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希望的田野上

魏晋 赵兰生

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

记者：赵局长，听说您是赤峰市“乡村教育绿色行动”的发起人。请您谈谈，是基于怎样的思考，才提出这个“乡村教育绿色行动”的？

赵局长：乡土文明的继承与发展，根在农村，希望在教育。有人说：“对遥远的乡村牧区来说，每一所学校，是一堆火;每一位教师，是一盏灯。那光虽是暗淡，却明明灭灭地闪烁了几千年，是烛照中国乡村的一丝微茫、温暖、踏实”。随着九年义务教育的普及和义务教育均衡发展的推进，农村学校办学条件得到了根本性的改善，这是四十年前想也不敢想的。但是，受教育观念、课程建设、学校文化、教师素质等因素的影响，当前的农村教育还不能满足绝大多数家长和学生的需求。很多家长和学生用脚投票的方式选择了进城，致使乡村学校学生少了，班额小了，教师老了。面对这种现状，我们既不能简单地“堵”，也不能想当然地“疏”，而是应该站在家长和学生追求优质教育需求的角度，去思考如何提升乡村教育的内涵与品质，让乡村教育根植于乡土文化，让乡村学校成为乡村文明的高地、辐射地，让乡村学校成为村落最让人向往的地方，让乡村教育不再是薄弱的代名词，使农村牧区的孩子们享受与城镇学生同等质量的教育。这应该成为我们教育人的共识，这也是我们教育的使命。我们要反思：乡村教育的明天应该在哪里？乡村教育的未来应该在哪里？乡村教育的途径应该在哪里？

记者：这就是提出“绿色行动”的缘起吧。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教育先贤们如晏阳初、梁漱溟、陶行知等所领导的“乡村建设运动”也是力图从乡村教育入手，达到改造中国的目的的。

近些年，因工业化的快速推进，环境问题变得十分严峻。于是，“绿色”“生态”成为热词，其他领域也借用这些词汇，如 “绿色语文”“生态课堂”“原生态教学”等等。那么，该如何理解“乡村教育绿色行动”中的“绿色”呢？

赵局长：我们搞的是乡村教育的“绿色行动”，和教育部提出的教育发展理念和要求是吻合的。陈宝生部长说，教育的本质应该是生本的教育、人本的教育和学本的教育，这也是我们提出的绿色教育的主题，核心是生机，我们的教育一定要有生机。过去一百年，教育出现了无生机的倾向，或者叫纤维化、片面化、概念化、工厂化等 。一百多年前，赫尔巴特继承夸美纽斯的思想推行班级授课制，强化高效率的知识传授，以学知识为主要目的。班级授课制起到了一定作用，为工业革命提供了人力保障。现在仅仅依靠工业能解决经济发展的问题吗？我们国家为什么提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废钢铁回收利用都用不完，废报纸回收就够用了。还用开采矿山吗，还用开垦那么多农田吗？还用得着再污染环境吗？从根本上讲，现在究竟要解决什么问题呢？就是要解决人的生命价值的问题。

一百多年前，杜威在美国指出教育再像赫尔巴特继承夸美纽斯的思想那样搞下去就不行了，知识将来会爆炸的，知识是得学，但是学知识不是教育的主要目的。他提出“教育即生活”、儿童中心论和“教育即是人类思维的锻炼”。大家一定知道杜威教育思想的核心是人的思维的锻炼，不是传授知识。杜威的学生，蒋梦麟、陶行知在一百年前就提出中国第一部课程改革大纲，到现在真正的课程改革还没实现。

记者：也就是说，教育应该是生活的教育，是有生机的教育，是生命的教育。这就是“绿色行动”的核心。

赵局长：对。

我们的理想，在希望的田野上

记者：谈了这么多乡村教育“绿色行动”的历史和现实的背景，请您再介绍一下“绿色行动”的主要内容吧。

赵局长：既有物质的，也有精神的。概括来说就是开展八大行动：繁植花草树木，普种瓜果蔬菜，精养家禽家畜，学在绿色课堂，吃在绿色食堂，住在绿色宿舍，推行绿色阅读，建设绿色课程。力争通过几年的行动，让乡村学校和幼儿园充满浓郁的乡土特色，拥有先进的教育理念，掌握先进的教育手段，成为环境幽雅、花树成荫的花园，成为师生向往、幸福成长的乐园，成为家长拥护、亲子共享的家园，也成为乡民的文明辐射地。

记者：您能具体谈谈这八大行动吗？

赵局长：好的。繁植花草树木，是指在校园内尽可能多栽树，栽多种树，把学校建在园林中。根据学校环境特点和区域功能，宜乔则乔、宜灌则灌，宜簇则簇，单棵、群栽、丛林、伴生林穿插，乔灌草结合，阔针叶搭配，充分体现樹木的自然生态，学校绿化面积不少于学校占地面积的35%，鼓励学生自主认养校内花草树木，让花草树木成为重要的教育资源。

