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多拉魔盒萨鲁纳斯·马修利奥尼斯
2018-05-03KEN
文/KEN
在现在的NBA中,国际球员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物种”了,几乎每支球队都有一两名非美国国籍的球员。在他们之中,还有像纳什、诺维茨基、帕克和吉诺比利这样的佼佼者。而说起他们的“鼻祖”,我们必须要提到这个名字——萨鲁纳斯·马修利奥尼斯。
1992年的巴塞罗那奥运会,被认为是NBA走向欧洲的开端,但实际上,对于联盟来说,这场走向世界的革命早在那之前几年就开始了。从1989年开始,NBA引进了一些东欧球员,包括来自前南斯拉夫的弗拉德·迪瓦茨、来自俄罗斯的亚历山大·沃尔科夫、来自克罗地亚的德拉岑·彼得洛维奇,以及本文的主角马修利奥尼斯——来自立陶宛的25岁得分后卫。立陶宛是一个拥有篮球传统的国家,马修利奥尼斯从小就把成为职业球员当作自己的目标。虽然没有人知道他是否能成为未来的超级巨星,但马修利奥尼斯本人却对此深信不疑。和他的好朋友阿维达斯·萨博尼斯相比,马修利奥尼斯的职业篮球之路起步较晚,他按部就班地上了大学,在学校中主修新闻专业。大学毕业后,他加入了立陶宛的篮球俱乐部,还加入过前苏联国家青年队,但却三次被裁掉。
在加盟勇士队之后,马修利奥尼斯很快就成为队友眼中的实力派,他在球场上的表现也确实让美国人大开眼界。
直到1987年,马修利奥尼斯终于成为了国家队的正式队员,他成长为一名伤痕累累的优秀后卫,能够在任何级别的比赛中得分。他的职业生涯在雅典欧锦赛中崭露头角,这让他被勇士队在选秀大会上选中,但马修利奥尼斯并没有马上登陆NBA。一年之后,他又跟随着前苏联队在汉城奥运会上一鸣惊人。从那时开始,他才真正开始考虑加入NBA的可能性。1989年,马修利奥尼斯终于把自己的“欧洲步”带到了NBA,开创了一代先河。下面,就是由那个年代的亲历者讲述的故事。
萨鲁纳斯·马修利奥尼斯:我是在立陶宛的篮球之都考纳斯市长大的,在那里,所有的孩子都会打篮球。但我从小练习的却是网球,我从5岁开始,打了五年网球,一直打到10岁。后来,我的父母认为我需要从事一些有身体接触的体育项目,所以,我就开始打篮球了。
亚历山大·沃尔夫(前《美国体育画报》专栏作家):我记得萨鲁纳斯的妹妹对我说过,他赢得过立陶宛的网球比赛冠军。但他是用正手击球的,他是个左撇子,但他会把球拍交到右手,用正手击球,而不是双手。这不单单体现了他打球的方式,也展露了他的个性。
克里斯·穆林(马修利奥尼斯的勇士队友):在马修利奥尼斯进入联盟之前,球探对他的评价是“一名来自欧洲的射手,他可能不会突破”。但当他到球队报到时,我们才发现那是一派胡言,他比联盟中的任何一个后卫都有活力,他的身体素质也不错。
唐·尼尔森(马修利奥尼斯的第一位NBA教练):我的儿子唐尼曾经在国际比赛中看到过马修利奥尼斯的表现,是他建议我把目光放在国际球员身上的。
唐尼·尼尔森(唐·尼尔森的儿子兼助理教练):我在跟随一支业余球队的比赛时遇到过马修利奥尼斯,当时,立陶宛还是前苏联的一部分,在那场比赛中,他得到了40分。比赛结束后,两支球队一起去吃了顿饭,我们通过翻译聊了一会儿天,从此建立了联系。
马修利奥尼斯:我当时还不会说英语。你可能不知道,我有点语言障碍。我觉得这有点像人类和动物之间的关系,动物能理解人的意思,但它们的表达方式我们不懂。我喜欢看到人们对我的赞许,我能感觉到他们对我的表现非常感兴趣,对我来说,唐尼是一个表现积极的人。唐
尼·尼尔森:当时每个人都认识萨博尼斯,还有其他的一些潜力球员。但没有人觉得他们会离开前苏联,所以,当时我可从来都没想过能把他们引进到NBA打球。
马修利奥尼斯:当然了,当时从来都没有媒体报道这些事情。我们是与世隔绝的——你知道,出于某些原因。
唐尼·尼尔森:一两年后,我们的关系有所缓解,前苏联队来到美国,在圣地亚哥、萨克拉门托和洛杉矶打了三场比赛。在那支球队中,我认出了萨鲁纳斯,他也认出了我,我们聊了一会儿,并且开始认真讨论能让他加盟NBA的方法。
