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维稳经费究竟有多大？

2011年一则“中国维稳经费已经超过了军费开支”的路透社报道引发热议，在就此而展开的争论中，一部分人主张进行制度改革来纾解社会矛盾，一部分人主张反思地方政府的行为，还有一部分人认为其与中国司法救济渠道有限相关，凡此种种，皆是希望中国在转型的关键时期，能够以制度化的渠道来化解社会冲突。而密苏里大学的政治学家Sheena Greitens则另辟蹊径，将中国国内安全支出放置于比较视野下，试图揭示其与国家强制能力的相关性，并为我们重新思考当代中国的国家与社会提供一个新的理论视角。

在很多学者看来，中国维稳经费的快速增加意味着国家强制能力的不断增强。但Greitens指出，在中国的语境下，预算和国家能力之间或许并没有那么强的因果关系，原因在于，第一，学者所使用的数据不那么精确可靠，第二，这些学者并没有准确区分正常执法所需的经费和维稳经费，以至于很可能夸大了维稳的经费支出。因而作者转而使用国内安全支出这一提法，它包含明确的预算名目，涵盖正常执法支出和维稳经费等，能更恰当地说明问题。

事实上，从历史的视角来看，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政府的财政支出一直是在向教育、医疗和社会福利等领域倾斜，而国内安全支出的绝对数量增长虽然较大，但占总体支出的比例一直维持在5%到7%。而从2007年到2013年，这一比例由7%降至5.6%。此外，与美国和俄国相比，中国的国内安全支出亦不算高。美国人均国内安全支出为489美元，俄国为393美元，而中国仅为92.3美元，而且在总额上，美国的相关支出也超过了中国。再观察每一千人口所拥有的警察数量，在2009年美國和俄国分别为2.3人和5人，而中国为1.38人。

概言之，中国国内安全支出的实际情况可能被媒体和学术界夸大了，因而也就错误地估计了与之相应的国家强制能力。

从中国各省的情况来看，地区差异亦十分明显——中国东部省份的国内安全支出在总额、人均方面都远高于中西部地区的省份。例如广东省在此方面排名第一，宁夏则垫底，两相比较，广东的国内安全支出是宁夏的三倍之多。这种地区差异自然会导致各地区国家强制能力发展的不均衡。

Sheena Greitens的这项研究基于扎实的数据，从历史和比较、中央和地方等多重视角，指出中国国内安全支出在绝对额上并没有发生史无前例的增加，在比例上也没有明显的变化。这项研究提醒我们，对于当代中国正在发生的变化，不宜局限于短期内的某些调整，而要从历史的长程视野和比较的宽广范畴出发，才能准确定位这些变化所处的具体位置。（文/草苍）

S. C. Greitens， “Rethinking China's Coercive Capacity： An Examination of PRC Domestic Security Spending， 1992?2012”， The China Quarterly， Vol.232 （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