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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门城防体系的变迁及其文化意蕴

2018-04-26李纳珂

文教资料 2017年31期
关键词:历史变迁文化意蕴澳门

李纳珂

摘 要: 葡萄牙殖民者于明朝时通过非法手段占据澳门后,开始在澳门修建城墙、炮台等防御设施,构成了澳门城防体系的基础,并在其后数百年间不断加强和完善。澳门城防体系的衰败源自于葡萄牙自身的衰落和经济技术的发达,是一种历史必然。但作为那个时代的产物,对葡萄牙人、中国人和明代以后的历届政府而言,都具有强烈的文化符号意义,值得我们永远牢记和反思。

关键词: 澳门 城防体系 历史变迁 文化意蕴

1553年,葡萄牙殖民者通过非法手段从明朝政府手中窃取了在澳门贸易、居住的权利,并开始修筑城墙、炮台等基础设施,历经长达数百年之久的殖民统治,使澳门的城防体系建设逐步完善。许多学者已对澳门城建的历史变迁做过论述,如有学者通过澳门早期建筑文化生态形成的分析,指出了中西建筑文化融合发展的“共生”模式对于中西建筑文化交流的意义,其兴趣点在于“建筑”[1];也有学者“从海洋贸易与城市关联互动”的角度研究澳门城防的历史变迁,以“揭示海洋贸易运作下明清澳门城市形态变迁的复杂性”[2];另有学者通过对澳门城墙的历史和现状进行了专门调查,以探讨“城墙构筑过程所反映的葡萄牙人与海盗、荷兰人、中国明清政府等多方势力博弈的历史”[3]。从已有著述看,学者们较多倾向于澳门的城市建设或城防建设所包含的炮台与城墙本身的考察,较少涉及城防没落的原因分析及其具有的文化意蕴。澳门城防体系的没落是历史必然,但其具有的文化符号需要我们牢记和反思。

一、澳门城防体系的构建

澳门自古就是中国的领土。葡萄牙殖民者骗取在澳门贸易、居住的权利后,为对澳门进行殖民统治,开始在此修筑城墙、炮台等设施,形成了前所未有的国中之国。澳门城市防卫系统主要包括城墙和炮台两大部分。

(一)城墙

最早的城墙是葡萄牙人围绕在澳门的定居点周围建起的木栅栏,但随着来自海上的威胁日益加剧,木栅栏逐渐被土城墙所取代,城墙的建设不仅是一项军事设施,还是一项重要的城建工程,它的构建基本上划定了日后葡萄牙人在澳门的定居范围,虽然明清政府多次出面要求拆除,但在多次拆除和重建的过程中,城墙的构筑却逐渐得到完善。

城墙的修筑大体上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在葡人登陆澳门后,为防止海盗侵袭修筑的栅栏式城墙。1568年葡人在紧靠西望洋山的烧灰炉附近开始修建城墙,该时期以南段城墙为主,围绕葡人登陆澳门后的定居地而建。第二阶段是在十七世纪二十年代后修建的城墙。1622年荷兰人入侵澳门,葡人在荷兰人进攻的一面修筑城墙以为防御,并且获得巨大成效,该时期以东段城墙为主体,由于管理得当和大规模的兴建,澳门城墙防御体系此时趋于完备。目前所见城墙为仁伯爵医院和东望洋新街城墙。“其墙所经,自今东望洋山顶天文台西侧起,下山,经水坑尾细开巷,上大炮台,连接大炮台城,复下山,再接慈幼院,北绕白鸽花园,经大三巴围营地之西,南通天街经窗门街过万里长城,妈阁庙之东北背、绕西望洋山城至海滨……至今墙界,尚断续可寻”[4]。第三阶段则是在清代以后的扩建。由于殖民扩张的需要,葡人将靠近中国居民的北段城墙拆除,打破了原有的界线。1846年亚马留总督上任推行殖民统治,擅自修建从中部城墙到关闸的道路,形成对华人区的初步占领,后又武力占领关闸,1862年拆毁中部城墙,关闸以南地区全部被占领,“葡人自筑澳城……而其竟毀之,原因无他,澳城要扩展,其经历所必然者也”[5]。

(二)炮台

澳门境内共有十六座炮台,随着时代的变迁,如今大部分炮台都被拆除,留下的都已成为澳门的文化遗产。在澳门城墙建设的同时,作为澳门城防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澳门炮台建设也大体上经历了三个阶段:

一是1622年之前,主要为修筑城墙,初为木栅栏、岗亭等设施,将葡人与本土居民分隔开。葡人在澳驻军时在凤凰山(今白鸽巢)山坡上修建了澳门第一座炮台(沙梨头炮台前身),1568年又在澳门建起第一道土城墙,由此便形成了澳门城防系统的雏形。这些早期简易的大炮土墙在防御海盗的过程中确实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是由于缺乏管理和维护,炮台仍然不具有较大规模。

二是1622年—1638年间,为了防御西班牙人、荷兰人登陆澳门,澳门大部分炮台在这一时期建立。1622年4月至6月,荷兰东印度总督派出舰船十二艘、士兵约一千人进攻澳门,葡、荷双方激战三天,由于大炮台上发射的炮弹击中荷兰军队火药桶,荷军惨败而归。此役之后在澳葡人意识到防卫真空的危险,澳门议事会要求葡萄牙政府派兵常驻澳门,1623年首任澳门总督马士加路也就任,随即加强澳门城防工事,并不顾明朝政府反对,强行修筑城墙并完善炮台系统。澳门的炮台得以在此阶段快速发展,并陆续新建了许多炮台以加强澳门防卫,城防结构更具合理性,防卫能力得到提升。

三是1638年以后,此阶段澳门的炮台虽有建设但总体呈下降趋势。十七世纪中叶,随着荷兰等国的崛起,葡萄牙的海上生存空间受到挤压,澳门的城防建设一度处于停滞状态,直到1840年鸦片战争后,葡人在澳门的城防建设才得以继续。近代以来,列强凭借其坚船利炮纷纷进驻中国,葡萄牙也效尤其他殖民者,1845年以宣布澳门为自由港的方式摆脱清政府的控制,获得了对澳门的管理权并在澳门推行殖民政策,之后便重修和重建了一批炮台。1847年修建凼仔炮台,背靠小谭山,控制凼仔和横琴岛之间的交通,分别于1849年和1852年修建望厦炮台和马交石炮台,1884年又在不属于葡人居留区的凼仔和路环建造炮台,强占中国领土。

由上述可以看出,澳门城防系统的构建与国家控制能力的强弱密切相关,与东西方“黄色文明”、“蓝色文明”的发展态势密切相关,明清时期国家海防意识的弱化成为葡人治澳、澳门城防体系不断扩张的根由。澳门城防体系扩张的三个阶段亦如学者的判断:动荡的海洋与封闭的帝国为葡萄牙的入侵提供了机会,前期因贸易初兴而初设城防;中期因贸易兴盛而发展城防;后期以贸易转型而调整格局,并发生了武力宣示澳门易主和大规模拆城墙、建炮台、毁关闸等根本性的变化[2]。在19世纪葡萄牙人控制下相当长的时期内,澳门的贸易功能逐渐下降,被消费服务业所取代,城市防御建设开始走向下坡路。

二、澳门城防体系的衰败

澳门城防体系的存在原本就是殖民统治的具体象征,必然随着殖民体系的崩溃而衰落,由炮台、城墙构成的城市防御体系成为一个时代的写照,更是澳门城市发展的见证。

(一)衰败的表现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葡萄牙因受欧战影响,无暇东顾澳门等海外殖民地,澳门的城防建设就此沉寂。同时随着工业技术的进步,在一战时出现了飞机、坦克等先进的军事装备,对普通的城防炮台产生了巨大威胁。以典型的四边形炮台为例,在实际使用中,无论敌人从哪一边进攻,炮台只能使用四分之一的火炮炮位进行对抗,不能做到火力集中。随着现代化武器如高爆弹、榴弹等新型弹药及炮兵这一新兵种的广泛运用,使棱堡的防御作用大为削弱,被动防御的思想开始变得不合时宜。

二战爆发后,澳葡政府虽对外宣称保持中立,但在战争后期却暗中向日本出售油料,遂即引起了美军大规模的轰炸。1945年1月至7月,美军数次对澳门进行轰炸,澳门建筑遭到损坏,马交石等炮台受到不同程度的损毁。二战结束后,葡萄牙政府逐渐解除对澳门的防御,直到1975年最后一批葡萄牙驻军才从澳门撤离,澳门城防体系尽皆废弃,并随着城市发展的需要,大部分炮台被拆除,现仅留存部分断壁残垣。