马修利奥尼斯:我记得那次旅程,我记得我们在高速公路上大开眼界。我们从圣地亚哥开车到了洛杉矶,那种感觉就像是和初恋情人一起兜风一样。
唐尼·尼尔森:那是在万圣节,那些前苏联的球员看着满街戴着鬼怪面具的人,感到一切都很新奇。我带着他们去了一家咖啡馆,在那里为他们介绍了一些朋友,这可能是他们了解NBA的第一步。
马修利奥尼斯:过了这么多年之后,我还对那次旅程念念不忘。我会经常回到圣地亚哥,在那里度过自己的假期,对我来说,那就是梦开始的地方。
唐尼·尼尔森:我记得那是1987年,当时苏联队的球员说,如果他们能获得1988年的奥运会冠军就好了。虽然我认为那是不可能的,但他们的表现还是让我感到惊艳。我认为他们有实力在NBA立足,他们的主教练是亚历山大·格迈尔斯基,我觉得他是全世界最会做赛前动员的教练之一,他告诉自己的队员们,他们完全有能力拿到世界冠军。马修利奥尼斯:我们必须要相信格迈尔斯基,他告诉我们一定要全力赢得胜利,这总裁):最棘手的问题就是,当他们被允许离开时,应该由哪支球队接收他们。前苏联体育协会会从他们的签约中收取费用,他们会怎么做我们也不知道。
退役之后的马修利奥尼斯回到家乡,成了一个生意人。但在立陶宛人心中,他最重要的身份永远都是“传奇球员”。
即使面对实力强劲的公牛,马修利奥尼斯也毫无惧色。
马修利奥尼斯:我们也不知道自己会去哪。老鹰队的老板泰德·特纳和前苏联的关系不错,但是金州勇士选中了我,体育委员会想把我和沃尔科夫都送到亚特兰大,但我更想去旧金山。
沃尔夫:我觉得他们明白问题所在,因为其实在1988年获得奥运会金牌的那支前苏联队中,并不全是俄罗斯人,他们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给他们足够的自由。
博亨尼:确实如此。一旦他们到了美国,很可能就失去控制。比如萨鲁纳斯,当他到美国的时候,声称自己是立陶宛人,他的国家有300万人,每个人都把他称为“第一个加盟NBA的立陶宛人”,并且为他感到骄傲。当他们到了一个拥有言论自由的国家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但这真的有点棘手。马修利奥尼斯:我很高兴,因为我并没有被限制自由,没有人强迫我必须说自己是苏联人。我告诉人们,我是立陶宛人。我的一些朋友们在到了美国之后会更改自己的姓氏,因为没有人知道“立陶宛”是哪里,他们不想被当成俄罗斯人。后来,他们告诉我,我是国家的骄傲,因为我来到这里之后,美国人终于开始说“他是立陶宛人”了。
6月份,马修利奥尼斯和勇士队签署了一份三年390万美元的合同,他本来认为自己至少会得到一半的薪水,但据说前苏联体育委员会拿走了75%的钱。无论怎样,马修利奥尼斯终于在10月份出现在勇士队的训练营中了。
马修利奥尼斯:我在加利福尼亚看到了阳光和沙滩,然后,我到了旧金山。在那里,人们都觉得天气很冷,这让我感到惊讶,对我来说,这种天气简直是太舒服了。
博亨尼:这并不奇怪,这些来自东欧的先行者们其实一直都过着物资匮乏的日子。
唐尼·尼尔森:我到过前苏联,当时那里的食物是定量供应的。所以当萨鲁纳斯和他的妻子来到美国后,我带着他们去了超级市场。在那里,他们很难相信眼前的情形——很多种类的食物可以随便买到,而且服务很好。
马修利奥尼斯:没错,我简直幸福得想哭。可能这么说有些夸张,但能看到这么多水果和蔬菜简直太让人兴奋了。
今年6月5日,200磅的Marciulionis签署了一份为期三年的390万美元的合同。他说他必须保持“超过一半的”,但是各种报告估计苏联人的花费高达75%。10月,他向他的第一个训练营报告。
唐尼·尼尔森:他在美国要学习的东西有很多。他要学会如何为自己建立银行账户,还要考驾照,学习日常生活技巧。我在第一年就像是一个翻译和保姆,而不是助理教练。
唐·尼尔森:萨鲁纳斯是一名非常有天赋的球员,他一直在打篮球,但从没看过NBA的比赛,所以他没有美国球员身上那些坏毛病。但对我们来说,交流确实是个大问题,我不会说俄语,他不会英语,唐尼会一点,但仅限于日常对话——可能也就是100个单词吧!
