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性服务贸易网络特征与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升级
2018-04-24陈丽娴
陈丽娴,沈 鸿
(暨南大学 产业经济研究院,广东 广州 510632)
一、问题的提出
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以全球价值链(Global Value Chain,GVC)为组织形式的新型分工模式在全球范围内迅速扩展,其核心是分工层次由产品间向产品内渗透,每个国家、单个企业集中从事一个或若干生产环节,价值创造的过程分散在全球各地[1]。已有研究和特征性事实显示,中国积极参与全球价值链各生产和加工环节。但中国制造业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分工地位还不高,企业竞争力和利润率都有待提高,产业转型和贸易升级的任务在全球竞争加剧的背景下愈发紧迫。已有研究表明,服务业的发展,尤其是知识和技术密集型的生产性服务业发展,能够为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的提升提供重要支撑。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为应对新兴经济体对发达国家传统制造强国地位的威胁,欧美国家纷纷实行制造业服务化战略,具体表现为制造业中的传统制造环节和现代服务环节相剥离,促进了服务业的深化发展,打破原有的国际分工格局[2],高度发达的生产性服务部门是发达国家在全球制造业分工中长期占据高端地位的重要源泉。但目前中国生产性服务业发展还不成熟,支撑制造业产业转型的能力还不足。因此,通过服务贸易开放主动吸收发达国家的先进服务产品,对于提高国内制造业中间投入的质量,改善与制造业相关的服务环节的效率有重要价值。
与货物贸易相比,中国服务贸易起步较晚,在全球服务贸易网络中处于劣势地位,服务贸易逆差长期存在。根据WTO国际贸易统计数据库(International Trade Statistics Database)的数据,2014年中国服务贸易进口为3 821亿美元,出口为2 222亿美元,占全球比重分别为8.1%和4.6%,增速分别为15.8%和7.6%。因此,中国急需改变原先以货物贸易为主导的贸易格局,大力促进生产性服务贸易的进出口,为制造业发展提供智力支持和知识保障[3]。生产性服务业的发展对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升级的积极促进作用得到了经验研究的证实,但前期研究对生产性服务贸易的考察较为笼统,目前正从开放度和数量角度向质量和技术水平方面深入,对技术含量的考察也开始出现[3]。但从生产性服务贸易网络特征角度刻画一国在全球服务贸易中地位和作用的研究尚未出现,因而对生产性服务贸易网络特征的把握将为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升级提供新的视角。
综上所述,本文在已有研究基础上,借鉴社会网络分析方法对国际服务贸易格局进行研究,从网络中心性、网络联系强度和网络异质性三个维度刻画生产性服务贸易的网络特征,并采用Koopman等[4]提出的价值链位置指数和制造业增加值率作为制造业价值链升级测度指标,实证检验生产性服务贸易三个维度对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的影响。本文研究的边际贡献在于:一方面扩展了社会网络分析在国际贸易研究中的应用,将其作为评价一国参与生产性服务贸易广度和深度的度量方法;另一方面从贸易网络特征视角为生产性服务贸易与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升级关系的研究提供新的证据,为促进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升级提供新的视角。
二、理论分析与假设提出
