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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共文化供给如何改善农民生活*
——基于267村3445户农民调查数据的分析

2018-04-24陈燕芽郑永君

图书馆 2018年4期
关键词:主观供给变量

陈燕芽 郑永君

(华中师范大学中国农村研究院 武汉 430079)

1 研究背景与提出问题

改革开放以来,随着经济与社会的发展,广大农民群体的衣、食、住、行等物质需要得到基本满足。依据需要层次理论,当人们物质需求得以满足后,就会寻求更高层次的精神文化需求的满足。而我国的农村文化建设仍然面临处境边缘化、供给贫乏、投入不足、发展缓慢等困境,农民文化生活较为枯燥[1]。如何满足广大农民群体日益增长的精神文化需求成为国家治理中亟待解决的重要议题。2013年11月12日,十八届三中全会《决定》提出“构建现代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立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协调机制,统筹服务设施网络建设,促进基本公共文化服务标准化、均等化”[2]。2015年1月14日,中共中央、国务院提出《关于加快构建现代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的意见》指出,“统筹推进公共文化服务均衡发展,促进城乡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均等化”,“提升公共文化设施建设、管理和服务水平,加强公共文化产品和服务供给”[3]。2017年10月18日,党的十九大报告进一步指出“完善公共文化服务体系,深入实施文化惠民工程,丰富群众性文化活动”[4]。中央通过构建公共文化服务体系、促进城乡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均等化等方式来满足广大农村地区农民群体的公共文化需要。

一方面,我国公共文化财政投入逐年增加。2006年至2016年,我国文化事业费占财政总支出的比重最高为2016年的0.41%,最低为2010年和2011年的0.36%,总体维持在0.40%上下。由于我国经济高速发展,国家财政总支出逐年提高,因此我国人均文化事业费从2006年的11.91元增长到2016年的55.74元,平均增长率维持在10%以上。另一方面,我国公共文化服务城乡差异逐步缩小。1995年县以上城市的公共文化事业费占总费用比例为73.2%,县及以下农村的公共文化事业费占总费用比例仅为26.8%,城乡差距明显。2010年,城乡公共文化事业费占总费用比例分别为64.0%和36.0%,城乡非均衡状况有所改善。其后,2011年至2015年间,城乡公共文化事业费比例基本持平,城市略微高于农村。2016年,城乡公共文化事业费比重分别为48.1%和51.9%,农村首次超过城市。文化演出团体赴农村演出场次151.60万场,比上年增长9.0%,占总量的65.7%。惠及农村观众6.21亿人次,比上年增长6.2%。

在中央的重点关注和财政的倾斜投入下,我国农村公共文化供给有了长足的进步。公共文化广场、农家书屋、文化活动室等公共文化设施建设日益普及;电影下乡、送戏下乡、图书下乡等公共文化下乡活动层出不穷;乡村运动会、村庄大舞台、农民才艺表演等公共文化参与平台越发丰富。公共文化服务供给的最终目标在于改善人们生活状况、提升人们生活品质。在我国农村公共文化供给不断增长、日益丰富的状况下,需要我们回答的问题是:公共文化供给是否对农民生活质量产生影响;公共文化供给对农民生活质量产生了什么影响;如果公共文化供给改善了农民生活,那么其影响机制如何。

2 理论基础与研究假设

20世纪60年代的“社会指标运动”形成了生活质量(QOL, Quality of Life)的概念。这一概念改变了以往只注重物质生活水平的局限,逐渐强调多元视野的社会发展目标。生活质量不仅强调物质财富增加,而且注重健康、社会关系、自然生态等非物质的生活。国际学术界对生活质量的研究主要侧重于主观方面,并以个人的幸福作为研究的中心或出发点[5]。对于生活质量的解释和衡量,有两种不同的思路:第一,利用包含着情绪、情感体验的幸福程度,即生活幸福感来解释和测量生活质量;第二,利用对于期望和目标间差异的判断和认知体验的满意程度,即生活满意度来解释和测量生活质量。国内的学者也多用生活幸福感[6]和生活满意度[7]来指代生活质量。林南、卢汉龙综合两个思路,认为生活质量包括认知、情感和行为三个层面,具体指的是生活满意度、精神上的幸福感以及反馈性公益行为[8]。

