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早餐不认真,你就输了
2018-05-09毕明
题图/毕明
茶泡饭与米粉
彭立昭
早餐随季节、地域的流动而变化无穷。在我的印象里,刚来北京那几年,京城夏天闷热的早上,见四合院的房东是把蒸好的米饭倒上开水、茶、盐吃的,很是诧异。被泡过的米饭,不像白粥一样黏黏糊糊,反而条理清晰,看着伶俐,美其名曰“茶泡饭”。偶尔也见他们会把买来的油条,撕成一段一段的就着泡饭蘸酱油吃。在无数个灰暗而忙碌的早晨,我也学会了做茶泡饭,但如果没有腌菜或香豉数粒,吃得总不欢快。
茶泡饭竟有好多讲究。一是米饭要求带一点硬度的最好,不能太黏糊,也不能太烫,有一点凉最好。二是茶得用煎茶,茶自然散发的清香诱惑是巨大的,用粗茶就少了些香味和苦味。茶水浓淡相宜,味道才调和。三是配菜更有讲头,皮蛋、榨菜、什锦菜、花生米、梅干菜、玫瑰腐乳、海蜇皮,都是极好的。
前几日,看电视剧《深夜食堂》里有三位常客,都是三十多岁的未婚女子,凌晨吃的竟是茶泡饭。她们的乐趣就是一边吃着茶泡饭,一边数落着男人。原来亲切而温柔的食物,慰藉了平安时代人们的胃。有位美食家,在他的一生里,他爱过的、写下的美食有千百种:海有河豚山有蕨、俊俏的新上市鲣鱼、生拌鲍鱼片、白味噌腌活乌贼……他吃饭历来讲究,连酱油也要随身携带,却也不得不坦率承认,早上醒来,身体总忽然升腾起一股细小的欲望——想吃茶泡饭。《红楼梦》里有一回写宝玉一大早起来吃茶泡饭的细节:“宝玉却等不得,只拿茶泡了一碗饭,就着野鸡瓜齑忙忙的咽完了……”配着鸡丁吃茶泡饭,还有谁这么吃过?
只要涉及到吃,中国人向来是寸步不让的。家乡湖南,早餐非吃不可的美食是米粉。儿时,早早起床去上学的动力就是能吃上母亲做的一碗米粉。匆忙的清晨,只有这一碗快手的米粉才能赶走瞌睡。那刚刚切制好的鲜米粉,呈现一种莹润的光泽。紧接着厨房传来鸡蛋在锅里抖动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鸡蛋炒散后放入豆芽菜,紧接着锅内又是一阵喧闹。那时,一周有六天上学日,那么,我吃到的米粉的式样每日在变,不重样的。清汤肉丝粉、卤香粉、鱼粉、鸡蛋炒粉、扁粉圆粉,不一而足。而我更喜欢用牛肉或者豆腐木耳盖码来配这种胖胖的米粉,再舀上一勺红油,一点剁辣椒、榨菜或酸豆角,然后用筷子搅拌开。而目光,更是始终随着筷子游走,生怕洒出一星半点。越辣越要吃、越辣越想吃。
湖南米粉的丰富程度,不是一下子能说清楚的。正如吃茶泡饭,配菜的讲究也一样样的,不同做法又带来不同滋味。对于一碗茶泡饭或米粉的出色与否,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一把尺子。“食无定味,适口者珍”,让你吃得最开心的那一碗,就是最好吃的那一碗。置身于现代大都市,最幸福的莫过于拥有一顿你爱吃的早餐。即使是一碗汤汤水水的泡饭或一碗热气腾腾的快手米粉,手、心、早餐合一,彼时彼刻,早餐就是人,人就是早餐,人是如何,早餐就是如何。最诗意的季节,边走边吃也行,看城市的风景,一年四季变幻莫测,车流却永远璀璨金黄。吃早餐的这种爽快感,能抵挡住一天所有的不顺心;满嘴馥郁的香味,便开启了这一天的新生活!
