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的变迁
2018-05-04谢川
谢川
20 年前,去别人家做客吃饭是很常见的事,且不说亲戚之间逢年过节会轮流请客吃饭,就算是关系一般的同学、同事,也会时不时去各家吃饭。
那个时代,可以说是像我和我妈妈这样烹饪高手的黄金时期,因为每次有人到我家,吃完饭都会由衷地赞叹:“你们做的菜真好吃,某某菜怎么做的?回家我也要学着做!”上榜率最高的几道菜有:妈妈做的鲞蒸肉饼儿、金银爪。
一定要选好的黄鱼鲞,也就是俗称的“白鲞”,不能选颜色有点乌青的“米鱼鲞”;肉切成不要太碎的肉馅,我妈妈还会在肉馅里加一点冬笋碎和鲜嫩的豌豆,可以中和肉的肥腻感;不用加任何调料,将 肉饼平铺在洗净的鲞下 面,淋一点黄酒,蒸十几分钟,出锅就是一道美味佳肴。“金银爪”因为名字讨喜,也是待客的首选,用半个火腿爪子,刮洗干净,与新鲜的猪后爪一起炖,放适量盐、料酒、蒜头、桂皮,煮透即可,蘸生抽吃。
自从有了自己的房子,我也非常热衷请同学、同事来家里吃饭。记得做过一道那时候很热门的菜——玉米烙,用罐头甜玉米,沥干水分后,用进口的玉米淀粉拌匀;起大油锅,油烧热后将热油倒入另一个锅子,原鍋子里只留一点底油,然后把玉米摊入原锅,小心地整成一整片,约两三分钟后,把刚才倒出的热油再倒回这个锅,用中小火将整个玉米烙炸至微微浮起捞出,撒上糖粉就可上桌了。有好几次,有朋友借着酒劲开玩笑直呼:“老板娘,再来一份玉米烙!”
10年前,我曾去同事家做客,她有一个“食神”老爸,用铸铁锅给我们做了一道黑胡椒焗花蟹:花蟹一剖二,去除鳃和胃;铸铁锅里加油烧热,放入足够多的蒜头,用大火煸出香味,然后放入蟹块,改中小火,加盖,不要挪动蟹块,等蟹黄、蟹肉都凝固了,再拿铲子翻面,加入事先调好的黑椒汁,放入姜片、葱结,略焖一下就可以出锅了。不对,上桌是连锅端的。铸铁锅的保温性极好,上桌很久后还是“嗞嗞”地响,整个菜冒出一种类似铁板烧的迷人香味。
那个时代,一句“明天来我家吃饭”是很随意的事,叫的人随意,去的人也随意,哪怕大家围在一起吃电饭煲火锅也其乐融融。
如今的都市人,大多都只在饭店里请客吃饭。
最 近 一次参加 家 宴 好 像 是三四年前,老同学在杭州钱塘江边买了别墅,有两间厨房,一间中式的厨房在下沉式的半地下室,比较窄小,跟整个 360 多平方米的房子似乎有点不匹配。还有一间与餐厅、客厅相连的敞开式西式厨房,大且明亮,嵌入式大烤炉、多功能面包机、冰淇淋机等一应俱全。然而,那天我们吃的是老同学夫人从某酒家叫的半成品菜,很丰盛,却与家宴无关。
自从那次老同学别墅聚会之后,我们就没有家庭聚餐了。
前几天,回家看到爸妈在列清单,我一看是菜单:卤鸭、糟肉、糖醋里脊……便问:“这是过年菜的菜单吗?”爸爸略有点羞涩地一笑说:“我跟初中同学吹牛了,说你妈做的卤鸭、糟肉天下一绝,所以他们说过完年来我们家吃饭。”颇有点小孩子炫耀玩具的意味。我问:“那他们愿意来吗?”“当然啦,他们都很高兴!”
那一瞬间,我突然有点动容,老了果然如同孩子,返璞归真起来让人羡慕。我希望马克思主义哲学里学的“事物都是螺旋上升的”这个理论在家宴这件事情上也能行得通,到某日,我们可以再回归到从前那样,“明天来我家吃饭”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可以来一场简简单单的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