书学历程也正是这—书学观点的典型呈现。
书法之法度的训练,离不开书写者日日心追手摹。吴晓懿持续不间断的日常书写,是—种自然状态。他把书写当作家常便饭一样融入生活。用他自己的话来讲,这种书写是为了保持手部肌肉训练。多年的锲而不舍,奠定了他扎实的书学基础,如其小楷作品《丹丘题跋》有赵孟之法度,工整秀丽,笔酣墨饱,稳健中有灵动之神。埋首书斋,吴晓懿各种书体兼善,无论是隶书、楷书和行书,还是甲骨文、金文和篆书,他都驾轻就熟,举重若轻。与此同时,他在书写形制与款式、笔墨、纸张等方面的探索,也卓有成效。
掌握了平正之法度,则务求变化而出新。历代书法大家,无一不是在师从前人法度的基础之上,寻求突破而有所成的。但是,对于吴晓懿而言,在没有打好深厚的古文字学基础之前,“变化”也是不能随心所欲的。因此,吴晓懿在书法硕士毕业之后,又在中山大学攻读了汉语言文字学专业博士学位。这次跨学科的蜕变,为他的书学之路扫清了障碍。由于有了文字学的积淀,吴晓懿的学术研究领域侧重在战国书法的理论与实践,其极具楚简遗韵的隶书之作,欹侧取势、波磔夸张,最富个性特征,如《刚正图文八言联》《万流六经八言联》等。据此,笔者认为他之所以不辞辛劳去钻研古文字,终极目的还在于打通书法艺术的“关节”,即至少要弄通文字产生和发展的原理。
无论是从汉字形体结构变化的视野,还是从书体审美的角度来看,以文字学理论来指导书法风格之“出新”,都是非常必要的。吴晓懿亦认为,书法风格的守与变,有着多种因素的制约,不能一概而论。无论是守平正之法度,还是变化而出新,都是探求自我书风必经的过程.其最终目的都是借书法这一艺术形式来表达自己的内在需求。情绪的释放,在—种书体中,“平正”才是正道,而在另—种书体中,穷极“变化”,方能畅达。相对于其隶书与楷书而言,吴晓懿的行书则如行云流水,变化万千。如《李觯题兰诗》《徐贲题画诗》《朱熹咏兰诗》等,这些行书条屏中,单字或中宫紧结、字体开张,或局部夸张、欹侧有度,字里行间的离合与分布,都能做到行气连贯、舒展自如。
因此,吴晓懿的不同书体作品中所呈现出的个性特征,不是风格的不同,而是所传达的情绪不同。执笔楷书,他追求雍容大度、涵盖万物;写隶书时,他意与古会,如履薄冰,置之死地而后生;写行书时,则追求结体紧劲与洒脱畅达之间的调和。其甲骨文、金文和篆书亦各有其适度的情绪表达。
数十年来,吴晓懿或临或摹,或揣度与拟仿古人笔意,或性清所至,一切法度由心所遣,挥运之间,物我两忘,妙手偶得。这种书写时闲逸淡泊的心态,与其快节奏的都市生活形成鲜明的对比。书写已经成为他用来调节生活节奏不可或缺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