姥姥的地瓜片儿
毕 明
周末起床很晚,吃着鸡蛋和面的老油条加豆浆,这是起床前躺在被窝里点的外卖,这已是时近中午的早餐。一口软软的油条,绵中带韧,再吸一口稠稠的豆浆,便觉得这种假日慵懒获得了即时的幸福感。满足口腹之欲后,其实什么都不想做,但总要想点儿什么吧?我想起了去世多年的姥姥,想起了小时候姥姥给我做的“廉价”早餐。
卖个关子,先不说早餐,先说说姥姥。姥姥是东北人,不识字,一只眼睛很早就失明,短期裹脚又放了。上世纪八十年代父母是双职工,负责一家的一日三餐主要是姥姥的事儿。
姥姥经常在我吃完早餐背起书包准备上学前,给我用报纸包几块刚出锅的地瓜片儿,让我课间饿了再吃,其实我一般路上就吃光了。大地瓜切片后在平底锅上煎烙,只需放一点点油,地瓜要用白色面瓤的,像北京街头烤红薯的红瓤黄瓤的就不行,煎出来的地瓜片稀软,在口中咀嚼起来缺乏韧劲。
有时在课间吃地瓜片时,难免被同学发现,一般情况下是不给他们的,除非是我的死党。以至于有不少同学对我的地瓜片充满神秘感,那就继续神秘下去吧,反正我当时就是这么不近人情地认为。
姥姥有时会把我的早餐换成油煎馒头片抹白糖,在一盘子的白糖馒头片中我最爱挑那种白糖厚度很厚的,吃起来很爽。
关于地瓜就不得不说“遛地瓜”,啥意思?这是东北人的叫法,就是农民收获后的地瓜垄里总会遗漏一些漏收的半个地瓜或是小地瓜崽子,你去垄间翻腾一遍,多数情况下不会空手而归。收获的小地瓜其实很好吃,洗净后在铁锅中慢慢地烘熟,小地瓜那种外焦里面的滋味时常让我口水自溢,这种廉价食品让我难以忘怀。那时日子过得很紧巴,但越是紧巴,你越会铭记那些简单廉价的美味,那种幸福感甚至超越了你的想象力。
地瓜片儿的早餐直到姥姥得了脑血栓后半身不遂,卧床不起的姥姥再也不能亲手给我做地瓜片儿了。
患病一年多后,姥姥带着地瓜片儿永远离开了我们。
如今在北京的街头卖烤红薯的小贩已经不是很常见了,但偶尔见到,我总想凑过去看看那热腾腾的烤红薯,看看吃烤红薯妹子的可爱吃相。但我很少去买,因为我的心中几十年前就被姥姥的烙地瓜片儿给占满了,实在没给北京的烤红薯留一丁点儿空间。
姥姥离开我们已经三十多年了,提起早餐,我马上想起的依旧是她老人家曾经给我做过的烙地瓜片儿,很清楚地记得我曾经靠吃地瓜片儿的小身板逞能背过姥姥一次,可是由于力气不足,却让姥姥闪了腰,疼了好长时间才好。我也懊悔了很长时间,恨自己长得太慢,没有力气把姥姥安全地背起来。
现在想来,真的很想再背一次姥姥,再吃一次姥姥烙的地瓜片儿,真的很想很想……
炒饭里的朴素味道
李雄峰
家里四代同堂的时候,每天的早餐几乎全是老太太起大早儿做,而且,是变着花样儿地做。也正因此,一家人从不去光顾楼下的早点铺儿——老太太做的美食还吃不过来呢。后来,我们心疼老人家,于是,隔三差五地也早早起来,帮帮忙,学着手艺。渐渐地,自己也可以在自家早餐领域“独当一面”了。
老一代人走了,也带走了对我们的疼爱,但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于是,自己就成了家中每日早餐的“主厨”。不过,也许是自己学艺不精,也许是老人在的时候给大家的嘴都喂“刁”了,尽管我也变着样儿地做,可就连自己也觉得再也做不出老人们给我们做的早餐的味道。这不得不说是一大遗憾。索性,不费事了,头天晚上多做些米饭,第二天早上就做鸡蛋炒饭吧。
如此一来,鸡蛋炒饭成了早餐主打。一早儿起来,按照家人的人头数,从鸡蛋筐里挑出几个个儿大的鸡蛋,放在灶台旁,切好足量的葱花儿,备足米饭,然后,起火倒油,待锅内油温热,磕开鸡蛋入锅,这样做,为的是蛋清与蛋黄有效分开,黄白分明,保证炒饭的色彩——瞎扯,那都是忽悠,其实就为节省操作时间,而且,少刷一个碗。随后,放葱花儿,待炒出葱香,倒入米饭翻炒。其间,用铲子将米饭团打散,让米粒均匀受热。最后,放入适量的盐,出锅即可。
