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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凛冬话年

2018-05-14刘鲸鱼

神州民俗 2018年2期
关键词:饺子东北

刘鲸鱼

猫冬与闹春

春节,对于东北,不是一个节日,而是一个季节。

从腊月初八开始,直到二月初二,寒冬不消,春节不止。东北老话说“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幾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三十晚上玩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冬季对于旧时农业社会的东北,不仅仅是耕作上的肃杀,更是一年一度的浩劫。而对于春节的企盼,成为人们度过寒冬的支撑。能给予的,能企盼的,能煎熬的,都源于一个完满且丰盛的春节。

千里冰封,万里雪原

以黑龙江为例,作为全国气温最低的省份,北大兴安岭地区气温平均在零下30度以下,而漠河曾达到零下52摄氏度的全国最低温度纪录。起夜会结冰,流泪会冻伤,舌头舔铁栏杆更是无解的千古玩笑。寒冷是会呼吸的痛。

这个时候,“猫冬”作为一种生存的最佳选择,应运而生。“猫”是一种养晦,再硬挺的汉子,再泼辣的婆娘,都用一种顺从的姿态,在各家各院偃旗息鼓,闭门不出;“猫”是一种相对的静态,却静中有序。所有在春、夏、秋因忙碌而错过的生活细节,所有来年的准备、辛勤的盘整,都在庭院内井然而安静地进行着。

春节的来临,意味着猫冬的尾声,也重新唤醒了沉寂许久的雪地下萌动的勃勃生力。这一刻,盼得太久,等得太急,必须要锣鼓喧天的闹起来。

一张张憨厚而硬朗的脸庞,一条条宽阔而雄壮的身板,一件件花里胡哨的大棉袄,东北人从不会扭捏作态,闹春的姿态也是挺阔而豪放的。从扭秧歌到二人转,东北的曲艺和娱乐是不求细节,但求气氛;不求精致,但求尽兴的狂欢。红绸绿袄,成为冰天雪地里最刺眼的撞色,刺醒每个猫冬人少见日光的敏感;泼辣挑笑,把现代文明的矜持抛之脑后,把家长里短戏谑嘲弄,用最直白的讯息抓紧冬养间涣散的注意。

一“猫”一“闹”,成为东北广阔林海雪原上,一道让生命绵延不绝的盾牌,一则让日子生生不息的秘诀。

大红灯笼高高挂

从城市到乡村,东北的春节,红的发亮。

红是一种信仰。

在东北有一种独特的审美,不论长相如何的姑娘,只要穿红色就会被认为长得漂亮。

这种关于红色的情愫,在春节尤甚。繁华街道,寻常巷落,左邻右舍,尽是不熄灭的大红灯笼。这灯要大,要红,要一直亮着,从除夕甚至更早几天一直亮到正月十五。乡村的灯,亮的更夸张。除夕夜家家院内竖灯笼杆,高挑红灯,从大老远就能看见那束温暖的光线。

这是一种东北独到的排场,灯的大小、灯的亮度,暗示着家庭的兴旺。过年期间,什么都能忘,就是不能忘记每天点灯。即使全家外出,也要先把红灯点上,把红火留住。

这灯火,不是摇曳的,而是坚定且丰盈的。那些未竟的理想,那些挫折的年华,此刻作古,在光明中无所遁形。只剩下那些憧憬,那些祖辈的企盼,照亮每条回家的路。

解不开的饺子情结和吃不完的团年饭

饺子,对于老一辈东北人,是一个极具诱惑而完美的意象。

东北人,从不放过任何吃饺子的机会。从不知所谓的“夏至吃饺子”、“头伏饺子二伏面”、“立秋贴膘吃饺子”、“冬至吃饺子”,到日常的“上车饺子下车面”、“好吃不过饺子”,好像每天就是在寻找能吃饺子的一切合理的可能性。春节,饺子更是名正言顺,成为合家欢聚镁光灯下的主角。三十要吃饺子跨年,初一一早要吃饺子,初五“破五”吃饺子捏小人,十五吃元宵也要吃饺子。