普种瓜果菜蔬，指创造条件开辟校园种植区，栽种各种瓜果菜蔬、粮食作物，尽量种全当地粮食、瓜果、蔬菜品种，加大科技含量，精耕细作，为当地种植业起到示范引领作用，做到景观和效益并重。研究种植结构，架、垄、行、埂精心设计，使种植区畦田化、立体式，让学生参与整个种养收获过程，从中受到辨五谷、知农艰、惜稻粱、爱劳动等教育。

精养家禽家畜，指因地制宜，精心饲养家禽家畜。学校从实际出发，因地制宜，办“小猪场”“小兽场”“小鸡场”。幼儿园结合动物角的设计，尽可能丰富小动物和禽类品种，培养学生亲近自然、保护动物的意识。

学在绿色课堂，指建设自主、合作、探究、多元、人文的课堂，把民主课堂建设作为绿色课堂的核心，像佐藤学先生提倡的那样，师生成为学习共同体，老师和学生在课堂中应该是平等的，互相倾听，一起学习。绿色行动的课堂应该是大自然的课堂。课堂应该是开放的，到教室外面去，到田野去，到村庄去，以自然为课本、把世界当书房，践行陶行知先生的教育思想;绿色行动的课堂应该是探究的课堂，人类的探索没有止境，也没有年龄限制，小孩子的探究愿望更强烈，小学也可以有科学院（或叫探究式课堂）;绿色行动的课堂应该有学生的声音，课堂要有朗朗的读书声，要有讨论声、质疑声，要听到外面的声音。互联网这么普及，教室的围墙早已打破，同频互动课堂是发展趋势，云课堂学习也成为必然，要充分抓住教育信息化建设的有利时机。认真研究幼小衔接，把幼儿园游戏为主、小学低段活动为主、小学高段在活动中学习作为重要的研究课题。在30人以下的班级，要打造没有讲台、没有后排座位的教室，将图书、计算机、互联网引入教室。努力让教师成为全科教师，让学生成为学习的主人。

吃在绿色食堂，指在乡村学校建设绿色的标准化餐厅。关注学生生长发育，科学设计营养配餐。主副食搭配体现地方特色，肉蛋奶结合，符合学生身体发育和生理需求。严把卫生质量关，倡导“光盘行动”。建设卫生整洁、营养均衡、文明用餐、服务育人的餐厅文化。农村牧区中心园单设食堂。

住在绿色宿舍，丰富宿舍文化生活，把宿舍变成学生生活自理、同伴交往的成長空间。把图书、书桌放置在宿舍，把学生文体爱好的器械放置在学生身边。结合新教育倡导的晨读、午诵、暮省教育生活方式，开展丰富多彩的文体活动，让学生自己办“广播站”“电视台”、拍“微电影”等，使宿舍成为学生暮省的重要场所，成为学生的乐园。

推行绿色阅读，指培养学生阅读习惯，教给学生阅读方略。结合赤峰市校园读书工程，结合学科教学改革（比如“语文主题学习”），实现课内大量阅读，课外海量阅读，让阅读成为学生重要的学习和生活方式，让书香浸润学生心灵。

建设绿色课程，指要将课程校本化。如果不进行课程建设，培养核心素养就是一句空话。好的教育的最诱人之处，就在于能够提供非常丰盛的课程，在于能够提供给学生选择的权利。要建设“课程超市”，供孩子选择，就好比吃饭，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谁知道你爱吃什么啊？于是要想让每个人都吃好，唯一的方式就是你把一桌子菜端上来，让他们自己尝。所以课程建设一定要落脚在学生上，研究学生发现了什么，探索了什么，得到了什么。要在学上做文章，突出问题导学、情境启学、同伴助学、探究思学的学习方式。

记者：太好了！您描绘了一幅农村教育的美好图景，听起来很振奋人心！根据这八项行动蓝图，乡村学校和幼儿园不仅有了内容指南，还有了行动路径。我想进一步问一下，这项行动的背后的逻辑是什么？或者说理论依据是什么？

赵局长：您问到点子上了。任何行动的背后，都有其自身的逻辑。八项行动的背后是什么呢？

一是陶行知“生活即教育”的思想。根据陶行知先生“生活即教育、社会即课堂、教学做合一”的理论，学生在校园里不仅仅要接受书本教育，更要以农村牧区的生产生活为教育资源，观察、体验、实践，让学生从小就得到全方位的发展。现在有些教材离生活太远了。我们追求的是：孩子们在学校的学习与乡村生活是息息相通的、与外部世界是紧密相连的、与自身成长是相辅相成的，孩子们在农村牧区这片广阔天地自由舒展地生长，学好本领，记住乡愁，将来走向社会才是有根的。

