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妮荧屏上的别样风景

2018-05-02钟一

时代人物 2017年6期

钟一

在电视荧屏中给观众带来快乐的闫妮，看上去并不是一个容易快乐的人。她把快乐都留在戏里。曾在《罗曼蒂克消亡史》中和闫妮合作的导演程耳设想过她一个人的状态，说她常常独处、常常沉默。闫妮也乐于长久地失神，沉浸在放空的情绪里，如同深陷迷茫。

或许是经历了人生跌宕，闫妮本人比同龄女演员显得更加随遇而安，“我很满意现在的状态，能有主角让我来演，这已经很好了。”当她安静地说出这句话时，嘴角微微上扬，开心溢于言表，显得那么真诚，可靠。

如同《喜剧之王》里的尹天仇，经历了10年的龙套生涯，再到《武林外传》一炮而红，之后，闫妮的局面打开了，《大明王朝1566》《北风那个吹》《一仆二主》《生活启示录》等剧作中都有她的身影。她甚至靠《北风那个吹》中的牛鲜花，一举拿下金鹰、飞天、白玉兰最佳女演员大满贯。

曾经，她还会为自己的长相并不出众而耿耿于怀，现在，她用精湛的演技塑造了一个个经典的影视角色，诠释别样的艺术之美。她说，从前似乎是被生活推着往前走，而现在一切都走上了正轨，她不愿因过多的欲望而偏离来之不易的轨道。

生活中，闰妮所表现出的感性与忧郁，与银幕上松弛的形象格格不入，她说话的声音极低，语调轻缓，似乎在呓语，或许是在不停地整理思绪，说完一句话后，往往会用“其实……”来做补充和调整。她谨慎地评价自己作为一个演员的表现，“人生总是有高有低，我不希望自己—下子冲到很高的顶上，我希望是那种有长度的，缓慢的向前进。”对于自己的定位，她无心做争艳的鲜花，宁愿是一棵安静的草，“皮实，春风吹又生”。

演主角是最大心愿

多年之后，闫妮回忆当初的自己时，发现是众多的龙套角色让那些日子变得充实而快乐。有时，仅仅是做一名群众演员，最后甚至还会被剪掉，根本不会出现在正片里。“把每一个角色都演好，哪怕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角色，就会感到很快乐。”闫妮说。起初，她并没有感到苦闷和不快，但对于一个女演员而言，年龄往往是她们最大的敌人，当三十多岁的时候，闫妮开始有些焦虑起来，“我希望能有一个自己的代表作，一部能让人认可和记住我的作品。”

2004年，导演尚敬为《武林外传》选角，想起之前曾和闫妮有过合作，觉得她功力很扎实，便打电话给她，“有部作品想找你演主角。”闰妮想也没想，连片酬都没问，一口应承下来。

没有一部代表作的她觉得总算逮着机会了，自然尽全力表演，和英俊潇洒的白展堂打情骂俏，和郭芙蓉、吕秀才、李大嘴较劲，嬉笑怒骂、千娇百媚，将佟湘玉的风情展现得淋漓尽致。

然而，戏里一种人生，戏外却是另外一种人生，另外一出浮世绘。

谁也没有注意到闫妮的变化，她不爱笑了，再也不能将烦恼“睡一觉就忘记”，会突然发呆、遗憾、忧伤、垂泪，但镁光灯一打开，她又带着夸张的表情摇曳生姿，娇声道出：“额滴神啊！”

有些伤痛外表波澜不惊，内里却早已腐烂。33岁的闰妮以为有足够的勇气面对离婚。但在离婚一年后，编剧宁财神冷不丁地感叹了句“拍《武林外传》这年你好像老了10岁”，她仍然会心如刀绞。