生活质量受到多方面因素的影响。首先,个体、家庭及工作特征对生活质量产生影响。不同婚姻状况、收入、年龄、文化程度的居民在不同领域的生活满意度方面存在着显著性差异[9]。受教育程度、是否参加职业技能培训、合同签订情况、职业、行业、所有制、是否有本市户口等因素对农民工的生活质量产生显著影响[10]。第二,公共服务对生活质量产生影响。公共服务绩效与公民幸福感呈显著正相关[11]。公共服务满意度会显著影响居民主观幸福感[12]。公共服务的供给程度和村庄民主的发育程度对农户的幸福感有显著的正向影响,但民主化却削弱了公共服务对农户幸福感的影响[13]。城市化和基本公共服务供给对居民主观幸福感的存在影响,并且这种影响存在地域差异[14]。公共服务发展与城镇化的协调度越高,幸福感越高[15]。第三,区域差异对生活质量产生影响。居民生活质量在区域上存在显著差异,城镇化水平与居民生活质量存在一个由不协调到协调的过程[16]。东中西区域差异对农民工的生活质量产生显著影响[11]。

以往的研究较多考察总体公共文化服务对农民生活质量的影响,较少单独考察公共文化服务的影响效应。对于影响生活质量的文化因素,国外研究者考察宗教信仰对生活质量的影响,认为宗教可以解释生活的意义并促进幸福,提升生活质量[17]。国内学者认为,村庄公共文化服务发展程度对农户幸福感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其每增长1个百分点带来的农户幸福感的增长,相当于农户家庭年总收入提高0.614个百分点带来的幸福感增长[18]。

文章研究的核心议题是公共文化供给对农民生活质量的影响。对于主观生活质量的测量,依据以往研究经验,我们选取生活满意度作为指标之一。同时,我们认为生活压力可以从反面对主观生活质量进行评价,生活压力越大表示生活质量越差,生活压力越小则生活质量越好,因此我们选取主观生活压力作为另一个指标。通过一正一反两个测量指标,相互对照、相互印证,更好地考察公共文化供给对农民主观生活质量的影响机制。

结合以往研究,我们认为公共文化供给能够从改变村庄面貌、丰富文化生活、促进公共参与以及营造健康氛围四方面改善和提升农民主观生活质量。第一,公共文化供给为村庄建设公共文化设施,能够改善村庄的面貌,为农民提供公共文化活动场所,进而提升其主观生活质量;第二,公共文化供给中的服务下乡能够为农民提供丰富的文化活动,满足其精神文化需求,进而提升其主观生活质量;第三,公共文化供给中的参与性文化活动能够促进农民内生性公共参与,提升其参与感和获得感,最终提升其主观生活质量;第四,公共文化供给可在村庄中营造一种健康向上的社会氛围,进而提升其主观生活质量。通过以上分析,故提出基本研究假设:

H0:公共文化供给对农民生活质量产生显著影响,两者成正相关。具体机制是公共文化供给越多,农民主观生活质量越高。

后文通过因子分析将公共文化供给分为文化设施建设、文化服务下乡和参与性文化活动三个方面,而农民主观生活质量由生活满意度和主观生活压力两方面指标测量。因此依据假设H0可得出如下推论假设:

H1:公共文化供给越多,农民生活满意度越高。H1.1公共文化设施建设越多,农民生活满意度越高;H1.2公共文化服务下乡越多,农民生活满意度越高;H1.3参与性公共文化活动越多,农民生活满意度越高。

H2:公共文化供给越多,农民主观生活压力越小。H2.1公共文化设施建设越多,农民主观生活压力越小;H2.2公共文化服务下乡越多,农民主观生活压力越小;H2.3参与性公共文化活动越多,农民主观生活压力越小。

3 数据、变量与方法

3.1 数据来源

文章数据来源于华中师范大学中国农村研究院“百村观察”项目在全国31个省/直辖市/自治区(不包含港、澳、台地区)开展的农村综合问卷调查。调查包括村庄和农户两个层面数据,文章以农户层面数据为分析对象。调查采取分层抽样和随机抽样相结合的方法展开:第一,依据各省份农村人口比例,按照目标样本总量来分配各省样本村庄数量;第二,在各省内依照县域经济发展水平进行分层抽样选取样本县,并在样本县内随机抽取样本村庄;第三,对样本村庄中的农户依照家庭经济水平进行分层,并从各层中分别随机抽取农户调查样本。调查中户主或家庭主要决策者为主要受访对象。调查覆盖31个省份的267个村庄,共获得有效样本3445个,分布范围较广,样本具有代表性。