二是新提出的“学生发展核心素养”。所谓“学生发展核心素养”，主要是指学生应具备的，能够适应终身发展和社会发展需要的必备品格和关键能力。核心素养是关于学生知识、技能、情感、态度、价值观等多方面的综合表现;是每一名学生获得幸福生活、适应个人终身发展和社会发展都需要的、不可或缺的共同素养。正式发布的“中国学生发展核心素养”共分为文化基础、自主发展、社会参与三个方面，综合表现为人文底蕴、科学精神、学会学习、健康生活、责任担当、实践创新6大素养，具体细化为国家认同等18个基本要点。我认为其关键是能力+品格。绿色行动的八大行动不是孤立的，而是有机结合的整体，最后指向的也是学生能力和品格的形成。

三是“语文主题学习”的实验模式。“语文主题学习”致力于培养学生阅读能力、扩大学生阅读量，让阅读像呼吸一样自然，和我们提倡阅读是一致的。更重要的是，这项实验提出了很好的理念——主题，未来所有的活动都要围绕主题展开，主题式学习方兴未艾。我们的乡村学校绿色行动也是围绕几大主题展开的。

四是真爱梦想教室的学习活动。赤峰市教育局和上海真爱梦想基金会合作，装备了真爱梦想教室，引进了真爱梦想课程，“梦想课程”是一系列面向义务教育1～9年级，基于“全人教育”理念，融合问题探究、团队合作、创新创造、环境保护、情绪智能等元素的跨学科综合素质课程。“梦想课程”的核心价值观为“创新、多元、宽容”，核心理念包括：问题比答案更重要、方法比知识更重要、信任比帮助更重要，帮助孩子们自信、从容、有尊严地成长。我们借鉴真爱梦想的理念、课堂教学方式等，建设绿色课程，学在绿色课堂，让课堂教学发生质的变化。

我们的未来，在希望的田野上

记者：能谈谈目前赤峰市开展“乡村教育绿色行动”的具体情况吗？

赵局长：乡村教育“绿色行动”，我们先在阿鲁科尔沁旗做试点，待条件成熟后再在全市铺开。自2015年下半年开始，阿旗在全旗农村牧区学校实施了乡村教育绿色行动。他们抓住2016年春季绿化的有利时机，按照精心规划的内容，开展了“繁殖花草树木、普种瓜果菜蔬、精养家禽家畜”行动，全旗共投入资金600万元，绿化面积约76万平方米，共繁殖花草树木67种，90多万棵，绿化率达到35%。种植的时候，学校教师与学生一起平整土地，清除乱石，挖坑换土，栽苗架树，浇水培土。各学校还开展了花木认养活动，学生精心照顾，细心观察，用心记录。花木菜蔬、家禽动物成了学生的好朋友，成了学生的学习资源。学生走进了学校，就走进了自然。

记者：这种情景其实也不陌生，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到七十年代，物资匮乏，经费短缺，师生共同建设自己的校园十分普遍，只是近三十年比较少见了。您说说其他几大行动吧。

赵局长：其他方面也有比较大的进展。学生宿舍均配备了卫生间、盥洗室、淋浴间，营造“洁、美、雅”的宿舍环境，开展丰富多彩的教育活动，推行“晨读、午诵、暮省”的学习生活方式，培养学生良好的读书习惯，将宿舍变成学生提升自我的重要场所。食堂功能区土灶台全部淘汰，改为燃气、燃油或电炉灶，做到了既卫生又安全。阿旗学校宿舍、食堂改建总投入资金2050万元，其中扩建或改造宿舍间数87个，室内卫生间54个，盥洗室48个，沐浴间124个。学校饲养种植产出的粮菜肉蛋，提供给学校自己的食堂，更保证了食堂配餐的健康安全绿色。这里面的意思不只如此，留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学生体会到劳动的意义和价值，品尝到收获的幸福和快乐，也在里面。

阿旗加快了教育信息化建设，每个班级都配备了多媒体设备，便于教师和学生随时上网查阅资料。专任教师用计算机基本达到人手一台，学生用计算机生机比达到9 ：1，在建录播教室44个，教育信息化水平在全市处于领先地位。在推行绿色阅读，建设绿色课程方面，阿旗积极倡导教师践行“读书—实践—写作”的教育生活方式，开展校长论坛、班主任论坛、教师读书交流等活动，并与北京新学校研究院、北京青年政治学院、赤峰学院等高校和科研院所合作，为教师搭建专业成长平台。同时推进书香校园建设，学生阅读兴趣日渐浓厚，阅读习惯正在形成。阿旗引进北京新学校研究院的语文主题学习课程，引进北京新学校的公民素养课程，覆盖了汉授义务教育阶段学校，在推进国家课程校本化的同时，开发了各具特色的校本课程，学校课程体系也有了雏形。

记者：听了您的介绍，我感觉阿旗的率先实践，除了“以学生为本，以乡土为根”的人本特点和乡土特色，还具有鲜明的现代气息。这恐怕是时代赋予您这种教育理想的魅力吧。非常感谢赵局长接受我的采访，祝愿您的“乡村教育绿色行动”在赤峰市结出累累硕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