不仅要吃,更要吃的花样翻新。大年三十晚上辞旧迎新,举家围炉包饺子。在众多的饺子中只包上几只带有硬币的,谁吃到了这样的饺子,就预示着在新的一年里会交好运,运头碾压众人。话虽如此,这场饺子博彩却不是一场公平的竞争。贴心的儿媳总会趁人不备,在饺子上留下记号。最终,老人和孩子总是会“惊喜”地咬破饺子皮,吃出亮闪闪的硬币来。这运气,没人会妒忌,也没人会争抢。大家总是盼着,这运气可以让年迈的老人有再度过一春秋的信心,让顽皮的孩子长大一岁并获得进步和收获。

饺子以外,春节的每一天都“肉欲横流”。

来到东北农家过年,老乡早就叫人宰了三口500斤的黑毛大猪,抓起家中的小鸡、大鹅,又从冬捕的渔户处订了新鲜的肥鱼。从除夕开始的一个礼拜中,天天杀猪菜、炖鱼、炖鸡、靠鹅(类似于炖的做法),天天大鱼大肉,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锅子上漂浮着团圆热闹的味道,给人一种浓重的年味。热腾腾酸菜配大块炖烂的肥肉片子,连菜带肉沾着酱油吃得满嘴油的感觉,使冬天的寒冷一驱而散。

春节的丰盛,在餐桌上。一顿年饭,要鸡、鸭、鱼、肉样样具备。鱼是显而易见的“连年有余”,鸡爪象征着“勤劳”,猪爪象征着“捞钱”;五彩大拉皮是必不可少的凉菜,色彩丰富又解腻。干果、水果、点心,样样齐全,包罗万有。

春节的丰盛,在人口上。从老至幼,秩序井然,依次入座。实在无法归家团聚的游子,也要在年夜饭的时间打来电话送上祝福。这一餐饭,要人圆、菜圆、运道圆,说的每一句都要是吉祥话。对于人口众多的大家庭,说吉祥话往往是一项甜蜜的负担。孩子们说吉祥话往往带有与平辈人竞争,向长辈争宠的意味。为了从一大家子的诸多儿孙中脱颖而出,在饭前,有心计的孩子甚至要背上一套或者几套说辞,以防“掉链子”或者被他人把话说尽,抢了先机。

就这样,年饭在愉快的“斗智斗勇”中,缓缓进行,最后中止于爆竹声声。酒足饭饱的人们陆续散去,碗、盘不用整理收拾,这是春节的民俗,一个合理的“懒惰”的解释。

旧瓶与新酒

如今的东北,是中国城镇化程度最高的地区之一。城镇化一方面扬弃着传统民俗,另一方面也因地制宜地衍生了许多新民俗。作为中国老龄化和少子化最严重的地区,家庭单位越变越小,人们不再热衷于隆重和繁杂。随着老一辈东北人的逐渐故去,新一辈东北人的春节变得更加便宜行事。

候鸟人口从春运的洪流中,回到东北大地的大街小巷,他们所期待的不仅仅是家庭团聚,也包含着对在奋斗的城市中难以获得的认同和成就感的急切的需求。一年的奔波劳苦的收入,会体面的变成走亲访友和孝敬长辈的礼物,又或者晚辈们丰厚的红包。春节的筵席也从家家户户的炉台、灶头,走向了餐厅、宾馆,从围炉叙话变成了觥筹交错。

不愿束缚于寒冷气候的另一些东北人,拾起行囊,在除夕跨越千山万水,找寻到一处更温暖舒适的春节场所。从东南沿海到东南亚,从欧洲诸国到大洋对岸,到处都可以发现东北人过春节的身影。毕竟,气温和人情,总有一个要是热的。他们把过于标签化的“东北人”特征内化,转换成更多探索的脚步和享受生活的热情。

这一刻,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这一刻,心在凛冬,人犹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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