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
2018-05-07
有人说,时光是把锉刀,磨掉了往日的美好;也有人说,时光是流水,冲淡了曾经的记忆。的确,在匆匆流逝的时光里,很多东西都变了,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村子里的人们每天都是在自家后院传出的鸡鸣声中醒来的。
水乡的早晨。
仿佛听得见后院竹笋节节生长的声响,前院桃花开得正旺,屋前三米来宽的小河在晨雾中朦胧着,水面上有绿色的浮萍漂来荡去,被水拂得渐无棱角的青石板在岸边倚着,等待妇人端着水盆来洗涤衣物。
清晨,叫卖的声音,洗漱的声音,小米粥搭咸菜的香气,渐渐在水乡里弥漫开来。阿张拎了张小板凳,坐在自家院中那棵结实的梨树下,放开收音机,边听边开始磨他的秤杆。
阿张四十几岁了,识得了几个字,养育了三个娃娃,他每天上午要去集市上卖秤杆。
磨秤杆要浸在冷水里用粗糙的砂纸磨。乡村里的生活是离不开秤的:拎几斤的鱼,买几斤的零嘴儿,都得靠着这杆秤。阿张的秤是乡里都称赞的。光滑的秤杆粗细均匀,提着轻,用得准确。“阿张这双手啊,灵得不得了!”乡亲们说。
阿张就憨憨地笑,双手被冷水浸得通红。割猪草,点桃花,哪个水乡人手不勤快?
阿大是个女娃,乖巧。阿二阿三是男孩,那个皮呀,游泳啊抓鱼啊,脱得赤条条往水里一钻,呵,也像两条大鱼似的。过个几分钟头一昂,甩甩头发,手里赫然拎着两条肥实的大鱼或是几个大螺蛳。
玩归玩,晚上总得回家,阿二阿三学着父亲阿张的样子磨秤杆。白嫩嫩的小手被冷水浸得通红,砂纸把手上的皮磨着起了卷。月亮明晃晃的,虫子在草丛里唱,偶尔传来几声蛙鸣,等到收音机里说书先生的故事讲完了,把冷冰冰的小手往姐姐脖子里一捂,小孩的尖叫声就乱嚷嚷地响起来。阿张一人屁股上一个巴掌,小孩也就互相暗暗瞪几眼,枕着竹笋一节一节往上蹿的声音睡着了。
岁月说起来漫长,流逝得却是很快。桃树梨树花开花落,竹子齐刷刷地比瓦房高出一大截。小河不唱了,水乡人稀了,孩子们都去城里发展了。
斗转星移,几十年的岁月就过去了。
阿张七十几岁了,是七十四还是七十五,他记不清了。时间把这个曾经结实的老人染得灰蒙蒙的。他佝偻着背,打开电视机,扶一扶老花镜,看屏幕里花花绿绿的人来人往。
“爸——”
“爸,我回来了。”阿张抬起头,是阿大带着儿子。阿大是一个半大孩子的妈妈了。阿张看见自己外孙稚嫩的脸就突然想起阿二阿三小时候的样子,伸出手:“来,外公抱抱!”
小男孩挣开阿张粗糙的手,抱着平板电脑玩赛车:“不要呀,烦死了!”
阿大冲自己父亲抱歉地笑笑:“爸,您别介意,孩子小,不习惯。”
阿张怔了一下就回过神来:“唉,没事,人老了孩子嫌哦。”
阿大拉起儿子走进里屋,随口应着:“没有的事。爸,今个重阳,阿二阿三也得回来瞅瞅……对了,爸,你这有无线网不?”
“啊……没有,没有的。”阿张看着女儿有点失望的脸,就在脑海里找两个儿子小时候戏水的模样。
“爸,我和弟弟回来了。”两个中年人健步走进院子,后头有个女人,女人怀里有个小女娃。
“爸,这儿有没有卫生间?不是那种老的茅房……呃,马桶有没有?”
阿张局促地攥了攥衣角:“没有啊……”
阿二的媳妇一听便叫了起来:“那怎么辦啊,囡囡要上厕所呢……她不习惯这乡下的土玩意儿……”
阿二给她使了个眼色,那女人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抱着女儿出去了。
“爸……您别介意啊,小赵她城里人,不习惯这乡下的生活呢。”
一顿晚饭吃得奇怪,阿大努力和爸聊天,阿张却老不在状态;阿二打开自带的电脑,提示声不停地响,说是在忙公司的事;外孙抱着平板电脑玩得不亦乐乎;外孙女和她母亲一起看着手机上下载好的韩剧“咯咯”笑着;阿三根本就是没了影儿,多大的人了,还说要去田野上开开车。
阿张不说话。
今天有太多的人和他说了不习惯。儿女们,孙辈们,他们一个个都忘了这生他们养他们的家了。
阿张没有和他们说,他也不习惯,他习惯了这水乡的生活,不习惯阿大的浓妆,阿二阿三的香烟,儿孙们的游戏。
他突然觉得不认识他们了。
变了,都变了。
阿张看着自己粗糙的手,突然不习惯没有被冷水泡着,被砂纸磨着的感觉。
他认识到,自己货真价实地老了起来。
他想起年轻时壮实的自己,多年前清丽的水乡,欢笑的儿女。
多想和从前一样,多想……可是时间就是这么无情,离去的一切都不会回头了,眼前的一切都那么陌生。阿张好想回到过去的日子啊!那是他习惯了的美好时光!
如果不苛求的话,这已经是一篇很好的文章了。作者运用对比的手法,通过今昔的对比,让我们感受到时代发展的过程中,一种诗性的美好的生活正在消失。但是好的文章更应该精益求精,这个开头和结尾确实是本文的一个瑕疵,如果能加以修改,就更加完美了。
叙事类的文章未必非要在开头结尾议论或者抒情,不要低估读者的理解力。
描述性的开头和场景布置,可以让文章有电影“蒙太奇”的效果,更容易让人进入情境。
结尾简洁一些,让人物的动作“会说话”,留给读者自己去回味品评。
村子里的人们每天都是在自家后院传出的鸡鸣声中醒来的。人们习惯于听这样的声音。
水乡的早晨。
仿佛听得见后院竹笋节节生长的声响,前院桃花开得正旺,屋前三米来宽的小河在晨雾中朦胧着,水面上有绿色的浮萍漂来荡去,被水拂得渐无棱角的青石板在岸边倚着,等待妇人端着水盆来洗涤衣物。
清晨,叫卖的声音,洗漱的声音,小米粥搭咸菜的香气,渐渐在水乡里弥漫开来。阿张拎了张小板凳,坐在自家院中那棵结实的梨树下,放开收音机,边听边开始磨他的秤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