(二)衰败的原因

从内部原因来看,一是随着英法等海上强国的崛起,葡萄牙的海上贸易空间被挤压,在夹缝中求生存的葡萄牙已无太多精力对海外殖民地进行有力的管控。澳门的城防设施因此受到影响,在建设之后缺乏后续的维护。二是为了占领澳门更多的土地自行拆除了一部分城墙。自葡萄牙人占据澳门以后,始终盘踞在以城墙为边界的小范围区域内,鸦片战争后,澳葡当局拆除部分城墙向外扩张,这不仅打破了已有的防御格局,还使得澳门的城墙逐渐减少,城防体系渐趋衰落。

从外部原因来看,一是因为鸦片战争之后香港地位的不断攀升,无论是当时的国内政策还是地理位置,香港都要比澳门更具优越性,进而地位逐渐高于澳门。澳门海上地位的衰落影响了城防建设,在西方殖民者眼中澳门已经失去了让他们为之争夺的价值,因此鸦片战争后澳门整修的炮台基本上失去了防御的意义。二是从科技进步的角度分析,城防体系本身就是冷兵器时代的重要工事,当现代化武器运用于战争时,原有的城防体系确实不堪一击,面对飞机、坦克等新型装备,由土墙、土炮构成的防御体系最终将被淘汰。三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中国国力大大增强,国防实力不断增强,已有足够能力实现自保,国力强盛也保证了澳门周边的安全,原有的澳门城防体系必然失去护卫城市的最初功能。

三、澳门城防体系的文化意蕴

澳门城防体系的没落是历史必然,但其具有的文化符号需要我们牢记和反思。作为那个时代的产物和一种文化符号,其存在的意义已不只是一个历史文化遗产的命题,其象征意义及概念引申才是我们尤应牢记的。

(一)葡人的依存之地

虽然现在大部分炮台与城墙都被拆除,但这些城防建筑依然对现在的澳门产生了深远影响。自葡萄牙人占据澳门后,在澳门修建的各种建筑受到欧洲文化影响甚大,从街道、店铺到教堂、炮台无不体现出这古色古香又蕴含深邃历史韵味的景观特色。如今澳门仍留有大量土生葡人,这些葡人对于澳门的文化认同感或许就体现在这些建筑上,威严的炮台和城墙虽被废止,但残存的那些仍能体会到它们散发出来的独属于那个时代的气息。尤其是城防体系背后的教堂,已成为澳门的地标性建筑和城区的核心建筑,它不仅“向世人展示着澳门独有的形象和丰富的历史内涵”,而且为居澳葡人提供了他们赖以寄托“乡愁”和“心灵依存”的神圣之地。再如学者所言,在澳门,“教堂绝不仅仅是进行宗教活动的场所”,而且是现实生活中必不可少的所在[6],而能够为这种曾经的风光提供保护的无疑是城防体系的辉煌过往。

从城防体系的初建到完善,每一次增补都与时代因素极度相关。葡萄牙虽为入侵者,但也面临着海盗、西方殖民者西班牙、荷兰等势力的威胁,城防体系成为他们生存自保的必要保障。“在历史上,各航海民族都有其独特之处使他们有别于其他民族,其中最有特点的是防御观念极强”[7],作为大航海时代的先行者,葡萄牙人在殖民过程中将这个特点保留了下来,教堂、要塞的构筑成为他们拓展殖民地的基础设施,并在很大程度上成为他们的心灵寄托。1623年,首任澳门总督马士加路也到达澳门,对属教会所有、为保护圣保罗教堂而建的大炮台进行了大规模的修建,并使之成为历任澳门总督就职仪式的场所,可见其意义非凡。

葡人在澳门留下的不只是炮台和城墙,更是一种文化,这种文化深深地融入澳门人的生活当中,像是一种“结”的存在,将中国文化和葡国文化联结在一起。澳门大炮台等周边建筑作为历史的遗留,如今吸引着大量参观者,为周边售卖旅游纪念品的店铺提供了相当可观的经济收入。澳门城防体系背后蕴藏的那段沧桑岁月演变成今日历史文化的载体,具有十分重要的研究价值。

(二)国人的伤心之地

当《七子之歌》传遍大江南北之时,我们不难体会到近代中国先进知识分子的种种忧虑。“三百年来梦寐不忘的生母”唱出了国人的诸多无奈和渴望重回祖国母亲怀抱的强烈情感。遗憾的是,这种“国家主义的呼声”来得较晚一些,数百年的殖民痛苦和近代日益衰弱的国情决定了澳门依然是“他们掳去的是我的肉体”,尽管祖国母亲“你依然保管着我内心的灵魂”,但何时能够洗却耻辱、回归祖国对于当时的人们来讲确实依然未知,澳门已成为国人心中永远的伤痛。