Gereffi[1]对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升级的内涵做出如下界定:对国家或企业而言,升级意味着在全球生产网络中,从全球价值链的低端向高端移动的过程;对产品而言,升级意味着从低附加值产品向高附加值产品转移。生产性服务贸易促进制造业分工地位升级的机制,主要在于其中间投入属性带来的对制造业效率改善和组织方式改进等的积极作用。张艳等[5]认为服务贸易自由化可以通过外包效应、重复效应和技术促进效应提高制造业企业生产效率。邱爱莲等[6]研究表明,生产性服务贸易通过在数量和质量两方面优化制造业生产和加工等环节,均能直接和间接促进制造业全要素生产率的提高。在产业链上游,生产性服务贸易有助于制造业形成高效的组织形式、充足的人力资本和完善的研发体系;在产业链下游,生产性服务贸易通过产品差异化策略、物流运输和售后服务等途径,促使制造业企业由传统制造环节向价值链下游延伸[7]。刘斌等[8]研究发现增加服务业务投入不仅提高了制造业企业的价值链参与程度,也显著提高了制造业企业在价值链中的分工地位。本文对生产性服务贸易的考察聚焦于其网络特征,而不同的网络特征并不仅仅反映该国进口服务投入品的多少,还反映了参与生产性服务贸易进出口的不同侧面。因此,笔者提出以下假设:
假设1:生产性服务贸易的网络特征对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的提升有显著影响,但不同的网络特征作用不同。
全球各国在生产性服务贸易网络中的参与程度存在差异,这集中反映在高收入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差异上。对高收入国家而言,其生产性服务业在全球范围内渗透更为广泛,分布较为分散,这也是其生产性服务业竞争优势的重要体现。与此同时,高收入国家根据比较优势差异,在全球范围内更为合理地布局生产性服务网络,充分利用不同国家地区的禀赋差异,为制造业向高端发展提供保障,其制造业全球价值链的高定位正是源于此。发展中国家处于劣势地位,即便拥有与发达国家相近的生产性服务贸易网络特征,其制造业吸收生产性服务、促进制造业转型的能力也可能受到其原有发展水平和技术能力的制约。发达国家先进的制造业基础意味着其对关联服务中包含的知识和信息具有更强的吸收能力,能将其更快地转化为制造业生产效率的改进。发展中国家需要更长的时间,甚至在很长时期内都无法发挥全球先进生产性服务投入品的最大效用。陈启斐和刘志彪[9]发现母国制造业生产率达到一定水平后,进口生产性服务才能促进制造业的技术进步,尤其是金融服务、研发服务和商务服务进口对制造业生产率的提升效果更明显。杨玲[3]从增加值的角度测度生产性服务进口复杂度,实证检验了生产性服务进口复杂度对制造业增加值率的影响,发现其对制造业增加值率有显著影响但存在明显地区差异。那么,国家间收入水平的差异是否构成生产性服务贸易网络特征与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关系的异质性效果的来源?因此,笔者提出以下假设:
假设2:不同收入水平国家的生产性服务贸易网络特征对其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提升发挥的作用不一致。
三、生产性服务贸易网络特征的测算与事实
社会网络分析方法从最早的应用于社会问题和社会结构分析,演变到最近几年用于分析现实经济问题[10]。Arthur等[11]认为现实经济系统的错综复杂现象符合社会网络分析方法的基本特质。马述忠等[12]与陈银飞[13]采用社会网络分析方法分析一国和世界各国的贸易发展状况,从方法和视角等方面进一步扩展和丰富现有关于世界各国贸易格局的研究。
本文参考马述忠等[12]的研究方法,采用社会网络分析方法描述各国生产服务贸易网络特征。各贸易主体作为全球生产性服务贸易网络节点,贸易主体间的贸易往来作为节点间的连线。考虑样本数据的可取性,本文选取60个国家和地区的生产性服务贸易进出口数据构造贸易网络,数据年份为1995年、2000年、2005年、2008—2011年,总共7年,原始数据来自OECD数据库。*由于数据的可获取性,本文主要包括以下60个国家和地区:澳大利亚、奥地利、比利时、加拿大、智利、捷克、丹麦、爱沙尼亚、芬兰、法国、德国、希腊、匈牙利、冰岛、爱尔兰、以色列、意大利、日本、韩国、卢森堡、墨西哥、荷兰、新西兰、挪威、波兰、葡萄牙、斯洛伐克、斯洛文尼亚、西班牙、瑞典、瑞士、土耳其、英国、美国、阿根廷、巴西、文莱、保加利亚、柬埔寨、中国、哥伦比亚、哥斯达黎加、克罗地亚、塞浦路斯、中国香港、印度、印度尼西亚、拉脱维亚、立陶宛、马来西亚、马耳他、菲律宾、罗马尼亚、俄罗斯、沙特阿拉伯、新加坡、南非、泰国、突尼斯、越南。为准确反映贸易网络的复杂性,本文分别用矩阵At和矩阵Wt表示无权贸易网络和加权贸易网络。At中的元素aij为是否存在贸易往来,Wt中的元素Wij用i国与j国之间的进出口贸易额表示。