3.2 变量设计

3.2.1 因变量

文章研究的核心问题是公共文化供给对农民生活质量的影响,那么因变量是农民生活质量。对于生活质量的评价和测量,包括客观生活质量和主观生活质量两种不同方法。前者关注经济收入、身体健康、营养摄入等客观指标;后者则聚焦生活满意度、生活幸福感等主观指标。公共文化供给本身属于精神文化类公共产品,对于农民生活质量的提升更多的作用在主观层面上。因此,我们选择主观指标来测量农民的生活质量。

对于主观生活质量,较多的学者认为生活满意度就是主观生活质量,也有利用生活幸福感来测量主观生活质量。综合考虑文章研究特征,结合以往研究我们选取生活满意度从正面来考察农民的主观生活质量;选取主观生活压力从反面来考察农民的主观生活质量。

生活满意度指标,我们运用李克特五度量表,通过问题“您对目前的生活状况满意吗?”进行测量,其中“1、2、3、4、5”分别代表“很不满意、不太满意、一般、比较满意和非常满意”。主观生活压力指标,我们同样运用李克特五度量表,通过问题“您觉得目前的生活压力大吗?”进行测量,其中“1、2、3、4、5”分别代表“没有压力、压力很小、一般、压力较大和压力很大”。

3.2.2 自变量

文章自变量是农村公共文化供给。对于公共文化供给变量,我们依据《国家基本公共文化服务指导标准(2015—2020年)》选取村庄层面上12类不同公共文化设施或活动的供给状况进行测量。有此类供给则计分为1,没有此类供给则计分为0。为了简化分析,我们将12个公共文化供给指标通过因子分析进行降维处理。为考察上述变量是否适合因子分析,我们需要进行KMO和球形Bartlett的检验,结果显示,KMO值为0.856,说明因子分析结果比较理想。球形Bartlett检验的值为9 639.547,并在0.001水平上双尾显著,说明相关系数矩阵不是一个单位矩阵,因此采用因子分析是可行的。通过使用最大方差法对因子载荷进行正交旋转,5次迭代后收敛,提取出3个公因子,累积解释贡献为53.422%。即3个公因子可以反映原指标53.422%的信息量。

表1 公共文化供给的主成份法因子分析(旋转因子载荷后)

通过因子分析结果发现,因子1包括文化活动室、阅报栏、老人活动中心、图书阅览室、文化广场、农家书屋等六个变量。上述变量在因子1上的因子载荷均超过0.55以上,且这些变量都属于农村公共文化设施的范畴,我们将其定义为文化设施建设。因子2包括电影下乡、图书下乡、送戏下乡三个变量。这些变量在因子2上的因子载荷都在0.59以上,且这些变量均属于文化活动下乡的范畴,我们将其定义为文化服务下乡。因子3包括歌舞体育比赛、书画诗词竞赛、文艺汇演三个变量。这些变量在因子3上的因子载荷都超过0.50,且都属于需要农民参与才能有效开展的活动,我们将其定义为参与性文化活动。

表2 变量含义、赋值及其描述性统计分析

3.2.3 控制变量

既有的研究表明个体及家庭特征对于农民生活质量均产生显著影响,为研究公共文化供给对农民主观生活质量的单独影响,我们将个体特征、家庭及区域特征均作为控制变量进入分析。个体特征方面,主要包括性别、年龄、民族、教育、婚姻、干部身份、政治面貌、健康水平、宗教信仰9个变量,其中性别、民族、婚姻、干部身份、政治面貌、宗教信仰均为二分变量,处理为虚拟变量进入分析,年龄、教育、健康水平均为数值变量,可直接进入分析。家庭特征方面,主要包括相对家庭收入一个变量。对于家庭收入的问卷测量,由于其敏感性和隐私性,数据的缺失较多且可信度较差,因而利用相对家庭收入进行对比等级测量,其信度和效度都较好。相对家庭收入为数值变量,可直接进入分析。考虑区域差异,我们也将区域方面的东、中、西变量纳入控制变量中。区域差异变量为三分类变量,我们将其处理为三个地区虚拟变量进入分析。