尚敬说，闫妮的佟湘玉比金镶玉更写意，观众难得地在电视里发现，原来中国的女演员也可以这么风情，甚至这张脸不一定天姿国色，仅是举手投足，也能处处撩拨人心。

“拍戏忙的吧。”她解释，心里备受煎熬。谁也不知道她离婚了。她—直把家人保护得很好。但终究“缘分尽了”。闫妮不愿多做解释，“我不想伤害女儿，也不想伤害老人，毕竟爷爷奶奶都对元元很好。”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情场不顺的闰妮迎来了事业的春天，2006年，《武林外传》播出后，闰妮去湖南大学表演，台下突然有很多人喊她的名字，还围追堵截要她签名，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红了。

“在我最痛苦时，老天爷还让我去演喜剧，这就是生活。”

一个演员的本分与谦卑

成名之后，让闫妮感到兴奋的是，终于可以挑选自己喜欢的剧本了，这让她充满了热情和动力，一年之中，会有几部上星的剧集都是由她主演。当其他演员接拍各类广告，做入股做投资，参加电视真人秀节目时，闰妮却一门心思地演戏。只做一个演员的本分，“拍广告那些事情做起来容易，赚钱也多，但我觉得演戏会让我更快乐。”

她也得到大银幕的青睐，《三枪拍案惊奇》《捉妖记》《罗曼蒂克消亡史》《美容针》……一部部电影找上门来，闫妮走了一遭，又有些后退，她觉得自己不太能把握大银幕。俞白眉告诉她：“闫妮，我老觉得还没有一个戏演得是真正的你。”她深感如是，最新看了《爱情合众国》，里面的角色成了她的新向往：不一定是主角。但能描写到内心的焦虑。

闲下来了'她把过去看过的片子重新看了一遍。丹尼尔·戴·刘易斯的作品她看了一遍又一遍，看《林肯》时，她想，丹尼尔怎么去演被人刺杀呢？她佩服丹尼尔，因为他“从声音上改变角色的造型，让别人听不出这是他”。她觉得自己一辈子都达不到。

如果有合适的剧本，我也会去导演自己的作品，演员是可以做导演的，这没有什么问题。

◎《王大花的革命生涯》劇照

◎生活启示录剧照

◎《王大花的革命生涯》剧照

在拍摄《三枪拍案惊奇》之初，张艺谋就向别人炫耀过自己挑选“谋女郎”的眼光：你看那个女演员，长了一张大妈脸，不是很漂亮，但“她的演技却炉火纯青。”尽管《三枪拍案惊奇》后来被认为是张艺谋又一次“透支老本”，但作为一个演员的闫妮，在影片中的表现可圈可点。

那时。闫妮最想合作的是被誉为“喜剧之王”的周星驰，“他对表演近乎苛刻的认真，让人敬佩。”闰妮毫不掩饰对周星驰的欣赏，也不吝赞美之词，或许有着相同的经历和命运，她喜欢看周星驰的作品，“除了《喜剧之王》，他拍的《功夫》也挺不错。”闫妮说，她很期待能与周星驰合作，“我希望在电影领域也有一个代表作。”她不去规划自己的未来和生活，心有所愿，但不强求，她喜欢说“就顺着自然规律走下去”，简单而质朴的语言，隐约流露出她内心对表演事业的笃定。

近年来，徐峥，赵薇等演员自己做导演，而且成绩斐然，当《时代人物》记者问及是否也会自己做导演时，一直犹疑不定的闰妮回答却很坚定，“如果有合适的剧本，我也会去导演自己的作品，演员是可以做导演的，这没有什么问题。”，

在孤独的游戏中寻找快乐

从《武林外传》走红到现在，已经11年了，闫妮在接受采访时，还是会局促不安，手脚发凉，她说演员其实都很脆弱，内心也都有点自卑和敏感。

每次看完自己的电影，闰妮都会说一句：“对不起，献丑了”，“梁朝伟长得那么帅，每次他看自己电影的时候也还是非常紧张。因为喜剧演员承载的东西更多、更不容易放得开。”