(一)生产性服务贸易网络特征的测算
1.网络中心性
网络中心性是社会网络分析法的重要组成部分,反映各贸易主体在贸易网络中的重要程度,考察贸易主体在贸易网络中对关键资源的获取能力和核心控制力[14]。在各个国家组成的生产性服务贸易网络中,网络中心性水平越高,表明其处在全球生产性服务贸易的中心地位,具有较高的控制力,充当其他国家对外服务贸易枢纽的角色。借鉴Freeman[15]的研究方法,本文采用点度数(degree)衡量一国在全球生产性服务贸易网络中的中心性。点度数即为与该国进行贸易往来的国家数量,测算公式如下:degreei=∑jaij/(g-1)。其中,aij表示国家i与国家j之间存在生产性服务贸易往来关系的国家数,即绝对点度数。g表示贸易往来国家的总数目,本文g=60。该指标的值域为[0,1],0表示与任何国家都没有联系,1表示与每一个国家都存在生产性服务贸易,得分高者表明该国在网络中的参与度较高。
本文对60个国家和地区网络中心性的核密度函数进行估计发现:*限于篇幅,生产性服务贸易网络的中心性、联系强度和异质性的核密度图均未在正文列出,留存备索。(1)网络中心性的核密度图呈左偏分布状态,反映各经济体生产性服务贸易伙伴分布于多个国家和地区。(2)高度数分布密度国家增多,说明部分经济体加快生产服务贸易进程。(3)网络中心性的核密度图越来越集中核心区域,说明各生产性服务贸易主体的联系更加紧密。
2.网络联系强度
Granovetter[16]的研究指出,相对于网络中心性从广度衡量贸易网络特征,网络联系强度是从深度反映贸易网络特征,衡量各贸易主体在社会网络中的联系紧密度和关系强弱度。一般而言,生产性服务贸易网络联系强度指标的数值越大,表明该国在全球生产性服务贸易网络中处于掌控地位,通常占据较大的贸易份额。本文采用点强度(strength)衡量各贸易主体的贸易网络联系强度,联系强度不仅考虑了贸易主体间的近邻数,还考虑了贸易主体间的权重,反映了对外生产性服务贸易的深度。测算公式如下:strengthi=∑jWij=∑j(eij+mij)/2。其中,eij表示i国对j国的出口额,mij表示i国从j国的进口额。为计算方便且不影响最终分析结果,Wij中的值均除以所有值中的最大值,以确保取值范围为[0,1]。
本文对60个国家和地区网络联系强度的核密度函数进行估计发现:(1)网络联系强度的核密度图呈右偏分布状态,说明除少数经济体的贸易强度较大,大多数经济体生产性服务贸易强度较小。(2)网络联系强度的核密度峰值呈下降趋势,2011年的峰值最小,为0.75左右,说明各经济体的网络联系强度的差距缩小,但大多数经济体的网络联系强度偏小。
3.网络异质性
贸易网络异质性是指各贸易主体在贸易网络中的贸易伙伴的集中度和分散度,即一国是与较多数量的国家和地区发生生产性服务贸易往来,还是与较少数量的国家和地区发生生产性服务贸易往来。综合反映了一国对外生产性服务贸易在不同国家和地区的地理分布特征(即地理集中度和分散度)。一般而言,较高的贸易网络异质性意味着各贸易主体可以更多地获取其贸易伙伴的优势资源和多元化信息,进而保持自身优势。本文采用贸易主体的异质性(disparity)衡量生产性服务贸易网络异质性,描述的是与贸易主体相连的边上权重分布的离散程度,测算公式如下:disparityi=[(N-1)∑j(Wij/Si)2-1]/(N-2)。其中,Si表示生产性服务贸易网络联系强度,N表示生产性服务贸易伙伴数量。对于贸易主体i的每条边,如果所有权重相差不大,disparity接近0。如果只有一条边的权重起主要作用,disparity接近1。该指标取值越大,说明网络异质性越小。
本文对60个国家和地区网络异质性的核密度函数进行估计发现:(1)网络异质性的核密度图呈右偏分布状态,说明大多数经济体的生产性服务贸易伙伴较多且分散,只有少数经济体的生产性服务贸易伙伴较少。(2)网络异质性的核密度峰值表现出向上延伸的趋势,说明各经济体倾向于有更多的生产性服务贸易伙伴。
(二)特征性事实
表1是中国与其他经济体生产性服务贸易网络特征。
注:其他经济体中心性、联系强度和异质性的数值是指除中国之外其他59个经济体的均值。