3.3 研究方法

文章因变量农民的主观生活质量主要包括生活满意度和主观生活压力两个指标。生活满意度和主观生活压力变量都是利用李克特五度量表进行测量,可将其简单看作数值变量,因此可以直接利用OLS回归模型进行分析。模型具体如下:

其中是yi因变量农民的生活质量的不同维度,即生活满意度和主观生活压力;xi1是自变量公共文化供给,包括文化设施建设、文化服务下乡和参与性文化活动三个变量;xi2是控制变量,包括个体特征、家庭经济水平以及区域特征等变量。βi0、βi1和βi2是待估参数,其中αi0表示常数项,βi1和βi2分别表示自变量和控制变量对因变量的影响状况,如果为负值则为负向影响,正值则为正向影响。εi为随机误差。

严格来讲,因变量生活满意度和主观生活压力两个指标虽然采取李克特五度量表进行测量,但从1到5赋值所代表的实际意义并不是均质的,因而两个变量并非等距变量,而是具有次序关系的定类变量。对于因变量是次序定类变量,应当采用有序Logistic回归模型进行分析。运用有序Logistic模型的基本条件之一是满足平行线斜率假设或比例性假设[19]。当不满足假设时,则换用其他连接函数或退回使用无序Logistic模型。借鉴以往研究,我们根据因变量的程度递增性质建立多项Logistic回归分析模型[20]。为了简化分析,我们将因变量的五个选项合并为三个选项。对于生活满意度变量,分别将“很不满意、不太满意”两个选项合并为“不满意”,并且赋值为“1”;“一般”仍然表示“一般”,赋值为“2”;“比较满意、非常满意”两个选项合并为“满意”,并且赋值为“3”。生活满意度变量转换为取值“1、2、3”,分别表示“不满意、一般、满意”的三项有序变量。对于主观生活压力变量,分别将“没有压力、压力很小”两个选项合并为“压力小”,并且赋值为“1”;“一般”仍然表示“一般”,赋值为“2”;“压力较大、压力很大”两个选项合并为“压力大”,赋值为“3”。主观生活压力变量转换为取值“1、2、3”,分别表示“压力小、一般、压力大”的三项有序变量。针对文章的三项有序因变量,构建多项Logistic模型如下。

其中p1、p2与p3分别代表自变量和控制变量等影响因素作用于因变量y农民生活质量的第一、第二与第三个选项的概率;α2(n=1,2,3)为常数项;xk为解释变量(包括自变量和控制变量),表示第k个影响农民生活质量的因素βnk;为模型n中第k个影响因素的回归系数;εn为模型n中的随机误差。

后文首先对公共文化供给对农民生活满意度和主观生活压力的影响机制运用OLS回归模型初步进行分析;然后再利用多项Logistic回归模型进一步深入分析公共文化供给对农民生活满意度和主观生活压力的影响机制。

4 模型检验与结果分析

进行回归分析之前,需要对模型可能存在的多重共线性问题进行检验。回归模型中各变量的方差膨胀因子均小于10,表明变量之间不存在严重的多重共线性。下文首先将生活满意度和主观生活压力两个指标看作基数,分别构建两个OLS回归模型分析公共文化供给对农民主观生活质量的影响。然后将生活满意度和主观生活压力构造为三分序数,运用多项Logistic回归模型对公共文化供给对农民主观生活质量的影响机制进一步深入分析。

4.1 公共文化供给对农民主观生活质量影响的OLS回归分析

以生活满意度为因变量,将自变量和控制变量纳入OLS回归分析可得模型1,模型显著,其R2值为0.087,表明模型解释力为8.7%。模型估计结果显示,自变量中文化设施建设、文化服务下乡和参与性文化活动对农民的生活满意度产生显著的正向影响。比较系数值B可知,参与性文化活动的影响效力最大,每提高1个单位,生活满意度提高0.061个单位;而文化服务下乡的影响效力最小,每提高1个单位,生活满意度提高0.039个单位;文化设施建设影响效力居中,每提高1个单位,生活满意度提高0.040个单位。

控制变量中,年龄、民族、教育、干部身份、政治面貌、健康水平和相对家庭收入均对农民的生活满意度产生显著影响。其具体机制是,年龄越大生活满意度越高;汉族比少数民族生活满意度高;受教育年限越高生活满意度越高;干部比非干部生活满意度高;党员比非党员生活满意度高;越健康则生活满意度越高;相对家庭收入越高则生活满意度越高。其余性别、婚姻、信仰和区域四个变量对农民的生活满意度不产生显著影响。

