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若琪：终于找到迁就我保护我的另一半

陈墨

在成长为中国女排队长之前，惠若琪曾经的理想是当一名老师，“因为觉得老师可以管学生啊，那时候自己是被管的，所以就想当老师”。

这个愿望并没有随着她的排球生涯演化为当教练，“因为后来就发现自己的心挺软的，自己有很多伤病，看别人有伤病的时候就会觉得很心疼，但是有时候教练是要狠一点的。”坐在沙发上的惠若琪说。

这个27岁的高个子姑娘依然保持着运动员的姿态，比如坐姿，比起靠在沙发里，她更习惯于身体前倾，两手握着，胳膊拄在膝盖上。她从未想过脱掉体育人的标签，尽管一个多月前，在一场女子排球超级联赛后，效力于江苏队的惠若琪宣布退役。从2006年进入江苏队开始，近12年的职业生涯，惠若琪的生活排序是“排球、排球、排球”。

而今，这位粉丝众多的“排球女神”即将步入人生新阶段。相恋一年多以后，4月30日，惠若琪即将与医生杨先生举行婚礼。一周前，她第一次与记者坦言此事，两人在奥运会后一场亲友饭局上相识，杨先生身高1.863米，这个精确的数字是在《奇葩说》被问到择偶身高标准后，惠若琪特意回去量的。

爱情和退役使惠若琪变得柔软。采访当天，这个以往从不化妆的女孩子自己涂了粉底、画了眉毛，“还挺好学的，不就是在脸上画画吗？”惠若琪爽朗地笑着，往嘴里塞西瓜。她做了美甲，紫色和粉色的跳色，因为抽中了免费的美甲券，不做浪费了，这是过去12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里，这双手少有的精致时刻。

在2016年里约奥运会上，这双手在半决赛和决赛都打出了制胜的最后一分，直接把中国女排送上了冠军领奖台。直到现在，每次在电视上看到赢球后和队友哭着拥抱，惠若琪依然会起鸡皮疙瘩，“其实当时内心的OS是‘终于打完了，太吓人了，太吓人了。”

这一球对惠若琪意义重大，她终于觉得自己对得起郎导了。郎平2013年开始担任中国女排主教练，委任彼时22岁的惠若琪做队长。

“一开始刚当队长的时候，就会觉得自己一定要发挥到特别好才行，给自己压力特别大，压力大了之后反而做得不好，然后就会变成一个死循环。”惠若琪说，自己曾经度过一段艰难的时光，对球队的责任大过于对排球的喜欢，天才球手朱婷的横空出世，也使惠若琪的位置不得不进行调整，更多地打一些辅助。

对于素来好强的惠若琪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从小练球，这个“元气少女”就在文具盒里贴小纸条——“打球打得好”、“学习冲进前10名”，打开文具盒就是满满的flag。

她也确实做到了，在每天练球的情况下，还考过全班第一名。与很多把运动作为出路的“苦孩子”不同，家境优越的惠若琪有各种各样的选择。

初中毕业，惠若琪面临继续读书还是进专业队的选择，父母和她立下约定，两三年时间，看看自己是不是这块料，能打就继续打，打得不好就回来补课高考。

结果惠若琪15岁进了专业队，1个月后开始打联赛，16岁进入国家队训练。她笑着说起那時用力过猛的自己，进入国家队太想好好表现了，从准备活动开始就特别用劲做，结果正式训练还没开始，就累到在一边直喘气。

教练们欣赏她这种劲头，场上局面不利时，常爱用这名干劲十足的小将“冲一冲”。刚打上主力位置的2010年，惠若琪在世界女排大奖赛对战荷兰的比赛中左肩脱臼，她没在意，继续打，直到不得不举着胳膊下了场。她为这种坚持付出了代价——由于二次脱臼，左肩至今留有7根钢钉作为支撑。

这种“英雄主义”在2015年遭遇了来自身体的挑战。彼时，惠若琪已经逐渐完成了从得分手到队长身份的转变，在队伍里找到自己的位置，个人和队伍的状态都在向上走。

但就在出征女排世界杯前一个星期，惠若琪查出心脏早搏，不得不手术治疗，她送走了队友，躺上手术台。手术过程中，心跳一度飙升到240、250，“我感觉心脏要炸了，有一种对死亡的恐惧，我说我不做了，我这球不打了。”

本应全程清醒的手术，惠若琪昏了过去，又靠着电击清醒过来。手术后躺在病床上，从电视屏幕上看着队友拿着自己的球衣登上冠军领奖台，她成了全队唯一没有得过冠军的人。“那种感觉很微妙、很奇怪，”惠若琪曾对媒体回忆，“就像是播种了一年该收获的时候，自己却错过机会。”

术后两个月，惠若琪就投入了训练，并迅速恢复了状态。但来自心脏的每一次波动还是会让她紧张，“每天晚上都会数心跳，经常会睡不好，会有心理阴影。”这个“钢铁战士”也开始第一次认真地思考，退役以后怎么办。

事实上，在2016年参加奥运会之前，惠若琪就已经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参加国际大赛了。奥运会前半年，惠若琪一直担心的心脏问题再次出现，她考虑再三，选择再次躺上手术台。而今，惠若琪轻松地说起，当时自己做好了不能下台的准备，为此手术推迟了两天，在3月6日进行。因为3月4日是惠若琪25岁的生日，她好好地过了一回，吃了两个蛋糕。

第二次手术很顺利，这也成了惠若琪最庆幸的选择，奥运冠军成了她退役前最好的礼物。惠若琪在意这样的“happy ending”。她说小时候看电视剧，如果不是大团圆的结局，她就不看，不小心看了的话，也要自己想象出另一个结局来。

惠若琪坦言，即便当时没有夺冠，自己也不会硬撑着再打下一届了，事实上，做专业运动员的年头越多，她越真切地感受到，体育并不只关于竞技，事实上，远远高于竞技。

奥运会夺冠后，压力仿佛一下子从身上抽离，2017年，惠若琪帮助江苏队打了联赛和全运会的关键场次，她发现，自己真正能够享受排球这项运动了。

虽然有时也会梦见比赛，“就是有那种突然‘嘭在球场就醒那种感觉”，但站在场上时，惠若琪发现自己拥有了全局视野，不再像年轻时一样纯靠身体去拼，而是开始学会用脑子打球，“会觉得现在打球就是很轻松、很快乐的一件事情，开始享受排球了。”

而今，这位南京师范大学体育人文社会学的博士生，也常会在各种场合阐述自己对体育的理解：“竞技体育只是体育的一部分，其实更多的是让每个人能够参与。”

2017年上半年，惠若琪出资50万元成立女排发展基金，为受伤病困扰的运动员提供帮助，赴贫困地区做体育支教的项目也正在开展。除了“中国女排前队长”，惠若琪身上正在增加更多的标签。

来源：人物（微信号：renwumaq19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