为初步判断生产性服务贸易网络中心性、网络联系强度和网络异质性与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的关系,本文绘制了两者的散点图。*限于篇幅,生产性服务贸易网络特征与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的散点图未在正文列出,留存备索。通过散点图可以发现,生产性服务贸易的网络中心性和网络异质性与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呈正相关关系,且网络异质性的正相关关系更强,但网络联系强度与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的关系不明显。
四、模型设定与变量说明
(一)模型设定
关于生产性服务贸易网络特征如何影响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本文利用1995年、2000年、2005年、2008—2011年共7年60个国家和地区的面板数据,构建以下计量模型:
GVCit=α1degreeit+α2strengthit+α3disparityit+βXit+λi+γt+εit
(1)
其中,i和t分别表示国家和年份;GVC表示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degree、strength和disparity分别表示生产性服务贸易网络的中心性、联系强度和异质性;X表示一系列控制变量,包括人均GDP、对外开放水平、吸收外资强度、服务业发展水平、人力资本和物质资本;λ表示国家固定效应;γ表示时间固定效应;ε表示随机误差项。
(二)变量说明
被解释变量。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GVC)。本文借鉴Koopman等[4]关于全球价值链位置指数的测算方法,利用WTO和OECD发布的TIVA统计数据进行测算,计算公式为:GVCij=ln(1+IVij/Eij)-ln(1+FVij/Eij)。其中,IVij是j国i产业出口到其他国家和地区的中间品贸易额,FVij是j国i产业最终产品出口中包含的其他国家和地区的进口中间品价值,Eij为j国i产业以增加值计算的出口额。全球价值链位置指数反映的是产业作为中间品出口方与进口方的相对重要性,该指标越大,表明一国制造业在全球价值链上所处的位置越高,主要通过向其他国家提供原材料或中间品来参与国际生产;如果该指标越小,则表明一国制造业在全球价值链上的位置靠近下游,利用来自别国的中间品来生产最终产品。
制造业增加值率(VR)。*制造业包括:(1)食品、饮料制造业及烟草业;(2)纺织及服装制造业;(3)皮革、毛皮、羽毛(绒)及鞋类制品业;(4)木材加工及木、竹、藤、棕、草制品业;(5)造纸及纸制品业、印刷业和记录媒介的复制业;(6)石油加工、炼焦及核燃料加工业;(7)化学原料及化学制品制造业;(8)橡胶及塑料制品业;(9)非金属矿物制品物;(10)金属制品业;(11)机械制造业;(12)电气及电子机械器材制造业;(13)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14)其他制造业及废弃资源和废旧材料回收加工业。相关数据来源于世界投入产出表。本文以制造业增加值率反映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利用WIOD数据库的世界投入产出表进行测算,具体公式为:VR=V/(X+V)。其中,VR为制造业增加值率,V为附加值,X为所有制造业加总的中间投入。
核心解释变量。除了生产性服务贸易网络特征,*采用国际标准产业分类,生产性服务业包括:(1)邮政和电信;(2)金融中介;(3)房地产活动;(4)机器和设备租赁;(5)计算机及有关活动;(6)研发和其他商业活动。本文还采用贸易竞争力指数(TC)、显性比较优势指数(RCA)、进口贸易熵指数(TEM)和出口贸易熵指数(TEX)反映一国生产性服务贸易竞争优势和网络分布状况。TC=(X-M)/(X+M),X和M分别表示一国生产性服务出口贸易规模和进口贸易规模。RAC=(Xi/Xj)/(Wj/W),Xi表示一国生产性服务出口贸易规模,Xj表示一国服务出口贸易规模,Wj表示全球生产性服务出口贸易规模,W表示全球服务出口贸易规模。TEM=∑jaijln(1/aij),TEX=∑jbijln(1/bij)。aij和bij别为生产性服务部门从j国进口到i国的比重和从i国出口到j国的比重。
