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高而忧
2018-05-14邓忠强
邓忠强
唐太宗时,有个贤能博学的官员岑文本,因为勤于政事而又十分干练,官职不断升迁。
贞观十八年(644年),岑文本晋升为中书令,成为万人瞩目的当朝宰相,位极人臣。照说,做官做到这个份上,可谓登上顶峰,荣耀无比。然而,岑文本却高兴不起来,“归家有忧色”,回到家里脸上露出忧虑的神色。他母亲觉得奇怪,问他何故,岑文本回答说:“我既没有特殊功勋,也不是皇上的老臣故旧,骤然间受到如此恩宠,身居宰相高位,担负重大责任(位高责重),所以我才发愁啊。”有亲友前来祝贺他高升,他淡然地说:“今日也,受吊不受贺。”
岑文本为何只接受安慰,不接受祝贺呢?
原来,岑文本对于做官有着清醒的认识,即随着官位而来的不仅有名利,还有应该担当的责任。而且官位越高,责任越重。可见岑文本“官高而忧”,正是其高度的责任心使然。倘若当官可以不负任何责任,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那还何忧何愁?恐怕世间最容易做的事就是当官了。不过,这叫做尸位素餐,“上不能匡君,下不能益民”,只能为人们所不齿,遭到历史的嘲笑。岑文本是个明白人,深知位高责重,唯恐辜负了圣命、辜负了苍生、辜负了责任,哪还有心去接受别人的祝贺?
基于这种为官理念,岑文本不仅淡泊名利,而且尽力于公务,他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殚精竭虑,日理万机,以至于劳累而死。据刘肃《大唐新语》记载,贞观十九年(645年),唐太宗亲征高丽(在朝鲜半岛),岑文本随行,军中的物资调拨,全部由他掌管。由于操劳过度,“神用顿竭”,他的精力很快就耗尽了。太宗忧虑地说:“岑文本和我一起来,恐怕不能和我一起回去了。”不久,岑文本生病死在军中,時年50岁。平心而论,岑文本虽无轰轰烈烈的惊人之举,但他忧于高位所表现出来的强烈的责任心,以及克己奉公、鞠躬尽瘁的精神,却让人感佩不已。
其实,古代的仁人志士,无论处于顺境或逆境,无论当官与否,都有心忧天下的责任意识。柳宗元大呼“官为民役”,要为官者当好人民的仆役,切实履行自己的职责,主持社会的公平和正义;范仲淹提出“进亦忧,退亦忧”的主张,表达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人生追求,决不因个人穷达而放弃对天下的责任;林则徐以诗明志:“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为了民族振兴、国家振兴,宁可舍去生命也在所不惜。这些政治、思想、文化上的精英翘楚,不以官高权重、求得个人的荣华富贵为人生目标,而以天下的忧乐为己任。如同唐代的岑文本一样,他们肩负历史赋予的责任和使命,敢于担当,勤于作为,显示出一种清正官员所特有的高风亮节,堪为后世师表。
历史在发展,时代在前进,现代公仆的思想境界远在前人之上,理想更崇高,目标更远大,也更需要责无旁贷、勇于担当的气概。然而,时下个别领导者的状态并不见佳,甚至有的很糟糕,上级不满意、群众不满意的问题时有发生。什么原因呢?一些人或许真是能人,并不缺少才干,但却丧失了责任心。他们攀援官梯,得到了“位子”,在乎的是有位有权有利,却偏偏忘记和背弃了“有位有责”的为官之道。于是,有的胸无大志,不愿担当,敷衍塞责,得过且过;有的意志软弱,拈轻怕重,不敢担当;或者高高在上,玩忽职守,懒于担当;更甚者,泯灭良知,造假作伪,草菅人命,图谋私利,一旦东窗事发,则想方设法逃脱责任……这样的庸官懒官包括浊官蠹虫,心中早已淡忘、亵渎了神圣的“责任”二字,哪里还有一点心忧天下、利为民谋的正气清气呢。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这句戏曲唱词之所以风靡至今,是因为它表达了为民做官的责任感。这尽管是封建社会一个七品芝麻官的自律,却也是老百姓对官员的警戒。尽职尽责是做官的本分,也是做官的底线。今天的为官者更应该自觉地担当起时代和社会的责任,吃苦在前,享乐在后,艰苦奋斗,为民造福。不然,就愧对了前人、愧对了历史,辜负了人民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