马修利奥尼斯:其实情况没有那么糟糕。我的队友们对我帮助很大,我在他们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比如里奇·里奇蒙德,他总在教我英语,这是我职业生涯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唐·尼尔森:没错,球员们对萨鲁纳斯的能力非常肯定,在此之前,我们从没见过像他这样的球员。
穆林:尼尔森是我见过最伟大的教练之一,他会因材施教,也非常善于鼓舞士气。每一个在他身边的人都要时刻保持紧张的状态,才能跟得上他。作为初到美国的新鲜人,萨鲁纳斯确实有语言障碍,但他非常努力地跟上了全队的节奏。
唐尼·尼尔森:我有时候有点庆幸,亏了萨鲁纳斯的英文不好,他听不懂我爸爸说的那些粗话。
马修利奥尼斯:尼尔森教练想让我变得更好。很多时候他在训练中对我大吼大叫的时候,其他人都听得直发笑,但我却不为所动,继续自己的训练。因为我根本听不懂他说的话啊,所以我根本不像其他人那样怕他。我知道他在说我,但我不在乎。
唐·尼尔森:有一次他把我惹毛了,我对着他大吼大叫,但他一言不发,继续训练。我觉得自己可能有点过分了,从此以后,我开始试着和他沟通,用另一种方式表达我的意图。
马修利奥尼斯:我记得在第二个赛季中期我们曾经有一次对话,唐·尼尔森告诉我,他希望在我身上看到进步,他给了我机会,希望我能达到他预想的高度,他让我帮助他实现目标。
唐·尼尔森:没错,我希望他做出改变,完全激发自己的潜力。
沃尔科夫(左)和马修利奥尼斯在前苏联队效力时留下了这张合影。
穆林:我记得有一次在和公牛队的比赛中,萨鲁纳斯投篮时被乔丹侵犯了,他大叫着和乔丹理论,我们都惊呆了。那可是乔丹啊!从此以后,他得到了全联盟的尊重,在球场上,他不仅仅能胜任后场的位置,有时候甚至能充当小前锋。
1991年,立陶宛独立。1992年,马修利奥尼斯作为立陶宛球员兼助理教练参加了巴塞罗那奥运会。在那一年,立陶宛队在铜牌争夺战中击败了前苏联。他在那场比赛中得到了29分。
穆林:他在那支球队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就像兰尼·威尔肯斯一样,既当教练又当球员。我们谁也没在国际赛场上见过这样的事情。除此之外,他还是球队的总经理、老板、市场总监,他为立陶宛队筹集了资金,这些都是他在美国完成的。
在1992年的奥运会上,第一次穿起立陶宛球衣的马修利奥尼斯就带领球队击败了前苏联队,这让他在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显得非常值得。
马修利奥尼斯:在底特律的一场比赛之前,我参加了一场音乐会,唐尼为我介绍了几个来自奥克兰的朋友。我想让他们帮助我的国家队,在旧金山,我们也举行了筹款活动,我很感激人们对我的帮助。
沃尔夫:在奥运会开始之前,我和一些球鞋公司谈过这些事情。他们对唐尼的行为有些不理解,不直达他为什么要帮助一个东欧国家。但随着事情的发展,人们都开始自发地帮助他们,事情进展得很顺利。
穆林:我记得当时萨鲁纳斯邀请我参加他们举办的义卖活动,我本来一点都不看好他们的行为,我觉得他不可能建成一支能参加奥运会的球队。结果,他们击败了前苏联,和我们一起站上了领奖台,这真是太神奇了。
唐尼·尼尔森:我真心为萨鲁纳斯取得的成就感到骄傲,与其说是我帮助了他,不如说是他自己帮助了整个国家。
马修利奥尼斯:我记得当我们击败前苏联时,所有人都在欢呼庆祝。我连衣服和鞋都没脱掉,就糊里糊涂地去冲澡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我们真的赢了吗?”我很庆幸,我们拿到了奖牌,否则整个国家可能都会失望,我们之前所做的那些事情——筹款、义卖、组建球队——都变成了徒劳的努力。
马修利奥尼斯:曾经有一个笑话很有趣,托尼·帕克的父亲——我们曾经在与斯洛文尼亚的比赛之前见过面——对我说,“萨鲁纳斯,你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赚钱吗?你应该从那些进入NBA的欧洲球员的薪水里抽取2%的佣金,这是你应得的。”
唐尼·尼尔森:当我刚开始在联盟打球的时候,那些老眼光的球员总是说“欧洲的大个子们根本不懂怎么打篮球”。但从马修利奥尼斯开始,人们不再说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话了。马修利奥尼斯、沃尔科夫、库科奇、萨博尼斯用自己的实力向他们证明了。他们就是让国际球员进军NBA的功臣。
穆林:萨鲁纳斯是第一位引起我们重视的东欧球员,我每天都和他一起训练、比赛,我知道他的能力有多强。他影响了大多数人,他的篮球技术让我们大开眼界。
唐·尼尔森:他就是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那个人,在那之后,越来越多的东欧球员开始进入球探的视线,这种贡献是无人能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