控制变量。人均GDP(pergdp),用GDP/人口总数衡量。对外开放水平(open),用进出口/GDP衡量。吸收外资强度(FDI),用FDI净流入/GDP衡量。服务业发展水平(ser),用服务业/GDP衡量。人力资本(hum),用高等学校入学率衡量。物质资本(cap),用固定资本形成总额/GDP衡量。
除特别说明,本文数据来自《世界银行数据库》。为避免变量之间存在相关性,本文对相关变量进行Pearson相关性系数检验,从表2可以发现,大多数解释变量的相关系数小于0.300,说明解释变量的相关性并不严重。
表2 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及相关系数矩阵
五、实证结果
(一)回归结果
表3是本文的基准回归结果。对式(1)进行Hausman检验,表明接受固定效应模型,本文只报告固定效应结果。网络中心性和网络联系强度的系数均为负,这可能是由于他们反映一国生产性服务贸易往来的伙伴多少和贸易规模大小,未能体现该国生产性服务贸易的发展深度。因此,单纯扩大一国生产性服务贸易伙伴数量或提高生产性服务贸易规模均未能促进制造业价值链升级。网络异质性体现的是贸易质量,异质性越高,该国融入全球生产性服务贸易网络的程度也越高,生产性服务贸易在不同国家间呈现多层次分布,这是其合理高效布局全球生产网络的体现。网络异质性高的国家,在广泛开展生产性服务贸易的同时,在全球范围内合理进行资源配置,发挥比较优势,将优势服务输出到全球各地,同时充分利用全球贸易伙伴提供的低成本服务内容,从而为本国制造业提供了最优的生产性服务供给结构,优化了国内要素配置效率,为提高制造业价值创造能力和盈利能力提供基础。这也验证了假设1。
表3 基准回归结果
注:*、**和***分别表示在10%、5%和1%的水平上显著,括号内为异方差稳健标准误,下同。
(二)内生性问题
考虑到经济发展是一个持续动态的过程,上一期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不可避免会影响到下一期的指标取值,故本文进一步采用动态面板进行估计分析。同时考虑到本文估计可能存在的两方面内生性问题:一是双向因果导致方程估计的内生性问题;二是遗漏变量导致的内生性问题。因此,本文进一步采用动态面板GMM(差分GMM和系统GMM)估计方法解决内生性问题。动态回归结果如表4所示,Sargan检验结果和AR检验结果分别显示,无法拒绝原假设,工具变量是有效的,并且接受原假设误差项无自相关。因此,差分GMM和系统GMM估计是有效的。回归结果显示,上一期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对当期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具有显著影响,动态回归结果与基准回归结果基本一致。
表4 动态回归结果
(三)稳健性检验
度量国际贸易竞争力的常用指标也可用于评价一国参与生产性服务贸易的状况。本文测算了贸易竞争力指数、显性比较优势指数、进口贸易熵指数和出口贸易熵指数进行稳健性检验。*限于篇幅,稳健性检验结果未在正文列出,留存备索。结果显示,贸易竞争力指数、显性比较优势指数和进口贸易熵指数每提高1%,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分别提高0.013、0.029和0.026,但只有进口贸易熵指数在5%的水平上显著。结合熵指数的含义,笔者认为,更为广泛地从不同国家进口优势生产性服务业为本国制造业所用,是提升本国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的重要途径。这一结论与前文采用网络特征指标的回归相吻合,再次验证了假设1。出口贸易熵指数每提高1%,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下降0.151,但在统计水平不显著,这说明大规模的生产性服务出口并不意味着本国制造业具有更高的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