闫妮认为相较于让人流泪，其实让人发笑，发自内心的笑是更难的，“喜剧需要智慧，还需要将心比心，就是用自己的感受去揣摩观众的感受，这就更难了。”不过闫妮说，在表演的过程中，她不会特意去拿捏分寸，“如果说我真有天分的话，那么在戏上的这种感知力可能算是我与生俱来的，虽然生活中我是性格随和的人，但一旦穿上戏服，就如同被角色的灵魂附体一般，那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在生活中，她的姿势却像是在逃。

有段时间，她去小柯的酒吧坐了一晚上，有人弹钢琴，有人唱爵士，回家路上，她绕着路游荡，看着天上月亮，哭了。情绪算是有了出口。

闰妮极少有激烈的情感宣泄，最鲜活的记忆还是少女时期，她听崔健、听迈克尔·杰克逊，唱《长征路上》，唱《黄土高坡》。

“我生在70年代。情感有压抑。80年代慢慢改革开放，我们想宣泄，那些歌是一种呐喊。”压抑与宣泄合力而为，让闫妮产生逃离的冲动，离开西安去兰州，离开兰州去北京。

“其实，我也没逃避生活，因为逃避不了，只能去面对它。”闫妮解释着，她似乎又陷入了某种恍惚之中，随着思绪流转，又说自己最近常常听的一首歌，歌名叫《化妆舞会》，最让她记忆深刻的是这样的歌词，“社会里的每一个人都在这个化妆舞会，在这个孤独的游戏里面，是否真正地找到了快乐。”

对于自己的人生规划，闫妮说她不知道怎么去规划生活，“我18岁入伍，开始过集体生活，拍戏是我一直热爱的，并从中找到了很多乐趣。我希望能一辈子做一个演员，此外就没有太多别的奢望了。”尽管如此，在情感上有一个着落，是她对自己最大的期待。

“我顺从自己内心的声音”——对话闫妮

Q=时代人物

A=闫妮

“演戏是一辈子的事”

Q：在《武林外传》之前，就像周星驰在《喜剧之王》里表现的那样，你演的都是一些小角色，那时的心态是怎样的？

A：我相当于跑了10年的龙套。一直也没有演过好的角色。你也知道，女演员存在一个年龄问题，但是，我那个时候也想过，如果自己这辈子能够有一部代表作，就算可以了，因为我对我的目标设定的本来也不高。当时我完全没有想到有一天能被大家这样（喜欢），快乐就在于，哪怕是一个小角色也要把她演好。

Q：有没有自己特别想演的角色？却苦于没有那样的机会，内心会感到焦灼口马？

A：肯定有啊。我在接《武林外传》的时候，当时就特别想演主角，我连《武林外传》的剧本都没有看，就跑去跟导演说，只要一个主角就可以了，就很高兴！其实那个时候，内心是很期待演一个主角的。

Q：就跟周星驰的电影里所表现的那样，无论怎样都不想跑龙套，想演一个让大家记得住的主角？

A：每一个演员都有他不同的立场。对吧？比如有些演员在人群中就很出众，_上来就演男女一号的那种，像有些演员，他是需要大家认知的一个过程，就像《武林外传》是我们团拍的，如果是外面的，他们就不会用我们。因为他了解你，知道你的个性与能力。可能他才会用你的。

Q：你曾说“每个演员都会经历那样一个过程”，但是你很幸运，遇到了《武林外传》，遇到了佟湘玉这个角色而一举成名，假如当初没有这样一个机会，你觉得会是怎样一种情形？

A：那真是无法想象的，人生（谁也无法预料），我在兰州有很多战友，都是一起从西安走出来的，我也跟他们一样，也许回到西安，也许留在北京做点工作，也许还会拍戏。但是对我来讲，我认为自己还会一直拍戏的，因为演戏还是我发自内心热爱的工作，所以一直会演下去的。

