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游秦淮河

向子奇

秦淮河的水黄黄的，靠岸的地方会慢慢变白，一直盯着会让人觉得不是水在流动，是一块胶在起伏。岸两边的白光灯看起来很冷，但是不像各种书里的景，很真实。左手边一条依坡的长廊有金属铸的美人像，灯太绚丽，看不真切。但是身姿可以让我浮想联翩。婀娜多姿，风姿绰约，平常看了不少描写，现在却只能想到这两个词，再加一个“切切情思”—这是我生造的一个词，倚在廊上的姑娘可能也是像看着我这样的看着从前的人吧。我承认我终究不识四季的情事，如今仅只有失声的你映照花月。现在网易云在播放东京事变的《落日》，对于想不到美丽而圆满的故事我感到抱歉。真好看，真好看，可能再怎么说实质也不过这个词了。那一定一定是最好最好的时代。头顶上有倒扣的伞样的灯，红色的，艳丽着，饱和度可真高。褪点色，降点饱和度，我可以穿过这片天看到那个颓靡内乱倾轧繁华共存的时代。

这岸两边有很多竹子，不高，看起来也不老，再向两边看有栏杆和民居。吴敬梓有一段时间曾住在这片地方，我很喜欢他，有点心疼他每天都在这样泊船牵扯、歌女流连的繁华地。再走二百米就到了江南贡院，从明朝起大江浙就已经是盘“学霸”、卧“学神”的地方了。

过了江南贡院的牌子可以看到垂下来的很漂亮的树枝，那是些未知的植物。听说贡院的考试很累，考生九天住在一个只能趴着的小房子里。三大奇观我今天好像看完了。说真的，看拥挤的人，闻污浊的气，不如看看经历很多时光的树和藏着很多过往的屋檐……好像所有景点的介绍里都逃不过被修饰多次的爱情故事和远古传说，就像官宦人家家道中落到嫡女为名妓，多有名也逃不过“妓”这个咒。心疼，可真心疼，该是多好的姑娘，囿于成見断了多少情。

柳树的枝条垂着像手，那种随意拍都很好看的“手”。栏杆的下方踞着不密集的爬山虎，草丛里很滑稽地放置着大莲花灯和大公鸡灯。这里的岸被木桩围着，底部长了青苔。白墙黑瓦，木窗垂枝，红灯笼，流水的屋脊，这好像才是我脑子里的江南。码头上没有排队的人了，但是这里的一排灯很像一群哭丧着脸的小孩子。

灯影幢幢，秦淮河像梦里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