前文以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刻画了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升级表现,企业或产业进行全球价值链升级的最终目标在于提升获利能力,因而有必要从这一角度进行进一步的实证分析。以制造业增加值率作为被解释变量进行回归,结果显示,网络中心性与制造业增加值率显著正相关,网络联系强度和网络异质性的系数也为正,但不显著。这意味着从盈利能力和价值创造的角度看,广泛地建立贸易联系也是很重要的。
(四)按国家类型分组估计
在全球生产性服务贸易网络中,高收入经济体和发展中经济体进出口的服务类型和服务质量差异巨大,而网络特征指标未考虑行业差异和收入水平差异。因此,本文将国家样本分为高收入经济体和发展中经济体。*按照世界银行2013年的分类标准划分,人均GNI大于12 616美元为高收入经济体,人均GNI低于12 616美元为发展中经济体。本文高收入经济体有38个,发展中经济体有22个。表5的分组回归结果显示,网络联系强度在两组样本中均与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显著负相关,与基准回归结果一致。网络中心性和网络异质性的结果不尽相同。对高收入经济体而言,网络中心性的系数为正不显著,发展中经济体显著为负。高收入经济体样本中,网络异质性的系数显著为正,而发展中经济体不显著。与高收入经济体相比,发展中经济体服务贸易结构较为弱势,限于其使用范围和吸收能力,其进口的先进生产性服务还不足以对制造业整体效益产生显著影响,因而较高的贸易广度不足以提升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发展中经济体生产性服务网络异质性不高,不足以在全球范围内组织高效的生产性服务供给网络,因而不能通过分散贸易伙伴提升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这也验证了假设2。
表5 分组回归结果
六、研究结论与启示
本文从贸易网络特征出发,考察生产性服务贸易对于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升级的作用。研究发现,首先,生产性服务贸易网络异质性越高,一国制造业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地位越高,而网络中心性和网络联系强度对于制造业价值链升级没有显著影响。当以增加值率度量制造业盈利能力作为被解释变量时,发现生产性服务贸易网络中心性越高,对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升级有显著促进作用。其次,相对于出口,生产性服务进口与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升级关系更为紧密,进口来源的多样化有助于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提升。最后,生产性服务贸易与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的关系在高收入经济体和发展中经济体中存在明显差异。高收入经济体从更为广泛和分散的生产性服务网络布局中获取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的提升,而发展中经济体无法获得此效应。
上述研究结果对中国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升级,有针对性地扩大服务业开放,促进生产性服务贸易发展具有重要启示。提高中国生产性服务贸易网络异质性是解决问题的重要环节,但并非扩大生产性服务的进出口就能得到积极的产业升级效应。中国生产性服务业相对滞后,阻碍了制造业向高端制造和高附加值攀升,应充分认识到中国在全球服务贸易网络中的地位,注重提升中国在全球服务贸易网络的多元化和控制力,提高中国生产性服务业在国际上的核心控制力。中国正在逐步推进服务业开放,为避免对现有国际服务贸易体系过度依赖和发达国家主导贸易格局,在开放战略上应有所取舍和进退,对于人力资本要求较高、技术水平较高的服务业,应注重培育国内优秀企业,并促进其参与全球服务供应,提升其在全球的竞争力和行业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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