澳门城防体系虽然衰落了,但它留给人们的记忆是深刻的、难以忘却的,从那一段残留痕迹,我们不仅应看到落后挨打的结果,更应看到国家兴衰与个人命运之间的关联,尤其是近代以来,在西方炮舰和圣经的侵略下,国无宁日与民不聊生相辅而行,切肤之痛的悲惨经历激励着无数先贤英勇斗争,是他们用鲜血才换来了今日的康宁,我辈更须铭记于心。

(三)明清政府的难管之地

自澳门开埠后,中国政府对葡人的城防构建甚为不安,“粤之有澳夷,犹疽之在背”,因此,自明代以来,加强对葡人活动区域的控制就成为历代政府的治澳重点。明万历初即“建闸于莲花茎,设关守之”,目的在于限制葡人向内地扩展,更使其听命于帝国管制,因此对维持澳门后续几个世纪的相对稳定起到关键作用[2]。但对于半岛内的城防体系建设,帝国的无奈却表现得非常突出,拆除葡人城防设施以削弱其军事对抗能力虽然成为帝国政府的主要防御策略,如1626年4月在两广总督何士晋的强烈要求下,澳门北部城墙包括大三巴炮台在內全部拆除,但保留了东南海滨一带的城墙。1630年澳葡当局再次提出复修城墙,虽遭到明政府反对,但仍于1632年前后强行建成,明政府的拆除速度还赶不上葡人的建设速度,其后还有官员因阻止建设而被杀的恶性事件,如1605年就有“(葡人)私筑城垣,官兵诘问,则被倭抗杀”[8]。入清之后,清政府奉行“以夷制夷”之策,至近代甚至鼓励葡人广筑城防,为防止英国侵略者自澳门入侵,一些封疆大吏不断到澳门视察,“令澳夷加筑石女墙,以资防堵”[5]。但养痈遗患的结果是,葡萄牙直接从清政府手里夺取了澳门的统治权,全面推行殖民政策。澳门实际上已成为帝国无法控制的区域,该问题直至二十世纪结束才得以彻底解决。

四、结语

澳门城防体系存在了数百年,见证了澳门城市的成长历程,它所体现的文化意蕴需要我们永远牢记。在“一带一路”倡议引领下,大国正在崛起,那段悲怆的历史已不再,但留给我们的不应只是痛楚,更多的是需要我们对一种文化符号的深刻反思。

近几年,很多地方都在推进明清城墙申遗的活动[9]。澳门城防体系作为澳门独有的中西合璧的建筑群和历史遗迹,正日益成为赴澳旅游者的参观之地,如何保护、开发和利用这些历史古迹显然已成为亟待解决的问题。为此,澳门早在2008年就发行了一套“世界遗产”邮票,向公众展示了澳门城防体系中大炮台的形象和历史[10],这一做法具有重要的教育意义。

在“城以盛民、郭以为民”的传统观念里,城防体系能够给人们带来更多的心理依赖,这种心理依赖或心灵寄托既有殖民者的需求,又有被压迫者的需求,长期共处形成一种新型文化,其相同之处便是具有同一的心灵安放之所,那就是这个城市的标志性建筑,城防系统便构成了大家共同的话语体系,保护好和利用好这些古迹有利于增强人们的认同感和归属感,为开创澳门的新时代提供凝聚力和向心力。

参考文献:

[1]彭长歆,董黎.共生下的建筑文化生态:澳门早期中西建筑文化交流[J].华中建筑,2008(5):172-175.

[2]赵淑红,等.海洋贸易运作下明清两朝澳门城防变迁研究[J].建筑学报,2017(S1):108-112.

[3]吴璟昌.澳口明清城墙调査与研究[D].南京:南京大学,2014.

[4]陈新文.早期澳门城市的形成发展[J].文化杂志,1998,36/37:84.

[5]王文达.澳门掌故[M].澳门:澳门教育出版社,1999.

[6]張钊.教堂在澳门历史上的现实作用[J].前沿,2013(20):169-170.

[7][美]雅依梅·科尔特桑,著.邓兰珍,译.葡萄牙的发现(第一卷)[M].纪念葡萄牙发现事业澳门地区委员会,1999.

[8]汤开建.明代澳门建置考[J].文化杂志,1998(31):91.

[9]王炜.多地商议联合推进明清城墙申遗[N].中国文化报,2014-8-5(002).

[10]溪水.澳门《世界遗产》邮票[J].上海集邮,2007(4):4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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