不是自吹,我炒出来的饭,还是有些许卖相的,自己吃起来也还算满意。端上几碗来让家人们品尝,几位“美食家”也都用盆儿光碗净的态度做出了反馈。这下可好了,自己炒饭的热情高涨,家人们吃炒饭的热情也高涨,早餐上炒饭这是“惯饭”自不用说,最近这几年,已经做到了任何一个家庭成员什么时候想吃,我就什么时候给炒的地步了。谁让他们就好这口儿,而我,也就好这口儿呢。大家还给我做的炒饭起了款名字,叫“熊氏炒饭”。
前些天早餐,照例还是鸡蛋炒饭,可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开了,主题就是我做的鸡蛋炒饭为什么会这么香?有什么秘诀没有?有的说:鸡蛋不二次下锅,保证了它的嫩。有的说:葱花儿适量,保证了香。有的说:米饭都还原成一粒粒的,保证了口感的松软……总之就是好吃。
曾经和一些厨艺好的人交流,想改进一些手法或添加一些辅料,来丰富炒饭的味道。当时尝试了几次,都遭到了家人们的“抵制”——不像原先那么好吃了。于是,又改了回来,赞美声就又回来了。
自己也在想:不就是一个鸡蛋炒饭吗,大家都是鸡蛋、葱花儿、米饭、油、盐的放下锅,怎么就我做的炒饭,就会有如此的热捧呢?苦苦琢磨了好些日子,终于有了答案——哥炒的不是饭,是爱。虽说备料都的确很简单,但能为我爱的亲人们尽一些力,是我最开心的事情。所以,炒饭的时候,每一粒在锅里翻跳的米粒儿,都倾注了自己对他们的关爱。不过,这还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我的这份爱,每一位家庭成员都非常乐意地接受了。这才是“熊氏炒饭”最大的味道。
原来,炒饭的朴素味道里竟饱含着生活的真谛——爱,真的很简单。
早餐“真好吃”
邢大军
曾有那么一段时间,早餐总是泡一碗方便面。不是好这口,也不是图方便,而是这种方便面,家里囤积了一堆。吃着无味,扔了可惜。那就当早点,慢慢坚持吃吧。
这种不大好吃的方便面有个好听的名字,恐怕很多人都没吃过,因为商场超市没看到卖。我对它可谓熟之再熟,因为二十年前,这是我们小区周边市场的畅销货、长销货。此面其实巨难吃,而且包装也异常粗鄙。之所以能畅销,皆因其价格便宜,所以其消费者多为蓬头垢面的民工。住在我们这“高尚社区”的“高尚”居民,对它没什么好感,当然也就不屑于买这种方便面。要买也多是像我这样,趁着夜色偷偷去买,生怕被邻里看见失了身份。于是在彼此闪躲的眼中,对方贼眉鼠眼的架势不像是去购物,倒像是去偷面。
其实,我们对它并不深恶痛绝,之所以不喜欢,皆因与它有着纠缠不休、荣辱与共、相伴长存关系的一个市场。提起这市场,说来话可长了。新楼都快住成旧楼了,但当年售楼广告上那周边配套有树有草的人间仙境却一直未见出现,倒是楼脊上麻雀酒足饭饱后种下的荒草和杂树日见枝繁叶茂。这种状况,不足为奇。最稀奇的当数小区大门外这沿路的市场,日渐红火。其红火的秘诀全赖于门口常贴常新的一句老广告词:本店三日后拆迁,今日挥泪大甩卖!
这泪一挥就是三五年,方便面我们也偷着吃了好几年。俗话说:日久生情。“三日后拆迁”的市场看久了也就不觉得那么脏乱差,自然而然对这方便面也多了一份乡里乡亲的亲近感。深刻记得早些年某一天乘公共汽车时,中途上来一位,穿着十分不得体的脏西服,外加背后背负着用编织袋捆扎的“黑心”花被褥及手中提着的工地上运料的旧水桶。手忙脚乱中他水桶里的物品竟撒了一地。也是因为这一地的物品使我对他由同情转为好感,因为散落的不是别的,居然是数十包这种方便面。
转眼二十年过去了,小区周边的大市场早已拆改一净,取而代之的是风格各异的几个新建小区,昔日景象,痕迹皆无,想要再来一包这方便面怀一下旧,都不知到哪里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