Q：你曾说对自己的长相不是很自信，但《武林外传》后，大家都接受了你，现在你还会在意外在形象吗？

A：其实怎么说呢，我们看一个东西，能想象看过的许多片子，其实他还是有点超乎现实的东西，就像你想象出來梦里面的东西，它也是能给人带来美感的。当然，演员也有可能很在意自己，要给观众留下一种好的感觉，所以演员都很在意自己的形象，但不能太在意自己的形象，角色的美才是真正的美。到最后主要还是要看你扮演的角色的个性，大家就会记住你，你的表面只是一个外壳，你要想让他有血有肉的话，你这个人才会丰富多彩。才会风情万种。

Q：现实中的你给人一种娴静、温婉的感觉，跟你在角色塑造的形象完全不一样，形成一种强烈的反差，这种性格的养成和你的家庭有怎样的关系？

A：这肯定会和自己的生活和成长经历相关，我也是西安人，西安人都是不愿意去争的人，我的形象是大块头的，我不适合演那种很文静的角色，在拍戏中，只要你给我穿上那样的衣服，置身于那样的一种情景当中，我就会很快进入一种癫狂的状态，这就是我作为演员的一个特色吧。

Q：军旅生活对你的个性有怎样的影响？

A：我受部队教育很多年。我18岁入伍，其实就是部队教育了我。部队给了我那样一种规矩，后来我与人相处，跟别人合作的时候，都是有规矩有方圆的。“跟着感觉往前走”

Q：你之前在一个采访中，提到自己是一个一般人，现在这个程度就够了，这种心态是由来已久呢？还是经历过各种事情的一种彻悟？

A：这不是我的感觉，这是我妈经常给我说的，我妈常说，你就是一个一般人啊，现在也可以了。她的意思就是说我不要总是那样（拼），因为自己的家人肯定觉得不要那么辛苦，所以她会这样说。

Q：母亲对你的影响还是蛮大的？

A：她也就是这样说说，但有一点她不知道，我拍戏的确很辛苦。对于老人来讲她觉得你怎样怎样，但是，我也得到了我的快乐。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跟别人有一段在一起的那种生活，其实是别的行业所达不到的一种感觉和体验。

Q：你现在工作很忙，和家人交流的多不多？

A：我会经常回来的，回西安陪陪他们，因为他们年龄都大了需要我陪。

Q：前边你也说到，自己一直是这样一个平和的状态，会有一些满足感，你身边的朋友有没有替你着急？

A：我觉得什么东西还是要适合你的，我演戏是因为我热爱它，它使我快乐，我觉得自己很满足，我成名时已经30多岁了，也经历了很多东西，我更应该知道是什么带给我快樂，我所要的这一切，就是为了我自己的快乐嘛，因为我演戏，我能从中体会到快乐，其他都不重要。我还是觉得人生应该有高有低，有高有低最终你的线拉得是长的，你一直往上走这个路是短的。如果艺术的路还能更长的话，你还是要跟自然规律走，跟着感觉走。这种东西不要违背了你的内心，不要违背自然规律，这会欲速而不达，就倾听你内心的声音往前走吧。

Q：就是这样一种慢慢往前走的感觉，而不是突然到一种什么境界和层次？

A：对。因为每一个人都不相同。“期待与周星驰合作”

Q：你之前跟张艺谋导演合作《三枪拍案惊奇》，后来市场的反响和评价都不怎么好，在此之前，冯小刚、周星驰这样专业的喜剧导演有没有找过你要跟你合作？

A：没有找过我，我们目前还没有这样的合作。

Q：你希望和周星驰合作么？

A：也可以啊，好像之前有一部戏找过我，但是里面的角色不太适合，所以说还是要看剧本，要看让你演什么样的一种人物。我也特别希望能和周星驰一起合作。

Q：有没有觉得你和周星驰合作，会碰撞出不一样的东西？

A：这个东西不能强求，看缘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