表3 公共文化供给对农民生活满意度及生活压力影响的OLS回归分析

以主观生活压力为因变量,将自变量和控制变量纳入OLS回归分析可得模型2,模型显著,其R2值为0.086,表明模型解释力为8.6%。分析结果显示,自变量中文化设施建设、文化服务下乡和参与性文化活动都对农民的主观生活压力产生显著负向影响。即公共文化供给越多,主观生活压力越小。比较三个因素的系数值可知,文化设施建设对农民主观生活压力的作用效力最大,每增加1个单位,则主观生活压力降低0.061个单位;参与性文化活动对农民主观生活压力的作用效力居中,每增加1个单位,则主观生活压力下降0.043个单位;文化服务下乡对农民主观生活压力的作用效力最低,每增加1个单位,主观生活压力下降0.031个单位。

控制变量中,年龄、教育、健康水平和相对家庭收入对农民主观生活压力产生显著影响。具体影响机制如下:年龄越大则主观生活压力越小;受教育年限越多则主观生活压力越小;健康水平越高则主观生活压力越小;相对家庭收入越高则主观生活压力越小。其余性别、民族、婚姻、干部身份、政治面貌、信仰及区域等七个变量对农民的主观生活压力不产生显著影响。

总结上述分析,我们认为公共文化供给的三个因子,文化设施建设、文化服务下乡和参与性文化活动对农民的生活满意度产生显著促进作用,对农民的主观生活压力产生显著降低作用。也就是说,公共文化供给对农民的主观生活质量产生显著提升作用。上述证据表明,文章的研究假设都得到了验证。

4.2 公共文化供给对农民主观生活质量影响的多项Logistic回归分析

将三元处理后的农民生活满意度作为因变量,公共文化供给作为自变量,控制个体、家庭及区域变量,进入多项Logistic回归分析得到模型3,模型显著,且Nagelkerke R2值为0.108,表明模型解释力为10.8%。模型估计结果表明,自变量中文化设施建设对农民生活满意度产生显著促进作用,每提高1个单位,相对于选择不满意,选择一般和满意的发生比提高23.4%和25.0%。假设H1.1得到验证。文化服务下乡对农民生活满意度不产生显著影响。假设H1.2没有得到验证。参与性文化活动在模型3.1中不显著,在模型3.2中显著,表明自变量每提高1个单位,相对于选择不满意,选择满意的发生比提高了24.8%,而选择一般的与选择不满意的可能性不存在显著差别。假设H1.3得到部分验证。

控制变量中,年龄、民族、健康水平、相对家庭收入对农民的生活满意度产生显著影响。具体而言,年龄越大则生活满意度越高;汉族比少数民族的生活满意度高;健康水平越高则生活满意度越高;相对家庭收入越高则生活满意度越高。教育、干部身份、政治面貌三个变量对农民的生活满意度产生部分显著影响,在满意与不满意的对比中显著。参照不满意选项,受教育年限越高,则选择满意的可能性比选择不满意的更高;干部比非干部选择满意的可能性越高;党员比非党员选择满意的可能性更高。对于区域变量,以不满意选项为参照,东部地区比西部地区选择一般的可能性更高。其余性别、婚姻、信仰对农民的生活满意度不产生显著影响。

将三元处理后的农民主观生活压力作为因变量,公共文化供给作为自变量,控制个体、家庭及区域变量,进入多项Logistic回归分析得到模型4,模型显著,且Nagelkerke R2值为0.112,表明模型解释力为11.2%。模型估计结果表明,自变量中文化设施建设对农民主观生活压力产生显著影响,以压力大选项为参照,文化设施建设每提高1个单位,选择一般比选择压力大的发生比提高20.7%,选择压力小的比选择压力大的发生比提高11.9%。这表明文化设施建设能够降低农民的主观生活压力,但文化设施建设对农民生活压力降低的效用是逐步降低的。假设H2.1得到验证。文化服务下乡对农民主观生活压力产生显著影响,以压力大选项为参照,文化服务下乡每提高1个单位,选择一般比选择压力大的发生比降低11.2%,选择压力小比选择压力大的发生比提高10.3%。这表明文化服务下乡对于农民主观生活压力的作用呈现“倒U型”机制,即随着文化服务下乡的增多,农民的主观生活压力逐步增大,到一定程度后又急速降低。文化服务下乡与农民主观生活压力的关系并不是单纯的正向或负向关系,故假设H2.2没有得到验证。参与性文化活动对农民主观生活压力产生部分显著影响,以压力大选项为参照,选择一般和压力大的不存在显著差别;自变量增加1个单位,选择压力小比选择压力大的发生比提高9.3%,假设2.3得到部分验证。

表4 公共文化供给对农民生活满意度影响的多项Logistic回归分析

控制变量中,年龄、教育、健康水平、相对家庭收入四个变量对农民的主观生活压力产生显著影响。其具体影响机制是,年龄越大农民主观生活压力越小;受教育年限越多农民主观生活压力越小;健康水平越高农民主观生活压力越小,但这种减小压力的效应递减;相对家庭收入越多农民主观生活压力越小。民族变量对农民主观生活压力产生部分显著影响,汉族对比少数民族,以压力大选项为参照,选择一般和压力大的没有显著差别,选择压力小的比选择压力大的发生比提高61.4%。对于区域变量,以压力大选项为参照,中部地区比西部地区选择一般的比选择压力大的发生比高24.8%。其余性别、婚姻、干部身份、政治面貌、信仰等五个变量对农民的主观生活压力不产生显著影响。

表5 公共文化供给对农民主观生活压力影响的多项Logistic回归分析

总结上述分析,公共文化供给的三个因子中,文化设施建设对农民生活满意度产生显著促进作用,对农民的主观生活压力产生显著减小作用;文化服务下乡对农民的生活满意度没有显著影响,对农民的主观生活压力产生显著“倒U型”影响;参与性文化活动对农民的生活满意度产生部分显著促进作用,对农民的主观生活压力产生部分显著降低作用。

5 基本结论与政策启示

文章使用全国31个省份267村3445户农民的调查数据,对公共文化供给如何影响农民主观生活质量进行研究。我们首先利用OLS回归模型分析,结果显示文化设施建设、文化服务下乡和参与性文化活动能够显著提高农民的生活满意度,降低其主观生活压力,因而公共文化供给能够有效提高农民的主观生活质量,改善农民生活状况。

利用多项Logistic回归模型,我们进一步分析不同类型的公共文化供给对农民生活质量影响的具体机制差异。研究结果表明:第一,文化设施建设对农民生活满意度产生显著促进作用,对农民的主观生活压力产生显著减小作用,故文化设施建设能够有效提升农民的主观生活质量。第二,文化服务下乡对农民的生活满意度没有显著影响,对农民的主观生活压力产生显著“倒U型”影响。第三,参与性文化活动对农民的生活满意度产生部分显著促进作用,对农民的主观生活压力产生部分显著降低作用。

上述研究发现具有重要的政策意义。第一,整体来说,公共文化供给能够有效改善农民的生活质量,因此应当促进城乡公共文化服务供给的均等化,提升于农村地区的公共文化供给。第二,公共文化设施建设能够有效提升农民的生活质量,因而需要加大财政和项目扶持力度,促进村庄的公共文化设施建设,从数量和质量等多方面进行提升。第三,公共文化服务下乡对于农民生活质量影响较小,主要原因在于自上而下的服务下乡活动并不能准确与农民需要相匹配,存在落地难的问题。因此对于公共文化服务下乡活动要有效评估农民需要,依据农民需要,精准供给服务。第四,参与性文化活动对农民生活质量产生促进作用,这种作用促使农民的生活满意度由不满意直接提升为满意,农民的主观生活压力由压力大直接降低为压力小。分析其原因,在于参与性文化活动本身具有的参与性以及对村庄的内生性动员效力,农民能够较快地形成参与感和获得感,故对于农民主观生活质量的提升效果显著,且时效性强。因此,应当大量提供贴近农民生活、满足农户需要,寓教于乐、喜闻乐见的体验式、内生性的群众性文化活动。第五,文章结论对于我国农村公共文化服务的供给侧改革具有一定启示意义。公共文化设施建设和参与性公共文化活动能显著提升农民的主观生活质量,而公共文化服务下乡活动对农民的主观生活质量提升有限,因此政府在为农村提供公共文化供给时,应当强化公共文化设施建设和参与性文化活动供给,改善文化服务下乡活动供给。

(来稿时间:2017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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